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0 《贫困时代》第一章草儿娃儿12、赌博佬游行与运东溺水

《贫困时代》第一章草儿娃儿12、赌博佬游行与运东溺水

12、、赌博佬游行与运东溺水

运东的父母外出求医几天了。他们到哪儿去了呢?

格严的祖母,就是三年自然灾害饿死的那个老婆婆,她娘家在古场公社近郊,有五个侄子,其中排行老二的程之宗在汉口长江航运总公司工作,老二的媳妇孙二娘在长航运输管理处。这不,孙二娘乘便船回了一趟老家,正碰上表侄儿格严领着媳妇来古场看病,借住在他们的老家。陈安颖是个聪明人,见了二表婶特别嘴甜,况且孙二娘是个热心快肠的人,对这个谋面不多的表侄媳妇十分同情,建议陈安颖下汉口去看看,说他们长航医院有个老中医胡国华先生,三代祖传秘方,专治风湿心脏病,传说效果不错,远近闻名。既然请假出来了,何不去汉口看看?于是,格严夫妇就同二表婶孙二娘一起下汉口去了。

这天上午出工不久,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当当当”的锣声。

运东正坐在地上生他幺爷的气,脸上还挂有泪痕,一听到锣响,就冲起来跑到外面去了。真是蚂蝗听不得水响,于亮也闻声出来了。运东就问是怎么回事,于亮说不知道哇,好像是碾子洼那儿有热闹,我们看看去。

运东心想:抽水机已经抬到开限(野外)机屋里去了,碾子洼还有什么热闹好看?该不是结亲的敲锣人路过这儿吧?想到这里,运东还是一步不落地跟着于亮他们跑了。

还没跑到名堂,只见一群游行的队伍朝他们的湾子这边涌过来了。这种场面真是少见。以前听大人们说,斗争五类分子的时候游行,抓到了强盗或者破坏集体生产的坏蛋也要游行。今天游行的却是昨天晚上被抓的一批赌博佬。

《贫困时代》第一章草儿娃儿12、赌博佬游行与运东溺水

走在前面的三个人戴着高帽子,胸前挂着纸牌,上面写着“赌头赌棍××”,“赌博佬×××”。那三个戴高帽子的一人拿一面锣,走一步敲一下,口里还在唱“人人不像我呀,我是赌博佬”,“ 人人不学我呀,我是赌博佬”一类。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一大批挂纸牌子的人在跟着走,跟着唱。只不过头上没有高帽子,手里没有锣。队伍的旁边,监督执行的是大队干部和武装基干民兵。领头的就是大队长邹庆甫。

不知是谁最先发现,夹在队伍中间的一个人,竟是他们四队的唐之道。哪怕他把头压得很低,还是被人发现了。

有个糙子儿(半大小伙子)就追过去喊唐之道,问他是怎么回事。唐之道就说运气不好,赌博被抓了。说他本来从赌场上逃脱了的,被别人供出来,是大队派基干民兵连夜把他从床上抓来的。

糙子儿问:“我们队里还有谁?”

唐之道说:“还有刘福生和杨红义。”

糙子儿又问:“有没有运东的伯伯应格严?”

唐之道不耐烦地说:“你不晓得睁开眼睛自个儿看哪。”

这时候,有基干民兵走过来,把那糙子儿驱赶开了。

游行队伍在丰湾四队游了一圈,就往五队那边去了。留下四队的一些老弱病孺议论纷纷。

唐之道的老母亲从家里赶出来,望着游行队伍的影子开骂:“你这个辱门败户的东西,叫你走正道你不走,偏偏要跟着那个鬼东西上当!”

这时于亮走过来对运东说:“你听到什么了吗?”

运东说:“听到什么了?”

于亮说:“他们说赌博的人中有你伯伯哩。”

运东说:“哪个放狗屁?我伯伯出去了好多天,还没回来呢。”

于亮说:“反正我是不相信的。”

运东看见了躲闪在一边低头按脑的刘木生,就说:“我倒是听说有木生的哥哥福生喏。”

木生向来是不饶人的,今天却不敢接茬了,赶忙溜走了。

快到天黑的时候,唐之道被放回来了。左邻右舍纷纷到唐家来问询。唐之道平时就大大咧咧惯了,这时也不忌讳什么,好像在说别人的丑事。

那个糙子儿问道:“好像抓了不少人咧?”

唐之道就说:“有三十几人吧,各个小队都有。”

糙子儿又问:“你日里告诉我,说我们队里有三个,可我怎么只看见你一个人哪?”

唐之道立刻骂道:“好你个小家伙,是想从我这里打探情况,好去报告你队长老子吧?”

原来这糙子儿就是队长应于山的儿子应格龙,他的胆子才大呢。应格龙说:“我才不告诉他呢,我是怕我家运东的伯伯格严哥也被抓了。”

运东在一旁涨红了脸说:“我伯伯和伯娘请假出去看病了,还没回来。”

格龙说:“没有就好。”又转而对唐之道说,“你说还有刘福生和杨红义两个人,我怎么没有看到他们哪?”

唐之道说:“他们两个一夜没归,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有人举报了我们三个,只有我的点子低,被他们抓到了。”

有人笑着说:“不会是你举报的吧?”

唐之道说:“哪能呢,他们把我抓去了,大队长邹庆甫还哄我说,只要我供出了别人,就放我回家。我能相信吗?他还问我,有没有应格严?我说,好长时间我都没有看到应格严了。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他。”

格龙又问:“你们在哪儿赌啊,怎么就被抓了呢?”

唐之道说:“我们先是准备在一队武金家里,武金坚决不肯,说现在风声好紧啊,怕有危险。有人提议到二队堤坡下边新做的枯窑里去,大家就同意了。于是有人就把马灯提到枯窑那儿去了。不想还是被大队的人知道了,就派人来捉了。”

过了两天,应格严两口子回来了。他们从外边带回了一些东西,还有从汉口买回来的糖果。运东运喜可高兴了。运东拿了糖果,就想找于亮和木生,分一颗给他们吃。他们以前给过东西运东吃的。至于牛娃、石头他们,运东才不想给他们呢。

这天下午,天晴得真好,瓦蓝瓦蓝的,万里无云。可是小伙伴们连影子也见不到一个。只有石头一个人又龟缩在家里,弄不好又该穿婆婆的奶头大襟褂了。他才不喜欢单独跟石头一起玩呢。于是,运东就在于亮家台坡下的禾场上大声嚷起来:“应于亮,应于亮!”可是,于亮没有出来,倒是于亮家的老奶奶在屋里说:“是哪个喊于亮啊,是格严的儿子吧?怎么不对你爹爹应于贤直呼其名啊,真是没教导。”这些话运东都听见了,可他并不理会。这个老婆婆八九十岁了,是应家辈分最高的活祖宗。运东要喊她老老爹,喊的时候就像结巴佬说话。

运东以为小伙伴们都躲到哪儿玩去了,是故意躲着他。他感觉有些无聊,就赌气似的往开限(野外)去找。可找到剅子坑那儿也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小伙伴,倒是路上田里还看得到几个做事的大人。这时节,蚵蚂蠊子(蝌蚪)已经看不到了,都长成没有尾巴的小青蛙了。小青蛙机灵得很,一个也难以捉到。运东只有自己去抠泥巴坨玩。他刚蹲到水边上,清澈的水里就照出一个人影来。他记起以前有一天,他妹妹运兰在这儿玩,他从桑树林子那儿摘了桑枣子回来,正要给她吃。没想到运兰一看到他,就含混不清地说:“水里有个娃噫……”现在还真是“水里有个娃呢”。运东几乎看呆了,不料失了重心,一个倒栽葱,扎进了水里……

《贫困时代》第一章草儿娃儿12、赌博佬游行与运东溺水

野草丛生的剅子涧上刚好走过来一个拿赶罾子的人。他刚才看到好像有个娃儿,一忽儿却不见了。现在水里浑了一大块,像是什么鱼在扎泥巴,就立刻下水,用赶罾子赶了一通,提上来却是一个娃儿,头脸满是稀泥巴。好在入水时间不长,还没灌进多少水,一露出水面就哇哇大哭。

那人不知是哪家的娃儿,就在路上等,看到老远过来一个妇女,就朝她嚷道:“这是哪家的娃儿,落到水里,幸亏被我看到了,真是危险哪。”

来人是唐之强的老婆李娃,她才从菜园子摘菜回来,她摸了下娃儿的头,认出是格严的儿子运东,就谢了那个拿赶罾子的人,把运东引了回去。格严夫妇见李娃引了个泥娃子回来,吓了一大跳。

陈安颖更是吓得直哭,说:“这真是眨眼睛不测,一下没看到人,差点儿就错了大拐。”

李娃说:“你们要好好感谢人家三队那个人。”

格严忙说:“那是那是。你说是三队的哪个?”

李娃说:“我只知道他是三队的人,拿个赶罾子,忘记了问名字,反正再碰见还是认得的。”

到了晚上,运东还是不欢。陈安颖就说,还是把粟太婆请来看一下吧。

粟太婆来看了一下说:“没事了。你这娃还真是命大,有贵人搭救。不过,你娃今年是犯水星关,不晓得是不是指今儿这个事。但你们千万不能大意。”

格严夫妇连连点头称是。陈安颖又要去煮鸡蛋给粟太婆吃。粟太婆坚持不让。陈安颖就乘机往粟太婆的衣兜里硬塞了几个鸡蛋。

达度简介:本名应才兵,湖北仙桃人,硕士研究生学历,中国作协会员,湖北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已在《中国作家》《中国报告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北京文学》《长江文艺》等发表出版作品200多万字。著有中短篇小说集《直人横人圆人弯人》,《就这样把你征服》,长篇小说《贫困时代》,长篇报告文学《体操神话》,军旅报告文学《世界屋脊上的钢铁长城》,《尘封七十年的抗日名将曾锡珪》等。《体操神话》获湖北省第七届五个一工程奖,《世界屋脊上的钢铁长城》入选《2012中国报告文学年选》,《喜马拉雅山上的格桑花》获中宣部中国梦征文二等奖。2014年为中国作家协会定点深入生活作家,在湖北洪湖市定点深入生活,完成长篇小说《贫困时代》,被称为江汉平原版“平凡的世界”,“一部精彩呈现江汉平原地域史诗的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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