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總有一些令人驚奇的發現,比如唐末農民起義的頭兒黃巢並不是農民,原來不僅僅會寫詩,還是個超級富豪。他帶著人殺來殺去,也建立了一個大齊政權,可並沒有比唐王朝高明多少,最後亡命江湖,身首異處。一場蠻觸之爭,黃巢者,亦不過是為淵驅魚之獺也。
讀晚唐史,並不佩服黃巢是個多麼高的劍客,不佩服他五歲可對詩,也不佩服他的軍事指揮藝術,只不過與安祿山和朱泚大同小異耳。
讀司馬溫公《資治通鑑》,卻對黃巢的一個女人極感興趣,這個史書上竟然可憐到沒有名字的女人不僅能把輕佻的唐僖宗的臉懟成豬肝色,還能從容赴死。她是晚唐濁浪滔天的汙世當中一抹荷葉色的輕紗,從那些醜惡的男人臉上拂過,掉下一地的尷尬雞毛。
且來看記載:
“(中和四年即884年)秋,七月,壬午,時溥(唐末軍閥,一度割據徐州。黃巢之敗,時溥功居第一)遣使獻黃巢及家人首並姬妾,上(從四川流竄回來的皇帝唐僖宗)御大玄樓受之。宣問姬妾:
‘汝曹皆勳貴子女,世受國恩,何為從賊?’(你們也都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國家待你們不薄,為什麼甘心從賊呢?)
其居首者對曰:‘狂賊凶逆(看來對黃巢也極不感冒),國家以百萬之眾,失守宗祧(連祖廟祖墳都看不住),播遷巴、蜀(跟唐玄宗一樣一有危險就往巴蜀躲藏);今陛下以不能拒賊責一女子,置公卿將帥於何地乎!’(直接打臉!不是你們無能,我們怎麼會身落賊手,受盡屈辱,今天還要被你們嘲笑和殺戮?)
上不復問,(要是還有點自尊的話,臉都腫了吧,還有什麼話可說!?)皆戮之於市(何其殘忍狠毒!)。
人爭與之酒(女人們深愛同情,喝醉之後臨刑將不覺痛苦),其餘皆悲怖昏醉,居首者獨不飲不泣(不哭也不麻醉自己),至於就刑,神色肅然。(懟完了,痛快了嘴,受刑躲不過,硬扛也得扛到底了。)
這樣的一個奇女子,怎能不讓人擊節讚賞而又跌足痛惜?
忽然就想起了花蕊夫人,她本是後蜀皇帝孟昶的貴妃,後來受了宋太祖的寵,詩寫得好:
“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寧無一個是男兒?”
也算是揮起弱女子的纖纖玉手啪啪地打男人們的臉吧?自己慫包無智無德無才還用女人紅顏禍水來繃門面或者問女人為什麼從賊的男人們,就像唐僖宗問責被懟一樣,只能用無情斬殺來讓靈魂更醜惡一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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