01.06 最理解男人的女作家池莉,沒有卑賤的工作,只有卑賤的人

對文學有所瞭解的人都清楚,女性文學一直就是一個模糊不清的概念。平時談及女性文學,往往也只是侷限於女性主義的文學,以陳染、徐坤、王安憶、池莉、遲子建、畢淑敏等那一批女性作家為代表。她們的作品,風格迥異,但大多都與自戀、同性戀、幽閉、身體崇拜等一些字眼脫不開干係,糾結的也都是男女之間的感情問題。

女性作家擅於寫感情,只是這種感往往都很悲觀,大多都是對婚姻或是感情的疲憊和失望,有時甚至是絕望。相比之下,池莉不同。池莉的小說,反其道而行之,瞄準得都是婚姻場景中男人的心酸與艱辛,而非女人的孤獨與痛苦。

說起池莉,這個名字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未免有些陌生,甚至聞所未聞。可是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池莉的名字可以說是響徹大江南北,是一個紅得不能再紅的美女作家。

最理解男人的女作家池莉,沒有卑賤的工作,只有卑賤的人

童年的池莉常年住在外婆家,啟蒙她的是一本沒有封皮的豎排繁體《紅樓夢》。多年以後,她自己也說:“我的童年直至少年時代,閱讀是唯一的寄託。我千方百計看能弄到手的文學書籍,我在深夜的被子裡用手電筒照明,寫詩、寫散文、寫小說。”她十七歲時,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如火如荼,她高中畢業後就成了下放知青。

因為長期生活在武漢,所以她的作品大多都和武漢的風土人情有關。讀過她的小說的人,都會對漢口的市井文化而著迷。一個作家與城市,經常會撞出很多火花。池莉筆下的漢口是生動的,它不僅牽連著人的命運,還詮釋了人的性格,有她對市井生活的回憶與現實的碰撞。正像她本人所說的那樣:“城市如人。”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返城後的池莉是武鋼衛生處的一名醫生。工作之餘,她開始了她的文學創作,不久發表了自己的第一部文學作品《煩惱人生》。這部在幾天之內一氣呵成的中篇小說,一經發表,全國各主要刊物爭相轉載,池莉一夜爆紅。

最理解男人的女作家池莉,沒有卑賤的工作,只有卑賤的人

《煩惱人生》是她的處女作,由此她走上了作家之路。因為這部小說的現實主義特徵明顯,因此她的小說當時就被定義為“新寫實流派”。對於這種認定,池莉在多年以後的一次訪談中笑言:“那時,我年輕不懂事,曾經一再表示這個詞我不懂。當然,也有一種自傲的情緒吧。我當時感覺‘新寫實’不夠時尚,什麼黑色幽默啦、意識流啦才更為時尚。”可是多年以後,她明白了:“別人怎麼樣研究你,使用了什麼樣的名詞,你應該懂得那是別人的自由。要真誠地說聲‘謝謝’!

其實,池莉的小說到底是什麼流派,是不是“新寫實流派”,這與讀她的作品毫無關係。因為她是草根出身,是一個平民作家,這也決定了她觀察和理解這個世界的視點與眾學院派作家有所不同——她更習慣於用普通人的視角去看待男女兩性之間所存在的問題。

在她的小說《煩惱人生》中有這樣一個場景:半夜裡,兒子從床上掉了下來,丈夫印家厚在驚慌中又扯斷了燈繩,老婆不免一陣埋怨嘮叨。好不容易哄好兒子,打算繼續睡覺,老婆又因為燈繩被扯斷,繼續惡聲惡氣地數落個不停。印家後強忍怒火,起身滅燈。“在電燈黑滅的那一剎那,印家厚看見手中的起子寒光一閃,一個念頭稍縱即逝……他被自己的念頭嚇壞了”。這驚心的一幕比那些描寫“沒有感情的婚姻的痛苦”更為苦楚。池莉冷靜地筆觸,自然地流露出了對印家厚的同情,“理解”的同情。

沒有卑賤的工作,只有卑賤的人。

最理解男人的女作家池莉,沒有卑賤的工作,只有卑賤的人

文學中的兩性關係問題一直是文人們樂此不疲所書寫的主題。男女兩大性別、兩大陣營之間永遠都存在著說不清楚的衝突與矛盾、差異與互補。女性作家與男性作家不同,她們往往會著力表現男女之間的衝突和差異,在她們的筆下,男性往往都退隱到女性敘事的身後,作為背景和陪襯而存在,並且被有意無意地處理的平淡、單薄,甚至是病態。

女性主義作家的筆下,男性形象總體是處於一個被審視和被批判的地位。池莉則不同。她理解男性,也理解普通人不完滿、不完滿的婚姻,她在“理解”中嘗試尋求男女基於需要而達成的和解。兩性情感是池莉小說的基本模式和主題。她擅長在平庸瑣屑的鋪排中,深刻表現出男女兩性之間的糾結、衝撞以及難以融通的種種矛盾。在她的作品中,女作家常用的審視男性的眼光,被她挪到了女性身上。

她的小說《來來往往》,講述的是一個在變革的年代,不同的價值觀與人生觀互相沖突,人們在這個轉型期的社會變遷中所發生的情感生活故事。

男主角康偉業從一個肉聯廠扛凍豬肉的工人成為商界中的一個成功人士,走過了一條漫長而艱辛的道路。雖然在商海中摸爬滾打,可是他依然保留著正直善良的心靈本色。池莉對這個人物是欣賞的,但是康偉業的家庭並不幸福。因為夫妻雙方的出身不同,他與妻子段莉娜的婚姻本身就帶有俯就的意味。直到康偉業下海之後,兩個人在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上的差距也變得越來越大,最終產生了無法彌合的裂縫,瀕臨解體。

最理解男人的女作家池莉,沒有卑賤的工作,只有卑賤的人

池莉其實是以一個女性的視角來描寫男性的婚姻悲劇,揭示表面上意氣風發的成功人士內心情感的荒蕪。在文中,妻子段莉娜的形象很生動,從某個角度來說,她與康偉業的結合很大程度就歸因於她的一個小伎倆。婚後,她端著高幹子女的架勢對丈夫頤指氣使,高高在上,霸氣十足,動輒吵鬧,可是又沒有能力去控制局勢。通過段麗娜的形象塑造,作者也在含蓄地暗示,女性自身的完善和發展,才是達到兩性和諧共處的重要前提。

其實,這也從另一方面表達了兩性之間“理解”的主題。其後,康偉業與林珠相愛。他們的愛情很美好,迎合了人性中健康合理的因素,也是反襯之前那段婚姻所存在的問題,呼喚一種更合理、更完善的兩性關係。她肯定了康偉業對愛情的追求,讚賞他與林珠之間基於靈魂溝通基礎上的結合,可是社會道德規範的制約,兩個人的文化背景和人生態度上的差異是理想化的,愛情終究又經不起現實的摔打。

池莉從普通意義上的凡人的視點,體察兩性世界,自然就獲得了與其他女性主義作家所不同的認識。而她所堅持的平民化寫作立場,又使她能夠將目光投射到印家厚、康偉業這類世俗人物的身上,並在感情上與他們產生天然的親和。她深知煩惱人生中沒有超級男子漢,只有無數活得艱辛,也有困厄的平民。

最理解男人的女作家池莉,沒有卑賤的工作,只有卑賤的人

現實中,池莉的骨子裡頭就是反叛的、懷疑的、桀驁不馴的。她對社會流行的物質化的找對象方式也是很不屑的,但也看得很清楚,正如她所說的那樣:鈔票不會表示愛你,但是愛你的人一定會用鈔票表示。她所向往的愛情,是那種真正的愛情,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是那種郎才女貌、德才兼備、劍膽琴心、俠骨柔腸的愛情——當然,這是文人典型的烏托邦之愛情夢幻。

然而,夢幻依然會照見現實。多年以年,年輕的她在一個講習班遇到了一個男人。她回憶起這段往事時說,見面第一眼就有一種電閃雷鳴之感。只因雙方外形都超出了對方的想象,本來以為寫小說的人外形都很醜,結果面對面一看,發現彼此都不是那麼醜,便以為烏托邦愛情夢幻之現實版,居然世上有。

但是非常嚴重的問題在於:她已有未婚夫。他已婚有孩,孩子尚在襁褓。巧的是,她對未婚夫強烈不滿意,他也是對妻子有強烈不滿意。可是,在那個年代,如果她或他只要動一動念頭,就會犯下“生活作風錯誤”。這個錯誤的恐怖怖程度,現代人恐怕是無法理解的。

於是,他們就用了錯誤的方式來處理錯誤的問題。沒有理智冷靜地交流探討共同平息突如其來的好感,而是故意不說話,故意躲避對方,強行拉開距離。結果抽刀斷水水更流,壓抑的結果就是反彈得更高。最後,事發東窗,有人告密。他以莫須有的罪名鋃鐺入獄。當時有很多不明就裡的記者以為抓到大新聞,真名實姓跟進報道,社會輿論一片喧譁。

最理解男人的女作家池莉,沒有卑賤的工作,只有卑賤的人

一夜之間,她和他的大好前程都被斷送了,優秀青年搖身一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將近三年的官司,最後終於打贏了,莫須有罪名被撤案。池莉後來在書中寫道:那一個夜晚,當他剃著粗糙的犯人光頭,孤家寡人,站在一張簡陋的行軍床旁——這是他進監獄後被離婚剩下的唯一財產,深情地對我說:“嫁給我吧。”

我還能夠說什麼?唯有淚雨滂沱。

這是一段苦澀的愛情。這是一段不被當時人所理解的感情。也難怪池莉會說“現在的物質女人不會相信童話,我反而開始相信童話了。”其實,無論是女性或者是男性,都是人性的一部分。正是無限的差異才造成了無限的豐富。也正是這些女作家們的創作,才讓我們認識到文學的豐富性和文學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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