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7 在北大荒安放乡愁

中国农业奇迹的突出代表和重要贡献者,当推“北大荒奇迹”。“北大荒”,地处黑龙江辽河平原、松嫩平原和三江平原汇合带,土地面积5.62万平方公里,每年粮食外销300多亿吨,占全国省际可调余粮的1/5,覆盖京畿周边1.2亿居民一年口粮,被誉为“抓得住、调得动、能应对突发事件”的“中华大粮仓”。

我是听着爷爷的故事成长的第三代北大荒人,我不曾目睹十万官兵挺进荒原的壮观场面,也不曾亲历千古荒原上开出第一犁的喜悦,我不曾经受四野狼嚎一盏孤灯的寂寞,也不曾体验踏冰窖、趟沼泽的艰难。我一落地看到的就是万顷良田、遍地粮仓,我向往着长大后走出黑土地,把更广阔的视野打开,但我知道那是为了有朝一日再走回来……

“千里稻菽翻金浪,机械雄风耀北疆”。金秋时节,汽车奔驰在鸡虎高速上,两侧是广袤丰盈的万亩稻田,澄空净宇之下,金海随风涌动,那是饱满垂坠、丰收在即的香稻之海,弯弯摇摇的稻穗上折射着烁目的金光,远处层林尽染、沃野缤纷,与蓝天、白云、绚丽的湿地景色一道,在这方永恒的黑色幕布上涂抹出的炫彩斑斓。远年的记忆随着那森林、那旷野、那稻田逐渐汇入脑海,我闭上眼,轻嗅一缕稻香,“终于到家了”。

在北大荒安放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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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资料记载,1953年7月,志愿军开始从朝鲜撤兵,时任铁道兵司令员兼农垦部长的王震将军,根据当时国家逐渐进入和平建设时期的国情,提出开垦北大荒。并率先带领复员大队800余名官兵及数百名参加铁路建设的人员入驻虎林县,于1955年元旦建立了第一个以铁道兵番号命名、现虎林市境内的国营军垦农场——八五〇农场。当年开荒25万亩,播种2.5万亩,修了简易公路,盖起了能住万余人的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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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点成功后,从1958年3月份开始,人民解放军各军种、兵种,包括机关部队、野战军、军事院校、后勤部队及部队医院等转业官兵,从全国除西藏、新疆外的各个地方来到北大荒,开始了“十万转业官兵远征北大荒”的宏伟壮举。我的爷爷便是那十万转业官兵之一,从山西保定来到这里,随后被分派在856农场。

作为第一代垦荒者,爷爷时常给我们讲述当年垦荒的故事,“1958年的北大荒,对于我们来说严峻、艰难。举目是无际荒原,随时有虎熊出没,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大家放下背包就动手割草,砍树条,选高地,支窝棚。”那时人们住帐篷、马架子、地窨子,吃高粱米和野菜,渴了就俯下身喝荒原上的积水。冬天要抵抗零下40℃的严寒,夏天要忍受湿潮和凶猛的蚊虫。“八五六农场因农机具严重不足,就用人拉犁杖进行翻地、整地和播种。四分场500多亩水稻田,就是一锹一锹翻出来的。”正如郭沫若在诗中所写:这是一场赤手空拳的“向地球开战”,是一场全面出击的“人海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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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欢听的是爷爷讲在丛林和草甸子打猎的趣闻,刚刚开垦的北大荒到处是荒山野岭,野鸡、野鸭成群地飞着,獐、狍、野鹿成群结队地啃食拓荒者用辛勤劳动换来的玉米和大豆,野猪和黑瞎子常进出居民区和田园,那时的打猎,其实更多的是为了保护庄稼。

历经半个世纪的艰辛,倾注数代人的心血,如今的北大荒已成为我国耕地规模最大、现代化程度最高、综合生产能力最强的国家重要商品粮基地和粮食战略后备基地。而拥有110万亩稻田、年产粮豆15亿斤的八五六农场,则是黑龙江垦区水稻种植面积最大的农场,被人们誉为“天下第一水稻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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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儿时,每到十月,漫山遍野一片金灿灿,人们用镰刀割下稻子,捆成捆,陆续用四轮车运到场院里,码成垛,进行晒干,等着上冻后打场。大人们干活,我和小伙伴们就在场院里玩耍。在堆起的稻谷中捉迷藏,或在收回来的玉米堆里找几穗青苞米,到更房子里偷偷地烤熟了吃。玩累了,便爬上最高的谷垛,仰卧在一片柔软之上,鼻息里全是庄稼朴素的香气,太阳就在头顶,照耀着秋日的安宁和快乐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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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走了近一个小时,我的视线才离开一望无际的稻田,驶进高楼林立、绿树成行、店铺相连,俨然一座大都市浓缩版的八五六农场场部。数年未归,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小镇在亲切之余令我格外惊喜:错落有致的花园小区、别墅、高层住宅,宽阔整洁的街道、繁华热闹的街市、幽静美丽的广场公园……“耕作在广袤的田野上,居住在现代化城镇里”已然成为这里生活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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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儿时记忆,我来到位于场部西北方向的青山公园。曾听父亲讲过,青山公园所在的小青山原来是一个采石场,八五六农场职工建造房屋所需的石料都来自这里。为了把青山绿水和宝贵的资源留给子孙后代,农场领导在2001年做出停止石料开采的决定,并带领机关干部和场部地区的职工群众义务建起了这座公园。如今园内依山势种植着红柳、丁香、白桦、垂柳、垂榆、鱼鳞松等42种树木5000余棵,深秋走进这里,五颜六色的叶子从枝头飘落,像一只只蹁跹的彩蝶,用迷人舞姿欢迎游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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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边矗立的知青纪念石与山顶上的垦荒者纪念碑遥相呼应,默默讲述着军垦战士和知青们为农场的开发建设做出的不朽贡献。纪念碑以“人”字型为主体,顶部的造型据说有两个含义,一个是寓意着北大荒垦荒之火的火炬,另一个是象征着播下种子、托起北大仓希望的巨手。耳畔传来说笑声,回首看到一对老夫妻漫步而来,交谈后得知,老大爷姓岐,1968年和姐姐从哈尔滨一同来到北大荒,被分配在小青山东南角的农场基建队。1979年返城后至今数十年间,他多次带着家人回探第二故乡。“每次回农场我都会被这里所发生的变化打动,这次也不例外。每来一趟,必须在小青山周边逛逛看看不留遗憾!”岐大爷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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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别岐氏夫妇,我站在纪念碑前轻抚碑文,第一次流下了游子归乡的热泪。我多想告诉爷爷这一路我所听到的、看到的,告诉他,现在的北大荒有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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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部的青山中学工作了二十多年,爷爷退休后被姑姑接回山西老家,由于爸爸工作调动,我们也举家搬离了农场。高三那年,爷爷因病去逝,在病床前,他对我们说,很遗憾没能再回北大荒看一眼,而他留下的唯一遗嘱就是,将骨灰送回北大荒。

“你的果实里有我的生命,你的江河里有我的血液,即使明朝我逝去,也要长眠在你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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