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念:真正高貴的人,從不放棄自己

鄭念:真正高貴的人,從不放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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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秋雨曾在《山居筆記》中寫過這樣一段話:

最讓人動心的是苦難中的高貴,最讓人看出高貴之所以高貴的,也是這種高貴。

憑著這種高貴,人們可以在生死存亡的邊緣上吟詩作賦,可以用自己的一點溫暖去化開別人心頭的冰雪,繼而,可以用屈辱之身去點燃文明的火種。

有一個女人,為這段話做了最好的註解。她就是鄭念女士。

鄭念原名姚念媛,1915年生於北京。鄭唸的祖父是明末清初的大儒,父親官至將軍,家世極為顯赫。

鄭念天生麗質,還在中學讀書時,就四次登上了《北洋畫報》的封面,成為天津的風雲人物。

大家本以為鄭念憑藉家世美貌,會早早找個好家庭嫁了。誰知她卻一步一個腳印,先是考入燕京大學,後又遠渡重洋攻讀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碩士。

在倫敦期間,她與同校的博士鄭康琪相識相愛,並結下百年之好,不久後生了一個女兒。

1949年,鄭念決定和丈夫回到上海,為新中國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然而命運往往不遂人意,1957年,丈夫患癌症去世,那年她42歲。


鄭念:真正高貴的人,從不放棄自己

▲年輕時的鄭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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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的死並沒有擊垮鄭念,她依舊認真而努力地過日子。

她穿旗袍洋裝,家裡陳設明清古董,時常坐在柳條藤椅上看書喝茶。而女兒梅平則常邀請朋友到家裡來聽唱片,生活精緻且不乏張揚。

她在上海的家,被一位朋友稱作是“這個色彩貧乏的城市中一方充滿幽雅高尚情趣的綠洲。”

鄭念自己也對自己家充滿自豪:

“我的居所,雖則稱不上華廈美屋,但就是以西方標準來說,也可屬於趣味高雅的了。”

這時的鄭念並不知道,她對生活志趣的追求,會給她帶來怎樣的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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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念住所

1966年夏天,在一個悶熱的清晨,兩位不速之客來到了鄭唸的家。

回憶到那時的心情,鄭念這樣描述:

“我故意把步子放得悠閒緩慢,極力做出鎮靜自若的神態。”

她被打為右派,隨即被抄了家,理由是她資產階級式的生活,長期留學供職國外,有很大的間諜嫌疑。

在臭名昭著的“第一看守所”裡,她開始了長達六年半的噩夢。

這時候,鄭念已經年過五十。她想起了早逝的丈夫,卻不是哀嘆命運,反是為丈夫慶幸:

“自他逝世後,我這還是第一次,不為他的去世惋惜。謝天謝地,他不在了。否則,他必然難逃一場凌辱和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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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念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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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獄中,鄭念要忍受各種飢刑、銬刑,還要時不時被拳打腳踢、精神虐待。孤立無援的絕望,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摺磨,正常人早已失去了盼頭,然而鄭念卻從未放棄對生活的熱愛。

她借來掃帚,把監牢打掃得乾乾淨淨,給存水用的臉盆做蓋子防塵,她甚至還編了一套運動操,讓自己保持清醒。

每當看守員嘟囔著嫌麻煩時,她就振振有詞地背出語錄:“以講衛生為光榮,不講衛生為可恥。”讓看守員無言以對。

有些人,即使生活在陰溝裡,依然可以仰望星空:監獄的角落,她被蜘蛛吐絲織網而震撼;放風的時候,她為一朵野花而欣喜。她把狼狽不堪的獄中生活,過成了其他囚犯羨慕的“詩和遠方”。

她的雙手曾經因為手銬深深嵌進肉裡,磨破皮膚,膿血流淌。她每次方便後要拉上西褲側面的拉鍊,勒得傷口撕肝裂肺的痛,但她寧願創口加深也不願衣衫不整。儘管那個房間只有她一個人,甚至窗戶都沒打開。她說:那不體面。

她遭遇拷打時從未大聲求饒過,她說:這太幼稚,也不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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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間,她從未承認任何罪名,也從未揭發任何人。那時,在交代材料的底部,落款是“犯罪分子”,鄭念每次都不厭其煩地在“犯罪分子”前面加上“沒有犯過任何罪的”這幾個字。

命運要判她有罪,可鄭念堅信,命運可以改寫。

1973年,鄭念最終無罪釋放,那個時候的她已經年近花甲,帶著一身的傷痕和疲憊重見天日。然而迎接她的卻是一個更痛苦的消息——她唯一的女兒自殺了。

在監獄裡無論被如何折磨都沒流過眼淚的鄭念,在知道女兒離世後,終於哭了出來:

“我竭盡全力,為著生存而付出的種種代價和遭受的種種磨難,瞬間全部失去了意義。我只覺得自己四周一片白白茫茫,似乎一下子全給掏空了。”

她不相信像她一樣熱愛生活的女兒會自殺。她積極治病,重新修繕住所,並動用一切關係追查女兒死亡的真相,後來才知道女兒被人活活打死扔下了樓。

她老了,虛弱了,可依然鬥志昂揚。命運似乎永遠折不彎她的脊樑,生活只要還在繼續,她依然要活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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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念(右)和女兒(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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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鄭念選擇離開這片傷心之地。踏上離開祖國的船時,她已經65歲了。

她在書中寫道:

將永遠離開生我養我的故土,我的心碎了,完全碎了。只有蒼天知道,我曾千百倍地努力,要忠貞於我的祖國,可是最終還是完全失敗了,但我是無愧的。

1987年,她出版了全英文寫作的《上海生死劫》,用血淚書寫了在那個可怕歲月所遭遇的非難,併成為當時風靡歐美的暢銷書。

後來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庫切都忍不住寫書評說:

在人的水平上,她的回憶錄最偉大的可貴之處,在於她對自己抵抗心理和身體的壓力的記錄。

也正是在這本書中,她用了筆名:鄭念。既是紀念丈夫,也是紀念女兒。

鄭念:真正高貴的人,從不放棄自己

《上海生死劫》火了之後,鄭念受邀去各地參加演講,她將演講的費用和多餘的稿費,都捐給了美國一所大學,用來資助那些中國留學生,依然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夠對國家做一點點貢獻。

1988年在夏威夷演講的時候,鄭念將丈夫和女兒的骨灰灑在了大平洋——因為太平洋與中國相鄰,海水會將他們帶回祖國。

她也留下了遺囑,死後骨灰同樣灑進太平洋,讓一家三口在黃浦江匯合。

94歲時,鄭唸的生命走到了終點。

命運把她的生活蹂躪成一張張皺紙,但是這個雙鬢落雪的老人,卻始終散發著一股渾然天成的高貴氣度。

在鄭念逝世後,人們紛紛贊其為“最後一個貴族”。她也的確當得起這樣的稱讚。

她用倔強與自尊回應苦難,她用勇氣和固執對抗強權。無論身處怎樣的命運漩渦,她都不放棄去發現生活的美;無論在哪個年齡段,她都只聽從自己的內心堅守尊嚴。

她是民國天空下那朵優雅的千年花,演繹一生之美的傳奇,她一直美麗著,無論暖春還是嚴冬,無論地獄還是天堂,從不曾凋零。

文/靜好書院

圖/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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