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九麻子是清朝乾隆时期的一个大盗贼,他有一个远房侄儿名叫方维甸,却是当朝的一位重臣,人称小宫保的直隶总督。
方九麻子从小小年纪起,就干偷鸡摸狗的营生,坑蒙拐骗样样在行。他大小案件不知作了多少起,官府亦早想把他缉拿归案,无奈每每临阵滑脱,抓他不着。富人们是“谈他色变”,又恨又怕;穷人则相反,都愿与他交朋友,原因是他是钱财如粪土,花钱大度,只要穷人求助于他,他都慷慨解囊。
光阴荏苒,不觉方九麻子已过而立之年。
一天,他忽然跑到保定方维甸的制府衙门,求见方维甸,说自己以往错事坏事做得本多,而今已深切悔悟,立志痛改前非,老老实实做人,愿为方维甸做牛当马,只求收留赏碗饭吃。
方维甸见他态度诚恳,又碍于他是自己的族叔长辈,只好答应暂且留在府中,协助内署做些杂务零活,每月给点生活费用,够他度日。
方九麻子心满意足,安安分分,勤勤恳恳,不管是谁吩咐他干事,他都乐呵呵地去办,既快又好。不久,阖府上下都混熟了,不少人暗地里夸他能干,他的顶头主管也常在方维甸面前为他说好话。方维甸听后着实高兴,还为他增加了薪俸。他平时足不出户,除非叫他出去办事。但凡出得署衙,回来时总要买回一两只旧皮箱,天长日久,已被有旧皮箱百余只。有人好奇,问他买这么多皮箱干什么?他笑着回答“南方的皮件讲究名贵,做工精细,价钱很高而北方的皮件价格便宜,做得结实耐用。将来回南方探家,可顺带捎回去卖,除去车马运费,还可赚他个四五倍的钱,其利可观哟!”人们听了,都不得不佩服他精明能干。
一天,他忽然去找方维甸请假,说是离家已三载,很是想念老母,准备回安徽老家一趟。方维甸满口应允,并赠他不少财物。方九麻子收拾妥当,雇来大车十余辆,载着装得满满实实、加封上锁的数十只箱子,高高兴兴离开了署衙。
方维甸的父亲方观承,在清雍正时期亦任过直隶总督加太子少保。未发迹时,是一名小小的书记员。他每年都从保定步行数千里,到黑龙江去探视因有罪被贬到边疆的父母。
一年冬天,特别寒冷,他照样步行前去看望父母,谁知狂风暴雪,步履艰难,走到距保定百余里的地方,再也走不动了。他知道路边有一座叫伽兰寺的小庙,就想走到那里去暂避一时。岂料他又冷又饿又累,走着走着,在距庙数十步之处,便一头昏倒在雪地上,很快失去了知觉。
此时,伽兰寺的方丈正在禅堂打坐,迷迷糊糊之间,见一只老虎横卧于寺前,不觉大吃一惊,于是立马集合众僧,手持棍棒准备与猛虎搏斗。谁知开门出来,并无猛虎踪影,却见一人僵卧雪地,几乎被大雪埋没。眼看这人衣着不像乞丐,用手摸摸,尚有微微游息,连忙将其抬人寺内抢救。待苏醒转来,方丈问他姓氏名谁,何以倒在雪地,方观承讲述了自己身世,方丈被其孝心感动,便留他在寺内调养了数日。临别时,还送他盘缠。方观承除深深感谢方丈的救命之恩外,并许下誓言“有朝一日,我若能飞黄腾达,必大兴宝寺,重塑佛身,使伽兰寺成为全省最大的宝刹。”
不久,方观承果然发迹,不出十年,即由一个小小书记员升任到京津直隶总督。官做大了,却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很快捐款数万,重修伽兰寺。因受总督大人的影响,全省名吏富绅,善民信徒,均纷纷捐款布施。不几年,伽兰寺也就成为通省之冠,横跨三邑界,下院数十处,连京师著名的永兴寺亦成了它的下院,置下了良田千顷,拥有庙产万贯。
方九麻子对此早就了解。那天,他的车队行至伽兰寺时,已是夕阳西下,夜幕将临。他命车马暂息,自己到寺中求见方丈,说自己是受制府大人的差遣,护送衣箱物品回安徽故乡。现天色已晚,驿站还在前头,人马倦困,很难赶路,想借宝寺空房一处暂住,天亮即启程,日后禀明方大人,必将重谢。方丈当然满口应允。
方九麻子又提出,制府的东西很贵重,万一有所闪失,吃罪不起,就借个隐秘安全的地方存放,自己将守护于旁。
方丈觉得有理,便腾出一间禅房给他。接着,他又拿了些零钱,请小沙弥买来皮纸数十张,说要糊一个器具,并说他要洗澡,借得一只浴盆安放于禅房中央,当即就把门关上,用皮纸将门窗缝隙封得严严实实。
此时正是酷暑炎夏,人们都为闷热而难受,他却把自己封闭在内,这种反常行为,引起一些和尚的好奇,有人就偷偷舔破窗纸窥视,只见他满头热汗,坐在浴盆中洗澡,边洗边低声嘟囔“都是你作怪,害得我露了马脚。而今名播全省,连立足之地也没有了。”边骂边狠狠地拔除腿上的毫毛。
和尚暗暗吃惊,连忙报告方丈知晓。原来,数月前,有个叫飞毛腿的大强盗,窜入京城作案,偷走了一位达官的大笔财物,弄得皇帝大发雷霆,下令步军统领,限期捕获。通缉与悬赏布告贴遍京城周边邑镇,人人无不知晓。这时方丈得报,哪敢怠慢,当夜即密报到县衙,随即捕快衙役就破门而入,把方九麻子抓到公堂。
县太爷升堂审问,方九麻子一口咬定说他是制府当差的,护送制府私人财物回安徽桐城。县官不信,一面将方九麻子收监暂押,一面派人前往保定调查他的身份。当得知他确系制府的当差后,方知误捕,闯了大祸,连忙亲自去监狱向九麻子赔礼道歉,并办了丰盛筵席为他洗刷晦气,还送重金作谢,请他不要将误捕之事传到制府大人耳里。
方九麻子表示宽怀大度,满口答应,但是提出箱中财物在寺内存放三日之久,已无专人看守,不知有无闪失;为慎重起见,必须将东西拉到县衙大堂开箱清点后,方敢启程上路。县官也以为理当如此,立即派员去伽兰寺将箱笼运来并请寺庙方丈一同上堂。
当第一个箱子被打开后,在场众人个个目瞪口呆,箱内装的哪里是财物细软?全是一些烂袈裟、残经典、破木鱼之类,接着又开第二箱、第三箱、第四箱……箱箱如此,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只听方九麻子怒气冲天,大声吼道“一定是和尚偷梁换柱,做了手脚,岂有千里迢迢往家乡运送这等破烂的?再说总督府衙哪里会有这些东西?临行前制府主管给了小人一份清单在此。”他边说边掷出清单,要求寺庙和尚如数赔偿。
和尚惊恐万状,虽一再申辩与苦苦哀求,均无济于事。县官见和尚确实无力按清单偿还原物,就硬判和尚赔出五万两银子了事。
从此,桐城县又多了一户腰缠万贯的富豪。九麻子也没再去作案,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余下生涯。后来,方维甸知道此事,万分感叹说“其才可爱,其心难测,今后真不敢轻易相信人啰!”
选自《清代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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