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內心三次被撕裂後,只剩下無處安放的靈魂


吳三桂:內心三次被撕裂後,只剩下無處安放的靈魂

提起吳三桂,世人次第想起的便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引清兵入關、獨霸雲南、反擊削藩等等,特別是他引清軍入關改寫中國歷史之舉,更使他成為了“叛臣”的代言人。

我們不僅疑惑,出身名門、年少有成的吳三桂,為何先成了叛臣,再成為喪家之犬,最後絕望而終。

撥開歷史的煙雲,原來在他跌宕起伏的人生、變換莫測的命運中,三次內心被撕裂後,只剩下了一顆無處安放的靈魂......

01、偶像坍塌,價值觀遭受重創後的糾結迷茫

吳三桂出身於遼西將門世家,父親是錦州總兵吳襄,舅舅祖大壽是寧遠前鋒總兵官,祖家世襲寧遠軍職,是寧遠望族。

吳三桂在軍旅環境中長大,尚武不尚文。他自小便表現的與眾不同,在貪玩調皮的年紀,卻表現的非常自律和勤奮。即使在長時間單調艱苦的軍事體能訓練中,吳三桂也從不偷懶、從不懈怠。

舅舅祖大壽對他極為賞識和寵愛,為他廣延名師,悉心栽培。吳三桂對舅舅也非常感激和仰慕,二人情同父子。

然而,在崇禎十四年(1641年)的松錦大戰之後,對呈魚爛之勢的明朝徹底失望的大名武將祖大壽率部降清。

從小就受舅舅“一人不侍二主”忠臣守則教誨的吳三桂,一時間腦瓜子嗡嗡的,茫茫然、懵懵然。

叛國叛主的人歷來被人嗤鼻和唾棄,自己最敬仰的人卻成了這樣“無恥”的人。舅舅這種明顯違反忠臣守則的行為,重重地撞在了吳三桂內心的價值體系之柱上,孰對孰錯的反覆思量和糾結,把他的內心撕扯出了滴血的口子。

沒過多久,吳三桂的內心再次被強烈的震盪過一次,那就是同樣因為松錦之戰的失利,明朝重臣洪承疇的降清。

洪承疇何許人也?他是崇禎年間的薊遼總督,在明末王朝袞袞諸公中,吳三桂最敬重的人物之一。他貌似文弱,像一個白衣書生,內心卻異常堅定,在戰場上運籌帷幄,殺伐決斷。他把大名鼎鼎的李自成打的只剩下十八騎敗走商洛,簡直就是提筆安天下、跨馬定乾坤的典型代表。

吳三桂覺得洪承疇這樣的人才是內聖外王的人,才是天地之所鍾、帝國希望之所在,他也從心底裡佩服這樣的人。然而,這樣的人也成了叛徒。

彷彿是轉瞬之間,吳三桂的兩個“偶像”皆轟然坍塌,大忠變大奸,大善變大惡。

吳三桂的信仰之柱搖搖欲墜,內心滴血不止。

而松錦之戰後,李自成的大軍更是勢如破竹,北京危在旦夕。明王朝已無良將可用,崇禎帝只好打出了吳三桂這張最後的王牌,封吳三桂為平西伯,令其即刻入關勤王。

是即刻進京,奮力抗擊叛軍,與崇禎帝一道作垂死掙扎,落下忠臣名將的美譽;還是違抗聖旨,按兵不動,坐等明王朝嚥下最後一口氣?

吳三桂在痛苦中的焦慮、掙扎之後,做出了明“應”暗“抵”的拖延戰術。

表面上,吳三桂接到聖旨後,便率部出發了;暗地裡他的大軍卻是走走停停的,兩百四十多里的路程,正常兩天便可走完的,吳三桂行軍八天才到達河北豐潤,距離京城還有百里之遙。

很明顯,他是遲疑與糾結的,向前或是向後都有可能萬劫不復。

吳三桂:內心三次被撕裂後,只剩下無處安放的靈魂

02、靈魂扭曲,心魔失控後的極盡瘋狂

與潰爛透頂的明王朝相比,李自成所領導的的雜牌軍,竟然顯得那麼有戰鬥力,稍一用力,即攻陷了堅固的北京城。就這樣,在吳三桂大軍還沒有到達之前,崇禎皇帝不得不用一根白綾結束了大明朝近三百年的統治。

得到崇禎帝自縊消息的吳三桂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迅速調轉馬頭,奔回山海關。十天之後,李自成的信使帶著一書一信和四萬兩銀子出現在了吳三桂面前。書是李自成的封官許願書,信是老父吳襄的勸兒投降信,銀子是大順政權撒鉤誘釣的餌。

如果說在此之前,吳三桂是猶豫迷茫煎熬的,目前的情形則讓他有了一些方向感——仰慕的偶像已經坍塌,效忠的對象已經覆滅,但是深愛的家人與佳人還在,他願意順天意而行。

但是,當他懷著忐忑、緊張,還有那麼一絲絲小興奮的心情,行軍至永平以西的沙河驛時,一個從京城僥倖逃出來的家人帶來的消息打破了這一切。多血質型人格加上處於狂妄的年紀,讓吳三桂瞬間狂怒暴怒了。

原來,李自成進京之後,不僅將吳家的財物洗劫一空,還劫持了吳家所有的人,李自成的部下劉宗敏更是把吳三桂的愛妾陳圓圓霸佔了。

狂怒之下的吳三桂,已經完全瘋狂,處於高度心理應激狀態,內心剛結了一層薄薄血痂的傷口,也被撕成了更大的傷口。

吳三桂當即率領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痛擊了李自成的軍隊,隨後退守山海關,做出抵抗之勢。

李自成大怒,憤而發兵去攻打吳三桂。

瘋狂過後的吳三桂逐漸恢復了理智,審時度勢,左右思量,生不逢時,苟活亂世,以前立於內心的那套仁義禮智信的規則,在金戈鐵馬弱肉強食的當下,只配被踩在腳下。

思量再三,他橫下了一條心,一腳踹破那個價值體系的大門,將精神和信仰放逐於荒蠻,向清攝政王多爾袞遞上了一封半求救半示降的信。

隨後,多爾袞在以剃髮易服為吳三桂投清標誌,出兵援助了被李自成圍困多日的吳三桂。

被擊敗的李自成惱羞成怒,先後殺死了吳三桂的父親吳襄和三十多口吳家人。

心已經硬成鐵、冷如冰的吳三桂,雖然對這樣的局面有足夠的心理預期,但是那血腥的畫面再次使他產生了排山倒海的憤怒,他內心的傷口更大了。

疼痛使他比上次更加瘋狂,完全是失控狀態,像是惡魔附身一樣。他把那難以抑制的憤怒痛苦化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一路平定陝西,攻取四川,收復雲貴......

在此過程中,他心中強烈的負罪感和恐懼感,讓他在屠殺自己的同胞時,比滿人還要殘暴十倍。

他更是在清政權沒有授意的情況下,執意入緬掃滅明朝殘餘、擒拿永曆帝。

在緬甸,面對永曆帝“將軍猶是世祿之裔,即不為僕憐,獨不念先帝乎?即不念先帝,獨不念二祖列宗乎?即不念二祖列宗,獨不念己之祖父乎?”的靈魂拷問之時,吳三桂冷峻的內心只泛起了一絲漣漪,便迅速恢復平靜。他押解永曆帝返回,也不送往北京,在昆明城外的篦子坡便迫不及待地將之縊死。

此後,吳三桂憑著天生的軍事才能和卓著的戰功,在為滿清賣命十七年後封藩雲南,位及人臣。

吳三桂:內心三次被撕裂後,只剩下無處安放的靈魂

03、心疤被揭,反撲絕望後的悲情落幕

仕宦當做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這是吳三桂年輕時的夢想。在天藍地綠、四季如春的雲南,吳三桂的人生夢想得到了全方位的滿足。

收起帶血的刀槍,穿上華貴的錦袍,吳三桂在雲南做起了賢明的王爺,和衷御下,和藹可親,與人共事,寬厚大度,所到之處都是一片畢恭畢敬和衷心服從。

養尊處優的生活,使吳三桂表面上看起來平靜而滿足,但是在夜裡卻時常被噩夢驚醒,莫名的焦慮不安、莫名的煩躁恐懼折磨著他。

每當此時,他總覺得自己靈魂無依、脊背發涼。

自己是個叛臣,自古叛臣就沒有好下場。

元末的禮部尚書危素,在元朝覆滅之後,投井盡忠,後被救起。明太祖朱元璋先是感其忠義,委其文官官職,後來朱元璋卻又覺得他是個不忠之人,還用一隻因為不肯在宮廷中表演節目而被殺死大象,以“危不如象”來羞辱危素,幾年後又把他流放到苦寒之地,使其身心受盡折磨而死。

降清的洪承疇在清朝前期死後,在悼詞中還被稱為“勒勳鼎彝”,但在編史之時,卻被毫不猶豫地列入了《貳臣傳》之中,極盡嘲諷挖苦。

而現在的吳三桂,不僅有叛臣的案底,還是擁兵自重威震一方的封疆大吏。特別是康熙繼位之後,對吳三桂既有賣主求榮的鄙夷,還有“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薄涼,更有“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忌憚。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1673年,也就是康熙十二年,撤藩的詔書送到了吳三桂的面前。

已經六十多歲的吳三桂,再次陷入了焦慮迷茫掙扎痛苦之中,就像三十年前他面對崇禎帝要他入京勤王的詔書一樣,心緒煩亂,坐臥不寧。

他的心疤再次被無情地揭開,血汩汩地外溢,內心又一次充滿了暴怒,“吾挈天下以與人,只此雲南是吾血掙。今汝貪汙小奴,不容我住也?!”

削藩讓權,屈辱隱退,不僅是不甘心,而且前途兇險難定;再次揭竿,奮起反抗,將又落下一頂亂臣賊子的帽子。

思慮再三,從來不願逆來順受的吳三桂,在親信的鼓動下,選擇了後者。他重新披上戰袍,跨上戰馬,決定為自己而戰。

吳三桂:內心三次被撕裂後,只剩下無處安放的靈魂


然而,當他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拿下貴陽、長沙、嶽州、成都、常德、衡州等地之後,卻突然就按兵不動。他的如意算盤是,派人遊說說情,讓康熙帝妥協,讓他繼續做藩王。

然而,年輕的康熙帝的回應卻是吳三桂萬萬沒有想到的。明裡,處死吳三桂質留在京的長子吳應熊、長孫吳世霖,殘酷地施壓吳三桂。暗地裡,集結精良大軍,等待合適的時機殲滅吳三桂部下。

暮年喪子喪孫,吳三桂心碎成齏。

哀莫大於心死,吳三桂的精神勁兒一日不如一日。今日之吳三桂,已非昨日之吳三桂,將領委頓,吳軍的戰鬥力也大大地打了折扣。再加上康熙帝以舉國的兵力抗擊,吳軍節節敗退。

起兵五年後,也就是康熙十七年(1678年),六十七歲的吳三桂在絕望中而終。三年後,吳軍被肅清,吳三桂的子孫後代被殺光,包括襁褓中的嬰孩。

當年,吳三桂曾收到逃亡到緬甸的永曆帝的一封信,其中有這樣的一句話:將軍自以為智,而適成其為愚;自以為厚,而反覺其薄。

是智是愚、是厚是薄,在吳三桂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對自己是否有了評判,後人不得而知。但是喪失信仰、背棄道義、踐踏良知者,在他踏出第一步之後,他的宿命已經在不遠處等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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