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已經晚上十點半了，方巖坐在床上，躲在被子裡，整個身體都不受控制地發抖，兩隻手緊緊地抓著被子，目光有著呆滯，臉上還掛著淚痕。她保持這個姿勢大概有十幾分鍾了。臥室裡一片狼藉，原本放在梳妝檯上的化妝品，護膚品扔了一地。櫃子裡的衣服也都被翻出來堆在了地上。客廳也沒好到哪去，幾把椅子亂七八糟的橫在地上，杯子被摔碎了，地上都是玻璃渣。

這個小小的兩居室裡只有方巖一個人，結婚兩年的丈夫賀強，半個小時前甩門而去，不知去向。想起發生的事，方巖都有些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平時對自己溫柔體貼的丈夫居然會對她大打出手，事情的起因在她看來很不可思議。

四年前，剛剛大學畢業的方巖，從西北的一座小城市來到了北京，遇到了已經工作幾年的賀強。那個稚氣未脫，純真靚麗的小姑娘深深地迷戀上了賀強這個高大威猛的北方漢子。年輕漂亮的方巖也在賀強的心裡留下了印記。兩個人很快就在一起了，賀強的成熟、穩重讓方巖很有安全感。

方巖很快沉浸在愛情的甜蜜中。她是個愛說愛笑的姑娘，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時，總是嘰嘰喳喳的，像只快樂的小鳥，表達著她的喜悅。賀強總是靜靜地聽她說。剛開始，方巖覺得賀強很寵溺她，時間長了覺得不對勁，這是敷衍吧？賀強安慰她說自己只是不善言辭，方巖想想也對，接受了她的說法。

談了兩年戀愛，方巖覺得該定下來了，她委婉地提出了想結婚的想法，賀強同意了。兩個人一拍即合，立刻開始準備結婚。

方巖遠在西北的父母歡天喜地從家鄉趕來，大包小包帶了很多女兒愛吃的東西。看到這些，方巖很感動，嘴上嗔怪地說：“大老遠帶這些東西幹嘛呀，多沉呀。”父母眼裡只有喜色，只要女兒願意，再累他們都願意。賀強的父母呢，除了打過幾次電話，遲遲未現身。他們的態度讓方巖有些不安，畢竟是結婚大事，這也有些太不重視了吧。

方巖問過幾次，賀強並不想多說，只說父母身體不好，不方便出遠門，問得多了，賀強不耐煩了，甩手就走，留下方巖一個人不知所措。

02

結婚的日子臨近了，他們仍然沒有出現，這讓方巖的父母大為不滿，方巖只好安撫他們，公公婆婆本來要來的，但是身體不好，實在來不了。兩位老人看著賀強對女兒很上心，也就不再糾結公公婆婆的事。畢竟以後的日子是倆人過。他們參加完孩子的婚禮，看著女兒有了歸宿，老兩口放心回老家去了。

婚禮結束後，方巖把自己的不滿都發洩出來了，結婚前可以幫著瞞自己的父母，現在他們走了，自己一定要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剛開始，不管方巖說什麼，賀強都一語不發，後來方巖提到婆婆做得不對，賀強突然爆發了，站起來，拿起桌上的杯子使勁摔到地上，玻璃渣濺了一地，賀強的腳腕被劃傷了，滲出來血絲，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厲聲說道：“你有完沒完！”說完，打開門，走出去，重重地關上門，留方巖一個人發愣。

等到深夜，方巖早已經把房間打掃乾淨了，上床休息了。賀強回來了，爬上床，緊緊地摟著方巖。方巖的心放下了，賀強還是愛她的，她緊緊地握著丈夫的手，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從那以後，方巖很小心地不再提這件事。

那個冬天，婆婆終於來了。婆婆身體很矮小，有些駝背，右腳似乎有些瘸，走路很慢。讓她受不了的是，婆婆總喜歡斜著眼睛看人，好像在很嚴厲地審視一個人。看方巖時，眼神中似乎還帶著不滿，似乎方巖根本配不上她的兒子。

婆婆在這裡的日子，方巖有些喘不過氣來。婆婆很少跟她說話，做飯也只做兒子的，這讓方巖很不滿，但是賀強並不在意，他很喜歡和母親在一起的日子，從他的臉上可以看到從來沒有過的輕鬆。

這母子倆一起看電視、一起吃飯、一起散步，這讓方巖覺得自己倒像個第三者。每當她想表達不滿的時候，賀強都覺得她有些無理取鬧，兒子孝順母親不應該嗎？這讓方巖無言以對。

有的時候，方巖下班晚，回家看到親親熱熱聊天的母子倆，很是羨慕。婆婆似乎對方巖充滿了敵意，看到她和賀強稍微親密一點就立刻拉下臉，讓方巖很不自在。他們倆吵架時，看著賀強對方巖大吼大叫，她似乎很興奮。這讓方巖很不解。

這樣的生活快要壓得方巖闖不過氣來的時候，轉機來了。公公來電話，說幹活的時候摔了一跤，家裡沒人照顧，要婆婆回去。婆婆依依不捨地回去了，走之前，還不忘狠狠地瞪著方巖。這一眼，看得方巖有些心驚。

03

婆婆一走，方巖像是出監獄的犯人一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兩個人的生活又慢慢恢復到了從前。只是方巖覺得兩個人之間似乎有了隔閡，她始終都走不進賀強的內心。

倆人再次發生爭執，還是因為婆婆。晚上兩個人聊天時，方巖開玩笑地說：“你知道嗎？我覺得婆婆才像你老婆，我就像個第三者。”

賀強看了她一眼，說道：“你想多了。我媽不容易，我就想讓她過得好點。”

方巖不樂意了，小嘴一撅，說道：“那你結婚幹嘛呀，跟你媽過呀！”

沒想到這句話引發了賀強的怒火。賀強臉色一變，一巴掌揮向方巖，憤怒地說道：“你老提我媽幹嘛，我媽礙著你什麼事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方巖猝不及防，她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這一切就發生了。方巖捂著臉，嚶嚶地哭起來，賀強並不理會，任憑她自己哭去。等方巖哭夠了，也沒等來賀強的一句道歉。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這次的風波還是因為婆婆。賀強跟方巖商量，母親年紀大了，手腳不方便，他想把母親接到身邊照顧。這讓方巖想到了從前，她是不願意的。賀強有些不高興，但是還是耐著性子跟她磨。

方巖這次下定決心了，她對賀強說：“咱們現在的條件沒辦法把媽接來，你也知道，咱倆掙得都不多，根本就沒錢再照顧個老人。”

賀強不高興了，“一個老太太能吃多少，喝多少，就能把你吃窮了。”不管賀強怎麼說，方巖就是不同意。

磨到最後，賀強沒有耐心了，臉上迸發出憤怒的表情，一拳打到方巖的臉上，方巖頭磕到床頭櫃上，躺在地上半天沒起來，賀強就像瘋了一樣，把能扔的東西都扔到地上。把家裡搞的亂七八糟之後，摔門出去了。等方巖從地上爬起來，他人早就不見了。

方巖臉上、後腦勺火辣辣地疼，照照鏡子，臉上一片烏青。她不知道生活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04

深夜，賀強回來了。家裡還和他走時一樣，方巖躺在床上，並沒有睡著。等賀強摟著她的時候，她撥開他的雙臂，冷冷地說了一句：“我們離婚吧。”賀強聽到她說離婚，很吃驚。

過了一會，方巖聽到後面傳來啪啪地聲音，回頭一看，賀強跪在地上，使勁扇著自己的臉。方巖坐起來，在燈光下，她臉上的青紫色那麼明顯，那麼突兀。她對著賀強說：“你別這樣，我決定了。這樣的日子我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賀強停了下來，看著方巖說：“真的要這樣嗎？”

看著那張自己曾經深愛著的臉，方巖狠下心來說：“我們倆真的不合適，這樣的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賀強愣了一會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媽，可你非要跟一個老人計較嗎？。”

方巖沒作聲，這個時候了，自己的丈夫首先維護的並不是自己。

賀強接著說：“我媽這一輩子太苦了。她剛結婚的時候，我爺爺奶奶都欺負她，我爸不管，也跟著他們欺負我媽。不高興了就打我媽出氣，我出生了也一樣。我爸總喝酒，喝醉了看見我媽就打。我媽的那條腿就是我爸打壞的。小的時候，我就想，等我長大了，一定要保護好我媽，誰都不能欺負她。”

賀強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接著說：“等我長大了，我爸又喝醉酒打我媽，我衝過去揍了他一頓。他知道我大了，他打不過我，只要我在家，他就不敢動我媽一個手指頭。”何強看到方巖沒什麼反應，他接著說：“巖巖，我媽這輩子吃了太多苦。我不想她再吃一點哭，你能理解我嗎？”

方巖有些難過，為她的婆婆。但是這一切並不是她造成的。她又做錯了什麼呢？自己一心一意地愛著這個人，到頭來，不管怎麼努力，都比不上他母親在他心中的位置。她永遠都贏不了這個對手。

方巖閉上眼，回想這幾年自己的付出，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既然改變不了，那就放彼此一條生路吧。方巖下定了決心，看著地上的那個人，不再有留戀。

天亮後，又是新的一天，一切都會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