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金秘書為什麼那樣》劇照
在大多數人眼中，總秘是一個充滿曖昧，接近權色的職業。
影視劇裡的總秘有大胸翹臀、眼波流轉的狐狸精，有黑框眼鏡、嚴肅刻板的老嬤嬤，她們每天坐在離總經理最近的地方，聽到和看到的無不是公司最高核心機密，接觸到的往往是商業大佬、業界權威，更有甚者，還會與總經理發生千絲萬縷的私人聯繫。
我，就是一名總秘。
1
我能成為總秘實屬機緣巧合。之前，我從未想過做總經理秘書這種“伺候”人的工作。
我有3年對外大客戶的管理經驗，過去的工作雖穩定卻無甚前景，所以結婚生子後，我辭了職，在家安心看起了娃。
孩子2歲生日剛過，我就接到了某集團人力打來的面試電話。
從人力專員、人力主管，應聘部門經理，一路見上去都很順利，部門經理希望我儘快到崗，當我準備回家時，人力專員氣喘吁吁地跑來說人力總監要見我一面。
這是一個看起來極為強勢倨傲的女人，她問了很多問題，問題拋出的速度很快，跳躍性也很大，幸好我已不是初出茅廬的職場菜鳥，算是比較沉穩地一一應對了。
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總經理生氣，把你的報告扔在地上，你怎麼辦。”
“撿起來。”我說。
她盯著我看，像測謊儀在檢查我是否可信，然後說：“不如我送你個大禮包如何？去給總經理當秘書吧。”
我哭喪著臉出來。伺候總經理算什麼大禮包？我應聘的不是這個崗位啊。
人力專員又急急安排我去見總經理，我被塞進了一個小會議室。簡單的沙發和茶几，有一個四十歲的男人，戴著眼鏡，沉默地坐在那裡。
問題無非還是學習經歷和工作經驗，同樣的回答我開始重複第五遍，例行公事的問話後，他說：“好的，就這樣吧。”
我光速離開。
相信憑著那位範總的火眼金睛，不會用我做他秘書的。畢竟，我不善揣摩領導心思，手腳也不利落，面試中又表現得木訥寡言。我篤定自己會落選，這樣，我就可以去原應聘部門上班，那位部門經理看起來可和善多了。
一天後，人力通知我，按總經理秘書崗位錄取，一週內到崗。
那天面試完回到家，聽了我的彙報，母親十分高興，希望我儘快再就業。一番思考後，我決定嘗試一下新崗位。
就這樣，我開始了我的總秘生活。
來自《金秘書為什麼那樣》劇照
2
沒進公司前，我以為總經理辦公室會在一個富麗堂皇、說話都有迴音的大房間，總秘在門口做看門神。事實證明，是影視作品裡演得太誇張了。
實際上，總經理辦公室只是個不大的套間，極為樸素。我和打印機、咖啡機、熱水器、茶具這些傢什在外間，範總辦公的裡間僅有一張辦公桌。
在新崗位上，我做事十分用心。比如：
和他的司機搞好關係，時刻打聽老闆的行程，確保咖啡及時送上。
認識了公司所有高管，合理安排每個會面時間。
善用各種查詢和訂票軟件，熟悉各大航空貴賓優惠，輕鬆幫領導規劃最優行程。
總經理出席的所有會議我都儘可能參加，甚至代他去參加一些集團會議。
憑著對秘書行業的粗淺認知 ，我輕鬆拿下了各項任務，順風順水的開頭，讓我覺得秘書工作不過如此。
整個公司對範總都是極為敬畏的，連帶對我說話，都十分客氣。有點像皇帝身邊的通傳太監，是否能見到領導，有時也在我的一念之間。現在想想，那時的我是有點膨脹的，雖然極其可笑幼稚，但那就是我當初的狀態。
漸漸的，我的潛意識裡開始有隱隱的不安。雖然已經工作了一段時間，但與範總交流的次數屈指可數，日常交往中他的冷淡，讓我的心裡漸漸翻湧起一個巨大的疑問：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要招我？
我只能按自己的認知做事，規範無序的會面，設立總經理辦公會彙報中心，參與企業AI的設計，甚至幫助公司聯繫了國外的幾家客戶。
範總很少給我指點，也很少要求我做什麼事，所以在生活上，我只能極為用心地把端茶倒水這項基礎工作做好。
範總忙於會談時，我會送上一杯綠茶，夏天的驕陽裡一抹綠色上下飛舞的感覺清涼又舒爽。我端茶進去，他會跟我說謝謝，有時候會抬頭看我一眼，眼神淡淡的。範總很少發怒，臉上的表情終年不變，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來自《金秘書為什麼那樣》劇照
3
漸漸的，範總的商務夥伴，親密朋友都認識了我，特別是一個姓董的老總有一段時間經常會去辦公室找範總，常常一坐就是兩個小時，抽十幾根菸。為了他，我還特意準備了菸灰缸。
一次，司機跟我透露，這個董總在車上跟範總提起我，開玩笑說你的秘書不錯，借我用得了。範總只回復了一個字：“好。”
雖然是關於我的事，卻好像又跟我沒關係，我像鴕鳥一樣控制自己不要多想。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進，讓我疑惑混亂的事越來越多，比如：
很多交給我的任務，我都是從其他總監那裡聽說，然後向他證實。
公司總監有急事找範總，我發微信問範總您在哪裡，何時能回來。
沒想到範總回了一句，你怎麼管得這麼嚴。
好多這樣的事，每一次都是疑惑，每一次都是打擊。偶爾，我會想要離開。可當我想到過年時老闆送給我的紅酒和禮盒，想到他每日沉默伏案的身影，想到在這個公司平臺我所能積累的經驗，就會默默地打消這個念頭。
他從未要求我加班，應酬，也未曾罵過我，我在他旁邊，看著他一步步收購、併購、擴張業務版圖，心生敬佩。
只是遺憾，自己不是那個讓他信任、一起奮鬥的人。但我既已在這個崗位，就一定要努力工作。
然而，現實永遠難遂人願。
過完年，我們之間的溝通問題越發嚴重。他開始不回我的微信，對我的時間安排不置可否。
範總，下午有個面試，安排在1點半可以麼？
範總，安總想約您談薪酬體系改革一事，我想安排在總經理辦公會後。
杳無音訊。
見面時問起來也總是頂著滿臉黑霧，不做明確回答。
我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以前他雖然冷漠，但是你拋出一個問題，他會回覆，即便只是一個“嗯”字。
很難想象自己被人輕視和厭惡，每天都生活在冰冷的空氣中，這種情緒上的不安和消極極大影響了我，於是是每況愈下，手頭的每個case都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問題。
無力挽回又不明所以的感覺折磨了我三個月，範總終於找我長談了一次。
我從不想命令你做任何事，做事要靠自己的感覺。
你的有些工作範圍超出了界線，工作方式會引起別人的不滿。
我喜歡日本人的工作態度，知道你是日本留學回來的，本來希望你能長期做我的秘書。
你是有工作能力的，比李某某（採購部女總監）剛來公司時都要強，只是現在公司處於平穩發展期，沒有早期那麼多的機會。
也許我們之間需要一個橋樑。
談話就這麼結束了。我依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將要發生什麼，我苦苦思索的還有——靠感覺做事是什麼意思。
一個相處的不錯的中層領導私下跟我說，有人在總經理那裡告我的狀，說我管事太多，且態度過於高冷不易相處。我才發現，我所看到的歌舞昇平，全是假象。
來自《金秘書為什麼那樣》劇照
4
沒幾天，人力找我談話，安排我去運營中心。
剛聽到這個消息我是懵的，我想找範總問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想把心裡暗黑的情緒都發洩出去。可最終我還是平靜地交接了工作，對範總說了句謝謝，他的眼睛閃過一絲驚訝，我來不及細看匆忙離開了。
原來範總一直在靜靜地觀察著我，發現我不合條件後，沒有任何辯解和改正的機會，直接宣判了我的死刑。
頂著全公司人異樣的眼光，我把自己的家當搬到了運營的位置上。看著以前噓寒問暖的同事，如今一張張看好戲的臉，我決定留下，因為我知道，現在的逃避，會讓失敗的陰影永遠跟隨著我。
我努力工作，核對了公司所有項目的財務情況，新項目的建設和運營我都參與其中，學到了很多真刀真槍的東西。
又是一年過年，總監的力薦下，我評上了公司的優秀員工，終於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中，從範總手裡捧起了尊嚴的獎盃，我想我那一地雞毛的失敗陰影，總算被我趕走了。
當初，我被調崗到運營中心，所有人都在猜測我會離職時，我選擇留下。
現在，我拿到優秀員工，所有人都認為我前程一片大好時，我決定離職。
我找到了更契合興趣的工作，一份離家近、時間更加自由的一份工作。
本想當面找範總，他在出差，我只好微信留言，想著終究也不會再見一面了。出乎意料的，他試著挽留我，並且最終，祝福了我。
從此，我們沒有了任何聯繫。
偶爾，我還是會想起範總，他勤勉努力，又有驚人才智，是我從未見過的一類人。做總秘的那段時光，是我職業生涯中無法忘卻的寶貴經歷。
-END-
二月的溪，活在當下，愛我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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