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蕊,用堅守證明一位風塵女子的道德水準


嚴蕊,用堅守證明一位風塵女子的道德水準

色藝雙佳,嚴蕊卻不貪戀風塵

嚴蕊,原姓周,字幼芳,台州黃岩(今浙江省台州市黃巖區)人。據說周幼芳出身書香之家,秀外慧中,歌舞管絃,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會自作新詞,令當時詞人歎服。然而,南宋淳熙年間,父兄犯罪,連坐她墮入樂籍,淪為一位藝名叫嚴蕊的營妓。由於嚴蕊色藝雙佳,不久便聲名遠播,無數浮浪子弟不遠千里來到台州,只求見她一面。誇張點說,不見面則罷,一見面就魂不附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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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蕊色藝雙佳

但嚴蕊並不貪戀風塵,也不享受被追捧的虛榮,卻時時刻刻想脫離樂籍,過正常女人的生活。唐代以前,風氣非常開化,歌妓常常因為非常際遇而"飛上枝頭變鳳凰",如漢武帝時期的李夫人、唐玄宗時期的念奴,都以官妓出身而躍上了人生的巔峰,成為別人羨慕的對象。到了宋代,理學興起,文人追求"聖人之道",追求道德完善與人格圓滿,綱常觀念成為維繫社會秩序的核心。女性歌舞藝術受到冷落,官妓行為受到諸多限制,進身之路收窄。嚴蕊想脫離樂籍,也是宋代風氣所致。但營妓不是私妓,湊夠了銀子交給鴇母,就可換取自由身,營妓想脫籍,必須通過妓樂司衙門,正式辦理脫籍手續。

盡力侍應,將脫籍希望寄託太守身上

時間到了淳熙七年(1180),台州調來一位新太守。新太守叫唐與正,身世顯赫,是莒國公唐儉第21世孫,父親官至五品,三兄弟同為進士。另外,他的妻弟娶了宰相王淮的胞妹,可以說是當朝宰相的連襟,妥妥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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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與正形象

新太守"識治體、有幹才",來到台州便修路建橋,大興文教;同時新太守也很會享受生活,但凡良辰佳節,必召歌妓侑酒。一日,紅白桃花盛開,唐與正置酒賞玩,以桃花為題,命歌妓賦詞。嚴蕊應聲成闕:"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唐與正聽了,極為讚賞,從此格外眷顧嚴蕊,帶著她四處遊歷宴飲。嚴蕊遂將脫籍的希望寄託在唐太守身上,曲意逢迎,甚至幫他洗澡。試想一個正值壯年的官員,面對如花似玉的美人,在氤氳繚繞之中,做出擁懷入抱的舉動也非常自然。但這種事只要你情我願,任誰也不會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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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蕊應聲成闕

遭遇彈劾,唐太守卻能輕鬆過關

淳熙九年(1182)七月初,浙東常平茶鹽公事朱熹巡視台州,遇到了四十多個外出逃荒的饑民,就上前詢問。原來臺州正鬧旱災,當地官員不僅不救災,還照樣催饑民納稅,饑民只得逃到外地求生。朱熹知道台州太守唐與正這個人,是當朝宰相的親戚。他思忖再三,還是決定上書彈劾唐與正,列舉了他八大罪狀。但朱熹顯然錯估了形勢,王淮壓住奏摺,一道也到不了皇帝眼前。同時,唐與正暗中指使地痞闖進司理院,毆打辦事人員。朱熹怒不可遏,當即寫了第四份奏摺,告到了大理寺。這下王淮捂不住了,宋孝宗問他:你這親家是怎麼回事啊?王淮避重就輕地回了一句:秀才之間鬥氣呢。宋孝宗一笑,算了,讓你親家離開臺州,避開朱熹這個迂老夫子吧!遂將唐與正調任江西提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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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孝宗趙擴

唐與正曾經答應收嚴蕊作妾的,離開臺州之前,動用太守的職權,准許嚴蕊脫籍,叫她回家鄉黃岩去住。可又怕嚴蕊脫了樂籍,恢復自由身之後,會不跟他去江西,就不給她在妓樂司衙門正式辦脫籍手續。

遭受酷刑,嚴蕊寧死不認侍寢

迂老夫子就是迂老夫子,皇帝都願意當個和事佬,朱熹卻不依不饒,非要死磕到底。經過深入調查,朱熹查到了唐與正有傷風化的行為,讓營妓唱曲跳舞、吟詩作對都可以,陪睡就觸犯了大宋律例。朱熹從五歲起就立志做"聖人",是當代理學大師,最純正的道學先生,眼裡揉不得沙子,立即下令黃岩通判將嚴蕊抓捕歸案,讓她交代為唐與正侍寢的罪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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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形象

提審官本以為一個風塵女子,嚇一嚇就會招供,誰知兩次升堂公審,嚴蕊始終只承認陪酒,不承認上床。提審官對嚴蕊動用了杖刑,那沉魚落雁的容貌,那婀娜多姿的身段,曾令多少人銷魂迷戀,如今卻如撕裂的錦緞,暈化出朵朵血色桃花。這個常人眼裡無情的"婊子","一再受杖,委頓幾死",堅持說自己只賣藝不賣身。

嚴蕊,用堅守證明一位風塵女子的道德水準

一再受杖,委頓幾死

提審官看不下去了,勸她道:想你這營妓身份,即使認了,也不過是杖責八十,現已打了不止八十,你何苦呢?嚴蕊咬緊牙關道:世間有個理字,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我不能因為害怕用刑就汙衊他人。

得到釋放,作詞表明自己心跡

道學先生與宰相連襟之間的官鬥,中間夾著一個色藝雙絕的妓女,這場官司極具花邊特色,成為朝野上下茶餘飯後的談資。宋孝宗不想讓事件繼續發酵,只好免去唐與正的江西提刑職務,讓他提前退休;同時提名朱熹任江西提刑,但朱熹向朝廷遞交了《辭免江西提刑奏狀》,回武夷山開館教書去了。岳飛的兒子嶽霖接替朱熹,任提點刑獄,完成此案的掃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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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官司極具花邊特色

營妓陪寢本來就不是多大的事兒,朱熹抓住這點不放,讓人感覺小題大做,找茬找錯了地方。何況對一個羸弱女子動用大刑,算不得正人君子,更與朱熹所主張的"恕"相悖,嶽霖感覺朱熹丟盡了道學先生的臉。他來到台州,馬上下令釋放嚴蕊。當嚴蕊走出牢房,來到公堂時,嶽霖問她今後有什麼打算?嚴蕊沉吟片刻,詠出一首《卜算子》: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花落花開自有時,總是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嚴蕊,用堅守證明一位風塵女子的道德水準

嚴蕊沉吟片刻,詠出一首《卜算子》

嚴蕊特意聲明,自己並不是生性喜好風塵,而是被前生因緣所誤,命運操縱在他人手裡,不由自己做主。既然可以離開這兒了,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將山花插滿頭鬢,過普通婦女的生活。這首詞有自辯,有自傷,也有不平的怨憤,她承認自己卑賤,卻又極力維護自己的人格尊嚴。一位風塵女子,雖被折磨得體無完膚,卻不改其志,對苦主也沒有絲毫怨言,僅憑這一點,就讓人感覺一個妓女的道德水平比道學先生高尚得多。

嶽霖相助,嚴蕊終獲圓滿歸宿

嶽霖被這首詞感動了,給嚴蕊正式辦理了脫籍手續,讓她去找唐與正,玉成好事。嶽霖料想唐與正退休後,可能已經返回故鄉金華,卻沒有料到唐與正如人間蒸發一般,毫無音訊。唐與正雖不是道學先生,但那曾經的月下相擁,那曾經的信誓旦旦,在利害得失和世俗凡塵面前,卻也是如此地不堪一擊。

嚴蕊,用堅守證明一位風塵女子的道德水準

唐與正形象

嶽霖沒有忘記嚴蕊,聽說有位宗室子弟的夫人亡故了,便向他介紹了嚴蕊。宗室子弟一眼便相中了嚴蕊,但礙於宗室身份限制,不能明媒正娶,只能納為小妾。好在二人琴瑟和鳴,苦命女子嚴蕊最終獲得一個比較完滿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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