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十二
說到名妓，你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博學廣識？多才多藝？
既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還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通古曉今？
的確，古代有才情的女子，大多分為兩類，一類是出自書香門第，自幼飽讀詩書，受到良好的教育，比如李清照、謝道韞；第二類則是青樓歌妓，她們從小被賣到青樓，學習詩書才藝，如蘇小小、李師師等。
今天我們要讀到的這首《如夢令》就同樣出自南宋名妓嚴蕊，嚴格意義上來說，嚴蕊屬於營妓，就是官妓，由春秋時期越王勾踐設立，為的是鼓舞士氣，讓將士能更好地投入戰鬥中。
嚴蕊的詞清新脫俗，四方聞名，曾有人不遠千里慕名而來。可惜的是，到今天，她的詞僅剩下3首流傳世間。而這一闋《如夢令》便是3首之一，其意境絲毫不輸李清照的同名之詞。
《如夢令·道是梨花不是》
【宋】嚴蕊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
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
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
《如夢令》是詞牌名，原名《憶仙姿》，出自後唐莊宗李存勖，由蘇軾改名為《如夢令》。“道是梨花不是”並不是這首詞的題目，而是這首詞的第一句，因為沒有題目，便被放到標題位置以作區分。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那麼這到底是什麼花呢？
蘇軾詩“梨花淡白柳深青”，梨花是白色的，但是詞人說：說它是梨花又不是梨花。說明這種花的顏色是白色的但不是梨花。葉紹翁詩“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支紅杏出牆來”，杏花是紅色的，但詞人接著又說“道是杏花不是”：說它是杏花也不是杏花。說明這種花的顏色是紅色的，但又不是杏花。
那麼這到底是什麼花呢？詞人上面這兩句說的是廢話嗎？不是的。首先詞人以兩種花對比，表明所詠之物乃是一種花；第二詞熱以梨花和杏花對比，表明這種花和梨花杏花一樣開在春天。
所以詞人在接下來的兩句說：“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白白的一片，像雪一樣，紅紅的一團，像霞一樣。“白白”與“紅紅”疊字出現，表明兩種顏色相互交疊，紅白交錯，就像一大片梨花和一大片杏花交疊在一起，這也是為什麼詞人說它是梨花也不是梨花，說它是杏花也不是杏花。“別是”二字表明這種花的特別之處，就像是春風特有的情味。
別小看這一句，這一句可謂承上啟下。沒有這一句，這首詞後面兩句韻味盡失。這一句是說這種花是在眾芳之上，超越尋常春色。為什麼呢？那麼這花到底是什麼？到這裡詞人依然沒有說。讀者的好奇心卻愈發濃了。
“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這一句真是妙極！
你說到這裡詞都結束了，詞人依然沒有告訴我們她所詠之花啊，但你細品，真的沒告訴嗎？
詞人說：我只是曾記得，曾記得，武陵的漁人被它陶醉。“武陵”二字已將答案和盤托出，“曾記，曾記”看似是詞人在回憶，實則是在引導讀者回憶。因為陶淵明《桃花源記》開篇就有：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所以這是什麼花已經不言自明瞭。
而桃花能立於眾芳之上，不僅在於它“醉人”的美，更在於它所蘊含的深意：桃花源乃陶淵明理想的美好生活，更是多少文人墨客精神的寄託，它不入凡塵之間，超脫世俗之外。詞人亦藉此花表明自己對理想生活的嚮往和對自己雅潔品格的堅守。
整首詞清新雅麗，雖用桃花源典故以詠桃花，但始終無“桃花”二字，卻分明讓人如墜桃源之境，且詞以“桃花源”結束，空靈雋永，餘韻悠長，美得令人心醉。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詞以境界為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從此觀點看，嚴蕊這闋詞當屬上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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