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7 陸游“詩品與書品”的寫照

陸游作為南宋詩人兼書法家,不管從詩品還是書品上都是“妙手偶得之”,他取法乎上,師有所宗,博取眾人,在學習前人的基礎上,將詩歌與書法當成自己的精神與情感寄託並不斷追求人生至高境界,詩書相稱,神意相得,人書俱老,他用實際行動將詩品與書品真實地還原在自己個人身上。豐富深厚的學養、高尚的人品鑄就了陸游超凡脫俗的詩品與剛柔兼濟的書品。



陸游“詩品與書品”的寫照

陸游(1125—1210年)越州山陰人。我國南宋著名詩人,才華橫溢,書法在南宋書壇也有一席之地,他既是詩家宗匠,也是一位書法大師,詩品和書品至上,令人讚不絕口。


藝術淵源
要提陸游的詩學和書學淵源,得從陸游的家學背景說起,陸游的詩品和書品至上是跟傳統豐厚的家學教養分不開的,家學開啟了陸游的藝術淵源的第一扇大門。從《山陰陸氏族譜》和陸游所作的《家世舊聞》中可得知陸游有著身處官宦世家、書香門第的背景,他幼承家學,飽讀詩書,滿腹經綸。陸游少時私淑呂本中,還曾親得曾幾所傳詩法,詩學之路才正式開啟,當時受江西詩派影響之大,直到後來又學習和繼承了王維、杜甫、白居易、梅堯臣、王安石以及宋四家等人的詩,陸游在師法前人的基礎上加以創新,詩歌才漸漸形成自己的個性風格和意趣風貌,不斷呈現出多樣的風格。
陸游的書法我們可以從楷書作品《焦山題名》得知陸游早年學顏真卿,《焦山題名》屬於顏真卿楷書體勢,十分雄渾厚重。陸游的

“學詩當學陶,學書當學顏”以及“午窗弄筆臨唐帖”可見陸游對顏真卿十分推崇,唐代的書風重法度,用筆規範,結體嚴謹,顏真卿的書風也是如此,所以陸游早期主要學《麻姑仙壇記》和《中興頌》等碑帖,不光在《焦山題名》中看的出顏體的味道,還有《秋清帖》和《野處帖》等手札都可以看的出。除此之外他還學習並繼承歐陽詢、褚遂良等唐代書家,還有鍾繇、張芝和二王等,陸游的行草手札很多,“草書學張顛,行書學楊風”,他的行草主要取法張旭、楊凝式和蘇軾、黃庭堅、米芾等書家,他很多書家的作品都臨摹學習過,同時這也跟他家藏不計其數的歷代法帖是離不開的。
正是這樣的家學環境才讓他在詩歌上不斷拓展眼界,豐富個性,在書法上不斷提升技藝,詩品和書品才真正有好的開端。就正是這樣的家學對陸游的薰染,陸游對書法的鑑賞能力也不斷提升。陸游曾見過蘇舜卿的《草書絹圖歌》豪邁大氣,並不斷讚揚:“字大如鬥健欲飛,利刃猛斫生蛟螭,墨渴字燥尤怪奇,百潛影神靈悲。嗚呼束雲作筆兮海為硯,激水上騰龍野戰;乾坤震盪人始驚,筆未落時誰得見”。陸游還曾到焦山觀摩過《瘞鶴銘》並評論道“法度森嚴”“殘璋斷玦,當以真為貴,豈在多耶”,
類似這樣的例子還非常多,但陸游對書法的鑑賞能力確實是有目共睹的。


陸游“詩品與書品”的寫照


精神和情感寄託
陸游是將詩歌和書法當成自己的精神和情感寄託,藝術沒有情感的注入就沒有生命力,藝術之所以打動人就在於有主觀情感的抒發和注入,陸游的詩歌和書法之所以能流傳千古就是有情感的抒發。沒有思想感情的藝術作品一定不會是好作品。古人觸景生情,就喜愛在作詩中寓情於物來直抒胸臆,也就是託物言志。古人喜愛含蓄美和意猶未盡,給予人各種想象的空間,讓人深刻體會作者的各種豐富的情感。陸游的詩人氣質與自身的書家神采相融,他的內心情感極其豐富,有家國情懷、豪情壯志等,這些錯綜複雜的情感需要詩歌和書法的寄託來抒發,否則愁腸百結。
陸游有著深沉的愛國主義、濃厚的家國情懷。“位卑未敢忘憂國”“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這些充滿愛國情懷的詩篇激盪起我們內心保家衛國的精神力量。因此周恩來對陸游也是高度讚賞:“宋詩陸游第一,不是蘇東坡第一。陸游的愛國性很突出,陸游不是為個人而憂傷,他憂的是國家、民族,他是個有骨氣的愛國詩人。”所以說,陸游偉大的愛國情懷值得每個中華兒女借鑑與學習,讓青春躍動的旋律與愛國情懷同頻共振。


陸游心繫國家,他有強國之志和報國之行的決心與勇氣,“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他還想用行動效仿仁人志士來實現遠大抱負,“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多麼深沉的情感啊!除此之外,陸游的尚武情懷深沉,但卻不能實現其遠大的政治抱負,報效祖國,心潮激盪,只能憑藉詩歌和書法作為抒情方式來表達思想感情,所以他一生中的失意與痛苦依賴詩歌抒發,憑藉書法宣洩。
在漢代,草聖張旭特別愛醉酒後潑墨,他把生活中的一切情感都融化到書法裡。唐代韓愈《送高閒上人序》一文說“喜怒、窘窮、憂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無聊、不平,有動於心,必於草書焉發之。觀於物,見山水崖谷、鳥獸蟲魚、草木之花實、日月列星、風雨水火、雷霆霹靂、歌舞戰鬥、天地事物之變,可喜可愕,一寓於書,故旭之書,變動猶鬼神,不可端倪,以此終其身而名後世。”
陸游也是如此,跟張旭一樣愛嗜酒,借酒助興,從中獲得精神解放,把內心的情感盡情吐洩。他在《草書歌》詩中寫到:“
傾家釀酒三千石,閒愁萬斛酒不敵。 今朝醉眼爛巖電,提筆四顧天地窄。 忽然揮掃不自知,風雲入懷天借力。 神龍戰野昏霧腥,奇鬼摧山太陰黑。 此時驅盡胸中愁,槌床大叫狂墮幘。 吳牋蜀素不快人,付與高堂三丈壁。”陸游喜歡在酣醉中把草書寫到極致,借酒消愁,醉後作詩作書來遣散滿腔的憤懣,緩解愁悶,直抒心志,正是“醉帖淋漓寄豪舉”,像《紙閣帖》就是學張旭的狂放不羈之態且滿腔情感傾注於點畫之間,震撼人心,這也就是他所說的“平生江湖心,聊寄筆硯中”
陸游滿腹經綸,才華橫溢,最重要的體現就是自作詩書法,自作詩書法也是他重要的精神支柱和情感寄託,他本身作詩的氣質和自身的書家神采融為一爐,合為一體,詩文與書法互相補充,相互襯托,將詩歌中表達未盡的情感繼續交由書法揮墨來抒情達意,共同熠熠發光。詩歌有助於書法的即興發揮,在書法創作中可以自然而然地流露心跡。書法又可以再次將詩文內容所要抒發的情感表達得更加飽滿。
《自書詩卷》就是典型的自作詩書法,總共有八首詩歌,
整體風格清新自然,恬淡靜謐,所傳達的書風也是飄逸灑脫、淡然,濃郁的文人書卷氣激發出更多詩歌所飽含的情感,筆觸之間展現的都是陸游灑脫、疏放的個性。


陸游“詩品與書品”的寫照


《自書詩卷》是集晉、唐、宋等各大書家之長處,是陸游的學識、涵養的集中體現。正是因為陸游的飽讀詩書,創作出許多自作詩書法作品,使自己的詩品與書品更加完善。正是因為他的書法都是與詩稿渾然一體,每個字都是反覆斟酌、推敲過的,在用筆、結體、章法都是根據詩文內容需要而作出相應的變化,而這種變化並不是刻意而為之,更多隻是即興發揮,“書出無意於佳乃佳”恰恰就是不經意間發揮的效果最好,感情色彩表達得最是濃厚。陸游最愛草書的揮灑自如,就如“寶刀出匣揮雪刃,大舸破浪馳風牆”,瀟灑痛快。


同時,他的書法也和詩歌一樣,意趣高遠,韻味十足,他的詩歌和書法風格是符合宋代“尚意”之時代風貌,陸游行草小手札最多,最能體現個人性情。詩歌意境經過個人主觀的品味與提煉等處理,與書法技巧與神韻相融合,詩品與書品也自然而然得到互補,昇華。


陸游“詩品與書品”的寫照


人生追求
陸游詩品與書品的寫照就是重視人生境界的實現,精神境界的提升,不斷髮展自己的人生追求。而陸游所追求的人生境界帶有明顯的儒家和道家哲學色彩,他的人生信念都凝結著道家的情結,他的詩篇和書法所流露出的情感色彩是內心道家情結的重要體現。道家自然觀對陸游的詩歌和書法的影響頗深,兩者都具有順應自然之性,而適性自然是陸游道家自然觀的重要人生追求
唐尚法,宋尚意,陸游生活在南宋的時代,當然受宋代思想文化的主流影響,宋代文化中的禪、道思想不知不覺也在澆灌著文人,道家思想中最重要的就是“超然物外”恰好蘇軾的審美觀就體現“超然物外”的追求,蘇軾主張“書出無意於佳乃佳”中的“無意”就正是道家“超然物外”的重要體現。陸游也十分贊同“無意”,他寫的詩句“無意詩方近平淡,絕交夢亦覺清閒”就證明了他對蘇軾“無意”詩書觀的肯定。
陸游在詩書觀上比較讚賞且接受蘇軾的思想觀念。他也強調“古來翰墨事,著意更可鄙”,不管是書法還是詩歌都不能刻意而為之,“

琢雕自是文章病,奇險尤傷氣骨多。君看大羹玄酒味,蟹螯蛤柱豈同科。”正確的詩書觀理應是“天然去雕琢,清水出芙蓉”這種無雕琢的天然美,恰是順應自然之性的道家自然觀,這也正是陸游的人生追求境界。他不斷地追隨著“文章本天成”的順應自然之性和達到“妙手偶得之”這種心手交融的高超境界。
在書法上,陸游的《懷成都十韻詩》深得蘇軾行書《杜甫榿木詩卷帖》精髓,十分清秀疏朗。還有像《秋清帖》《尊眷帖》《拜違帖》等許多行書手札中率性自然的書寫都十分接近蘇軾的書風。在詩歌上,陸游主張自然平淡的詩風,他的閒適詩就基本上都是以平淡自然的詩風為主,也都符合道家自然觀。
陸游在詩歌和書法上以“我手”寫“我心”,達到物我兩忘,心手交融的境界,書法上能達到這種“爐火純青”的境界跟陸游的勤奮是離不開的,若不能“徂徠松盡玉池墨,雲夢澤乾蟾滴水”,否則怎能輕易達到“不知筆在手,而況字落紙”的境界呢?陸游作為南宋卓越的書法家,在書法創作中做到超然物外,才可揮毫自若,臻於化境,因為
只有學會拋棄外物的影響,才可得心應手,達到無跡之境。陸游的詩歌和書法的豁達、恬淡、超然的人生態度也都是得“道”的具體體現,所以他在詩歌和書法的創作中不斷踐行道家自然觀,不斷地嚴格要求自己,實現自己至高的人生追求境界。


陸游“詩品與書品”的寫照


陸游的“心手兩忘”在詩歌和書法創作上興會淋漓,他的豐富學識素養、精神支柱、情感寄託和對人生理想的遠大追求鑄就了他完美詩品與書品,他在南宋詩壇與書壇上意義重大、影響深遠,他的高尚人格完美展現和詮釋了詩品與書品最真實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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