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位列文化修養之首,琴品是操縵之士琴道修養的體現

古琴作為傳統樂器,早就與棋、書、畫作為四種精緻文化,漸漸成為中國文人的基本修養,即所謂“文人四事”。文人四事作為讀書人陶冶身心、抒發性靈之生命活動,其境界皆以“品”論,棋有“棋品”,書有“書品”,畫有“畫品”。後更有擴而充之者,謂“文人七事”,為琴、棋、書、畫、詩、酒、茶,詩論“詩品”,乃至飲酒喝茶,也皆論“品”。


古琴位列文化修養之首,琴品是操縵之士琴道修養的體現


即如飲茶,作為文人之雅事,品茗清淡,韻高致清,凡取茶具、汲清泉、碾細末、烹沸湯,乃至注甌、端奉,皆有其品,後演為“茶道”。無品之飲,便為俗飲,即通常所謂之“牛飲”也。

作為文人四事或七事之首的琴,具有極為悠久的歷史和豐厚的文化內涵,其地位幾乎可以與文人最基本的生命活動“讀書”並列,所謂“君子之座,必左琴右書”、“君子以琴書自娛”,其修養境界,自也有“琴品”可論。


古琴位列文化修養之首,琴品是操縵之士琴道修養的體現


琴品中文化修養,可以從琴士性情、操縵環境、琴風與琴容之品等各方面來了解。

琴士性情何為“士”?儒家謂士君子有四方面:“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遊於藝。”(《論語·述而》)

琴之根本在於操縵者內在的文化與德性修養

鼓琴本身,雖然是一門 技藝,但是他和道德緊密相連,講究的是琴道。古來琴道之傳承首先看中的是操琴者的德性與文化修養,以道德為體,技藝為用。若無文化與德性之內涵,只是一味的追求彈琴技藝,也就夠不上寶貴了。所以,古代有“琴不妄傳”的觀念,並不像今天這麼隨意。

《誠一堂琴談·傳琴約》說:“琴為聖樂,君子涵養中和之氣,籍以修身理性。當以道言,非以藝言也。習琴之友,必期博雅端方之士方可傳之,輕浮佻達者豈可語此!”

“博雅”指的是文化修養,“端方”,乃德性修養,這樣的人方堪傳授琴道,輕俘佻達者是不可堪傳之以琴道的。


古琴位列文化修養之首,琴品是操縵之士琴道修養的體現


《溪山琴況》說:“太音希聲,古道難復,不以性情中和相遇,而以為是技也,斯愈久而愈失其傳矣。”徐上瀛認為,琴道衰微之原在於失卻“性情”之大本而以琴為“技”。

李葆珊先生論學琴的《學琴三要》,亦謂學琴之要首在“性情”,也首重文化與德性之內養:“學琴者,非首重性情,雖聲調鏗鏘,音律精審,是猶樂人之琴,而非儒者之琴也。……桐君先生經常說人有好性情,方可彈到琴之真性情。

“桐君先生”即清代著名琴家祝鳳喈。祝桐君在《與古齋琴譜補義》中,自己講述年輕的時候每天晚上跟隨伯兄秋齋彈琴,勤奮時“日彈千遍,幾忘寢食”,過了十多年,指法已經非常嫻熟,但終未達到神妙之境。伯兄對他說:“此豈徒求於指下聲音之末可得哉?須由養心修身所致,而聲自然默合以應之。汝宜端本,毋逐末也。”


古琴位列文化修養之首,琴品是操縵之士琴道修養的體現


祝桐君由是得悟“學貴修德,務其大者”之琴道根本,於是琴藝大進,境界經三番之變,終於達到妙非意逆,渾然相忘其為琴聲也耶!”的神化之境。

彈琴宜選在清幽靜雅的環境

操縵環境誠於中而形於外,與文化德性之內養相應,琴道對琴容、琴風乃至操縵環境的選擇,均有相當的要求,總的說來以“清淡雅靜”為佳,而不要再鬧市中彈奏。琴容之高潔、琴風之靜美、環境之清幽乃至琴絃之潔靜、手勢之飄逸、氣度之從容,無不表現出一種清雅的況味。

《溪山琴況》以“清”為“大雅之原本”、“聲音之主宰”:“地不僻則不清,琴不實則不清,弦不潔則不清,心不靜則不清,氣不肅則不清……”

這裡的“地不僻則不清”,即是對操縵環境的要求。操縵環境,既包括自然環境,也包括人文環境,即操縵之場所、時間及所對之對象等。明屠隆《考槃餘事》以“對月”、“對花”、“臨水

”為操縵之理想環境。明胡文煥《文會堂琴譜》更有“十四宜彈”、“十四不宜彈”之說。


古琴位列文化修養之首,琴品是操縵之士琴道修養的體現


蘇州怡園石聽琴室“十四宜彈:遇知音,逢可人,對道士,處高堂,升樓閣,在宮觀,坐石上,登山埠,憩空谷,游水湄,居舟中,息林下,值二氣清朗,當清風明月。”“十四不宜彈:風雷陰雨,日月交蝕,在法司中,在市塵,對夷狄人,對村俗子,對商賈客,對娼妓女,飲酒醉後,夜事淫後,毀形異服,腋氣臊臭,鼓動喧嚷,不盥手漱口。”

環境之清幽與琴上之淡逸本來一體,都體現清雅的品味

徐上瀛在《溪山琴況》中有一段描述:“每山居深靜,林木扶蘇,清風入弦,絕去炎囂,虛徐其韻,所出皆至音,所得皆真趣,不禁怡然呤賞,喟然雲:吾有此情,不俅不競;吾愛此味,如雪如冰;吾愛此響,松之風而竹之雨,澗之滴而波之濤也……”

深山幽谷、水邊林下,清風明月、老木寒泉,壁澗松濤、林木扶蘇,自然環境之幽雅,與琴上之清雅,渾然不可分也。彈琴至妙處,雖處一室之中,也宛在深山幽谷,有枕流漱石之美也。山水清音,渾然一體,不離於操縵者之一心也。


古琴位列文化修養之首,琴品是操縵之士琴道修養的體現


今頗有彈琴者,或抱琴往茶館予人助興,或於喧鬧場所與樂隊合奏,乃至打擊琴體,或以電聲放大琴音,或彈與內心狂躁無法與琴相應之人,凡此種種,皆為有失琴品之舉,有違琴道宗旨也。

好的琴容以氣度嫻雅,端正莊重為佳

《溪山琴況》琴品之俗,氣質浮躁、性好炎鬧、喜工柔媚,皆因於內在修養;落指重濁、取音粗厲、入弦倉促、指法不式等,則外現於琴容;此二者,最終成為操饅者的整體琴風。琴容最能直觀體現操縵者之琴品。好的琴容,氣度嫻雅,端正莊重,絕無現今彈琴人常見之搖首、傴身、蹺腳、侷促躁動甚或陶醉作態之狀。

因此,彈琴有“坐必正,視必端,聽必專,意必敬,氣必肅”的要求,甚至還要求端正衣冠、沐手焚香、如對長者等,表現一種莊敬整肅的氣象,而非隨意娛樂、信手撥弄。


古琴位列文化修養之首,琴品是操縵之士琴道修養的體現


如《琴言十則》說:“鼓琴時無問有人無人,常如長者在前,身須端直,且神解,意閒,視專,思靜”。明《太古遺音》說:“置琴於前,身須卓然,先定神氣兩手,視之若無琴然,取予作用,須作用精神,必志絕慮,情意專法……”可見琴容絕不只是一個外在形式而已,而是有相當的修養內容。

“無問有人無人,常如長者在前”,正乃儒家之慎獨工夫。“心志絕慮”、“視之若無琴”與佛、道兩家“無相”、“無我”、“忘情”、“絕慮”之精神修養亦可相通。“琴到無人聽時工”,乃境界之高者,琴容之嫻雅,則為操縵之基本也。


古琴位列文化修養之首,琴品是操縵之士琴道修養的體現

觀宋代《聽琴圖》為代表的古代彈琴、聽琴之內容的古畫,皆可見撫琴者琴容之莊敬優雅,亦可見聽琴者之嫻雅從容。近年南京出土南朝古墓碑刻《竹林七賢圖》,中有一圖為嵇康撫琴,南朝去嵇康所處時代未遠,當可呈現晉人撫琴之姿態和對琴容的珍而重之。優雅之琴容,與幽靜之環境、優美之琴曲共為一個和諧整體,體現撫琴活動靜美清雅之特色。

徐上瀛謂:“當先養其琴度,而次養其手指,則形神並潔,逸氣漸來,臨緩則舒緩而多韻,處急則猶運而不乖,有一種安閒自如之景象,盡是瀟灑不群之天趣。”琴品之大本,由此可知矣!有志於琴道者,應當從這方面勉勵自己。

琴品是操縵之士琴道修養的綜合體現。就內在而言,乃是琴道對操縵者文化與德性修養的要求,體現於外,則表現在操縵之琴容、琴風乃至操縵環境的選擇等許多方面。以此修養彈琴,可以當得真正的“琴士”之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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