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李白醉後草書,太神了

詩人李白醉後草書,太神了

{寫在前面的話:《上陽臺帖》的爭議大,真假不能絕對的肯定與否定,但就作品本身的氣象來說,是可圈可點的,元氣淋漓,真宰上訴,筆法與墨法完美精到,非真文人不會到那個境界。除了《上陽臺帖》,李白的《愛酒帖》同樣是有爭議的作品,不僅有墨跡,還有紙本仿品與碑拓,而且還有與李白詩酒相關的繪畫,不管它是真跡還是仿品,皆能真實的再現李白與唐朝人物當時的生活場景,值得諸位看官品賞,感悟,穿越到那個時代,體悟一種與當今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在書法史上,鮮有李白的地位,原因是其書名為詩名所掩還是真跡流傳太少,應該是兩者皆有之,目前所知李白的真跡,僅《上陽臺帖》孤篇。而且有點雲煙漫滅,字跡不甚清晰,這個效果,也許是更能符合李白那種仙人逸態的風神氣度,本來李白如同太白星下凡一般,又好飲酒,作派不俗,一生的傳奇逸韻使他的詩文書法均會蒙上一種神奇飄渺的色彩,加上時代的雨洗風磨,字跡的漫滅如同字如物象,有的隱在雲中,又的現在目前,成為大自然與唐代詩人天合之作。有的人是天然的書法家,如同有的人是天然的歌唱家,比如劉邦,他的《大風歌》就是天然的王者之歌,發自本來的充滿底蘊的聲音,而他平時看來又象文化不高的草莽或者痞子,就是這樣不看好的人,能發出不凡的歌聲: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歸兮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如果說劉邦的歌沒有技法,不專業,那世上真不知什麼才算好的歌詞了。

唐朝那些詩人的墨跡留下的太少,米芾說過畫九百年黯然失神,書法亦然。那幅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帛畫二千年如昨日一般的新鮮,那是時代被封存,如洞中方七日,人世已千年那般的感覺。李白的墨跡不僅僅是書法本身的技法問題,而是書外的功夫高過其他的書家,故他自負地說:歐、虞、諸、陸真奴書耳,自以流出於胸中,非若他人極習可到。李白是一位有兼濟天下之志帶劍俠客,是一位常年行走四方,長嘯短吟在風月之下,豪氣滿懷的才子,有不凡的含蘊盤恆如胸中,發而為詩則不凡,發而為書同樣是不俗的,故想到林散之常書的那句:“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此正是李白的寫照,其字不在“極習”上較短長,只在氣度胸襟上比高下。而他的四言詩句:“山高水長,物象萬千。非有老筆,清壯可窮。”如同其為藝的理論一般,書法是抽象的展示,不僅僅是自己寫詩時同時是練習寫書法,(古人沒有電腦,也不用硬筆)毛筆加稿紙隨寫隨入詩袋,李白作詩之多,如同中醫師寫藥方那般的練習,全在無意之中,技法的練習承天然的作派,此便是李白的老到之筆,故其書法無意如佳乃佳。

《上陽臺帖》儘管是孤品,足矣,一斑知全豹,那裡面有陶景弘的白雲情懷,有謝安的東山逸興,有明月相邀,夢有天姥的追憶,在其線條的運行裡,有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明快流暢,有桃花潭水深千尺的顧盼徘徊。一生磨難的詩人,浪跡天涯久了,筆也老了,心境也老了,所見也豐富了,自然“清壯可窮”,其書法的境界聯想,同樣是“山高水長,物象萬千。”視覺的聯想豐富而不可窮盡。書法與書道,一字之差,意義是有區別的,前者重技,後者重道。然而道不可言說,會心在自己的靈感與悟性,一個人在人世間行走久了,閱歷深了,一切就水到渠成。

附文章:關於 《三醉圖》與《愛酒帖》

詩人李白醉後草書,太神了

周文矩的《三醉圖》的複合

餘去歲十月在京城楷夫兄處,觀其收藏三幅周文矩的畫作,分別繪李白,玉環,明皇三人的生活場景,視三幅圖風格相近,用墨用色與線條風格相似,且所用材質相同,疑為一幅長卷,並與楷夫兄共同命名為《三醉圖》,另觀其所藏李白《愛酒帖》絹本,當是上好的宋摹品,一併把三幅畫與一幅字寫成三章以下文字,今有將其整合成一篇,以享諸位愛藝者。


李白《愛酒詩帖》與他的生活場景

生於碎葉城的李白,與他人不同的地方,恐怕是對於出生地的風土人情的一種懷念,流落在長安時的生活,對於洋妹子的愛慕,洋美人(胡姬)加酒,是一種人生苦楚中的一種寄託與安慰。他把這種生活寫進他的詩文中:


前有一樽酒行二首

春風東來忽相過,金樽淥酒生微波。

落花紛紛稍覺多,美人慾醉朱顏酡。

青軒桃李能幾何,流光欺人忽蹉跎。

君起舞,日西夕。

當年意氣不肯傾,白髮如絲嘆何益。

琴奏龍門之綠桐,玉壺美酒清若空。

催弦拂柱與君飲,看朱成碧顏始紅。

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

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

顯然胡姬對於李白的溫柔鄉的感覺與酒的麻醉同等的重要,若在都市,有胡姬的青樓,自然少不得李白的身影,當然酒癮過後,總得歸到臨時居所的時候,這個場景,便被周文矩繪進他的作品中,這幅《李白攜琴醉歸圖》繪李白騎在他的白馬上,好幾位僕人簇擁,一位攜琴,一位負葫蘆之酒,一位舉鼎,其身腰繫扇,一位持帽,另兩位隨馬後扶持。主人醉的不成樣時,早已不省人事,昏昏入睡,不是那班童子僕人扶持,恐怕早已滑下馬來,此時的李白,還在醉夢中,回味他與胡姬相聚的快樂春宵吧,然而相聚之後終有散,也只落得春宵一夢寒。看那個陣勢,李白被明皇弄了個翰林的官噹噹,官雖小也算個領導了,自然侍候他的人多一點,不象在野時獨自一人的行走,琴與劍皆不可少,琴交友,劍防身,綠水青山隨意遊,雖然瀟灑卻未能濟蒼生,所以終究流入長安名利地,尋找他的機會。

但是到了唐之盛年,濟天下的情懷終究是實現不了,這不是初唐的貞觀之世,那時還需要人努力,人才十分重要,若李白早生多少年,也許能弄個十八學士之一的,但是現在,已經晚了,這種“不幸”的人生,只能惆悵而買笑於胡姬之青樓,酒之外,還醉書他的詩文,筆走龍蛇,可以是也會象錢和尚一般的絕叫三五聲,或者象張旭一般的命令胡姬舞劍,書寫草書的激情並不比張旭懷素弱多少,只是因為文名詩名掩了他的書名,也許他就是在青樓潔白的粉壁長廊,寫下他愛酒詩:

今白既愛酒,酒仙得何,須道濁如,勿必求道一斗,醉神為擇者傳,太白。

其一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其二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

已聞清比聖,複道濁如賢。

賢聖既已飲,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

其三

三月咸陽城,千花晝如錦。

誰能春獨愁,對此徑須飲。

窮通與修短,造化夙所稟。

一樽齊死生,萬事固難審。

醉後失天地,兀然就孤枕。

不知有吾身,此樂最為甚。

其四

窮愁千萬端,美酒三百杯。

愁多酒雖少,酒傾愁不來。

所以知酒聖,酒酣心自開。

辭粟臥首陽,屢空飢顏回。

當代不樂飲,虛名安用哉。

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萊。

且須飲美酒,乘月醉高臺。

此時的李白早已名天下,天子都敬畏幾分,或者顧慮本家,讓他幾分,自然李白醉在當壚,天子喊他回家吃飯也不應(天子呼來不上船),但最終還得歸來,明皇與玉環皆有詩要他詠,這個翰林的閒差也不能白當。趁著李白歸家,好事者把他的詩錄下,其中有愛青蓮之墨寶者,還把他的墨跡勾勒上石,並製成紙本與絹本,收藏起來,就象今天的追星族,把明星的衣與物皆高價購置收藏起來。

於是不僅白之詩,連他的墨寶也流傳後世,這本珍貴的《愛酒詩帖》之墨寶,最終還是留下部分絹本,紙本與碑板碑拓。詩文是完整的流傳下來,只不過我們還要把詩文與序文作個合併,能夠完整化,更好地理解正文的意旨。

詩人李白醉後草書,太神了

今天留存的絹本與紙本碑拓等《愛酒帖》是其中的序文部分,《愛酒詩》(又稱《月下獨酌》)其中寫得最有哲理,並十分激情慷慨的,是“天若不愛酒”至“勿為醒者傳”這部分,也就是其二部分。目前只發現山西晉祠翰林館之碑拓《天若不愛酒帖》(見圖),它與前面序文《愛酒帖》是一個完整的整體。其它正文部分目前墨跡與摹品未見,或不存於世,或流落民間,真相有待於將來。

顯然李白醉草書才是本文核心論述的部分,對於現存的《愛酒帖》、《天若不愛酒》二帖,無論是紙本絹本碑拓,我們都能通過這些下真跡一等或幾等的摹品與複製品中,窺探到李白書法的真實氣象與風韻,這與所謂流傳下來的“真跡”《上陽臺帖》在書風上有明顯的距離。

黃楷夫老師說:“坊間傳為李白所書,無對證,存疑。

李詩仙太白,書法若有這般高深造詣,彼時唐人即不會埋沒,當有作品流傳。現存世唯一被廣泛認可的李白手跡,其字體風格亦與此本區別巨大。

歷史上著名書家抄錄詩人名句書信手札作為書法作品流傳是常例,私或以為此件作品亦若此。

此絹本鈐有乾隆帝藏印,或為早於清代的雙勾填墨本,原件流落何處、真正書家是何人已無法考證,但此書法作品超一流是沒有問題的。”

實物的存在能夠說明諸多的問題,其中《愛酒帖》絹本所呈現的是自由瀟灑的晉人風韻,也與李白的書法理念相吻合,他說過:“歐、虞、諸、陸真奴書耳,自以流出於胸中,非若他人極習可到。”他的詩風自由瀟灑,充滿仙氣,那麼他的書風,也會追尋晉人,與他的詩文追尋晉代衣冠是一致的,他的醉書也如二謝之清發,有特別的韻致。流落人間的仙人李白作詩與作草,皆從醉中來,無醉不成詩,亦無醉不成書,這種藉助酒精的作用,使得他的藝術品質得到一種昇華與提煉,與凡人拉開距離。也許我們不能否定《上陽臺帖》的真實存在,但我們也知道的同一書家的書寫風格會多變,雖然總體的一致性也是存在的,比如我們說錢懷素的草書,他的《自敘帖》《律公帖》等有唐人的今草之風韻,但他的《聖母帖》晉代風流的意味卻是十分濃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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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晉祠所收藏《愛酒二帖》的來源,應當是當地的儒雅人士收藏的摹本上石雕刻,製作拓本流傳下來,那麼自然有少量的摹本曾經存在於世,或落入大收藏家比如項墨林之手,或落入官家,比如趙家,朱家,愛新覺羅家,或者落入民間,這也是藝術品的正常流向。

通常原件是孤品,摹本卻有數本之多,比如《蘭亭帖》原件,摹品有馮摹,褚摹等,用上好的絹雙勾摹勒書法作品,通常流行於皇家與王室,還有少量的貴族家庭,以供觀賞與學習之用,這些流行在皇室與貴族家族的絹本與紙本摹品,往往質量上品,也成為歷代皇家與王室,貴族,大收藏家的追尋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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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絹本週文矩《李白攜琴醉歸圖》,絹本李白《愛酒帖》現藏黃楷夫工作室)

《李白攜琴醉歸圖》鈐印:

宣和正方雙龍印,桃塢,宣和御書印等,趙佶題:周文矩真跡,天下一人。

《愛酒帖》鈐印:

天籟閣,退密葫蘆印,子京所藏,項叔子,項墨林父秘笈之印,神品,宣和雙龍肖形印,神遊心賞,平生真賞,墨林山人,晉府書畫之印等,此帖不晚於明,當是宋絹,年代久遠,絹面有破損,卻不影響整體印象的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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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絹本書畫年代的問題,王黎鶯老師用高能放大鏡拍攝了絹本的細節圖,有一種濃郁的空氣包纏著,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包漿,足以說明此二絹本時代的久遠,為宋代之前的絹本。(見圖)

其中黃楷夫老師還談論到那些絹本面上有一些類似黃金的金屑,這種絹布宋代之前才有,今天很難見到,這個也讓我想到金之元好問(與南宋同時)的一首詞:

《江城子.賦牡丹》

姚家池館魏家鄰。上番春。姓名新。傾國傾城,為雨復為雲。水北水南無別物,金屑粉,麝香塵。折枝圖上看精神。見來頻。畫來真。辦作黃徐,無負百年身。也待不來花下醉,嫌笑殺,洛陽人。

這首賦牡丹的詞是寫古代繪者繪洛陽花的情形,其中有“金屑粉”句,這個金屑粉應當是畫材,象我們今天的人會用金箔紙與金粉作畫寫字一樣,是一種特殊的而且有點貴的材質,通常是皇家與院體畫的畫者才用得上的,因為古代的材質不象今天的現代材質,化學機械生產,產量大,那時是手工的提煉,量少而質高,皆天然礦物質材質。

從趙佶題名周文矩《李白攜琴醉歸圖》中,我們看到的古畫用筆精細,往往用放大鏡能看出更多的微妙之處,這是所謂的古調今人多不彈在古畫中的體現。其繪製毛髮往往用一毫毛的筆,王黎鶯老師說是狐狸的一毫毛製成的筆,所繪線條絲絲不亂,十分有序,這同樣不是今人能到處。縱是織蟬衣,漢代人所織的蟬衣之輕,亦不是現代工業文明的機械與手工所能比擬的。

古畫屬於那個時代,無法複製,摹品也是一代落後一代,這與現代社會的情形相反,也是非常微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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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周文矩《貴妃醉酒圖》之品讀

《貴妃醉酒圖》是周文矩的作品,雖然是摹品,仍然可窺視其繪畫之風情消息。《聖朝名畫評》與《宣和畫譜》均錄周文矩之事蹟與畫,《聖朝名畫評》雲:周文矩,建康句容人。美風度,學丹青頗有精思。仕李煜為待詔。能畫冕服車器人物子女。偽,日升,元中,命圖南莊,最為精備。開寶中煜貢之,藏於秘府,為上寶重。 《宣和畫譜》亦載:“周文矩,金陵句容人也。事偽主李煜,為翰林待詔。善畫,行筆痩硬戰掣,有煜書法。工道釋、人物、車服、樓觀、山林、泉石,不墮吳曹之習,而成一家之學。獨士女近類周昉,而纎麗過之。”

現存的周文矩作品基本是歷代的摹品,高低參差不齊,有的近之,有的遠之,總還能尋找一點原初的氣息,周文矩長於仕女畫,而且承其本家唐之周昉之真傳,《宣和畫譜》記載的:“有《逰春》、《擣衣》、《熨帛》、《繡女》等圖傳於世。”應當是仿周昉唐宮風情之作品。為了更好的理解本博要寫的《貴妃醉酒圖》,我們先了解《宣和畫譜》記錄的有關同一風情作品的名號,這些作品有的是摹品的形式存世,比如《宮女圖》,有的不存於世,僅可以以名號想象之。

周文矩其中繪有關宮庭仕女的名目如下:

金步搖士女圖一,謝女寫真圖二,玉步搖士女圖二,詩意繡女圖一,寫真士女圖一,按樂士女圖三,合藥士女圖四,理鬟士女圖三,按樂宮女圖一,按舞圖一,玉妃遊仙圖一,宮女圖一,遊行士女圖一。

顯然這不是周文矩全部的作品,只是收入趙家的作品,其它的名目皆淹沒,一個畫者,或者一個書者,往往一生有很多的作品,只是時代的太久遠,未能保存下來,這個也是正常的,比如懷素的作品,多的是,在湖南一帶(此湖南一帶,非今天湖南一省,而是洞庭湖之南,江南道的地域,範圍相對廣泛些),家家屏障都題遍,而保存下了的基本沒有,唐代距今超過一千多年,實事上沒可能保存下來,若後代的畫者反覆的摹制,能夠讓後世看到彷彿的情形,也是一大功德。

董其昌在他的題畫中談到王晉卿的《瀛山圖》因祝融之災早已歸天,那麼今天台北故宮留下的跡,其實也只算個摹品,雖然,仍然讓今天的人開心,至少有摹品,總沒完全消失在歷史的軌跡之中。

前面說的《宣和畫譜》述“有《逰春》、《擣衣》、《熨帛》、《繡女》等圖傳於世。”這段文字,亦可以想見周文矩受其本家周昉影響大,一個大唐一個南唐,其實是很照應的。

亂世的王朝短命,卻是藝人自由瀟灑的時代,他們約束少,於藝事中的深度十分的沉醉。而且王朝的王也很巴結他們,以便為他們服務,而不象朱元璋,行殺戮之實。當時的繪者役者給他們的宮庭繪製美好的作品,讓這個短命的王朝與他們的人生增添一點樂趣。戰亂使民痛苦,他們用藝術麻醉自己也更用心,繪者就是役者,雖然文人總是不與這役者同伍,但這些役者的嘔心瀝血之作品能夠帶給當時與後世人們之快樂、欣然,喜感,更重要的是古代沒有攝象機,這些“寫實”的繪品起到不可替代的歷史現實圖像的作用。

文人畫只是自樂的副產品,董其昌就說過:

畫之道,所謂宇宙在乎手者。眼前無非生機,故其人往往多壽。至如刻畫細謹,為造物“役者”,乃能損壽,蓋無生機也(引號博者加)。

而那些“役者”肉筆繪卻是自樂而樂他的作品,細膩精粹,往往幅面不大卻有更多的容量與豐富的內容。顯然王朝的王是如何看重這些役者畫師的,他們的能力不是今天的人能夠比擬,他們的訓練就是要“目記心識”,而不單單是寫生,因為王者還會交給這些役者畫師一項重要的使命:偷繪大臣與部下的生活場景,他們的行為現實,作為一種情報觀察的來源。無論是顧閎中,周文矩,皆擔任過這種使命,著名的《韓熙載夜宴圖》(顧、週二人皆畫過一本)便是這種間諜繪品的產物。在五代,諸多的畫師已經把唐朝的人物、山水、花鳥畫推向極致,已經是無法超越的高峰,而宋只是發揚這些,師承這些,模仿這些,宋朝的院畫,很多隻是從西蜀,南唐的畫師那裡延續其生命,花鳥一門,象黃筌、徐熙已經是無法超越了,人物畫到了周文矩、顧閎中那裡亦是頂峰,山水畫是董巨,宋朝事實上只是作過摹品複製與保存工作,連一些皇帝也不務正業,參與了這種工作。

顯然在東瀛的武者,幕府將軍同樣是重視役者畫師,象安土桃山屏障畫的畫者,狩野家族畫者,長谷川等伯家族畫者,皆是繪製精粹的役者,雖然他們有時也繪寫意的文人水墨畫。

短命王朝文化歷史不顯正是因為其短命,沒有機會為自己王朝的畫師著書立說,藏之名山,傳諸其人,所以不彰顯也成了現實的情形,當我們清醒一點,撥開歷史的迷霧時,我們會看到更多的真相,我們要從流落在民間的摹品與仿品裡尋找彷彿的現實,或者只有這樣方能離真相不遠。顯然我還想到隋朝,諸多的作品現實能夠證明,隋朝的書法已經是綜合南北而達到頂峰,我手中有一本《隋人書妙法蓮花經》印刷品,清晰的展示隋朝楷書的成就,這種從敦煌洞穴出來的原跡,足以說明隋朝的書法藝術已經是極點。後代的歷史是成功者寫的,所以往往並不是事實,而是帶有某種偏見,對於我們結束家天下的社會現實的情形下,我們的藝術歷史,應當是破除更多的偏見,更加的接近真相,更多的關注出土的作品現實與流落民間真跡與摹品,仿品的現實,尋找真正的藝術歷史之事實。

以上的文字並不是主要的述說部分,卻是一個重要的引言,因為我所談論的周文矩的作品,顯然也是摹品,接近宋代以來的歷史的摹品,我們從摹品中說唐之宮庭的風情故事,說五代的繪畫藝術的現實。

周文矩的《貴妃醉酒圖》(現藏黃楷夫工作室)共繪四美人,其中一美著青色衣,戴女冠,持一柄大障扇,前面繪一位有點醉意的女子,這人便是女主人楊玉環,身形畫的較三位侍女大,貴人大,小人小,很正常的一個繪品語言表達方式,楊妃頭飾有金鳳,前胸拉的稍底,此宮庭貴婦常有的態勢,展示楊妃豐肌秀骨,明眸善睞的形象與風姿,其著長長的袖,飄落的裙。真個是:衣帶縈纖草,裙裾掃落葉。楊妃看上去軟弱無力,一手扶著一侍女的肩膀,另一侍女從其身背兩手扶持著她,一步三搖的,從背景與前景看有玉徹雕欄,背景有一棕櫚樹,並一假山,前景還有一石與叢竹。這時的貴妃已經是離了百花亭,在歸寢之路上。顯然這是一個故事的片段與情節,繪者高度提煉的表現這一風流遺韻的視覺現實。摹品是宋絹的金黃色底,背景除一樹一石一欄,其實是空虛如留白,突出人物的繪製與刻畫。

周文矩受周昉的影響深,多繪宮庭風情故事,不論是南唐的宮庭現實,還是昔日大唐的宮庭遺韻,皆在其著力繪製的視野之內,除了前面博客論述的《李白攜琴醉歸圖》,尚有《明皇進酒欲醉圖》,是為周文矩之《三醉圖》系列作品,欲知《明皇進酒欲醉圖》繪品風情與故事現實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詩人李白醉後草書,太神了

周文矩《明皇進酒欲醉圖》欣賞

因為明皇見異思遷的關係,與楊妃鬧彆扭,雖然是千金寵愛集於一身,仍然有缺欠的地方,明皇因臨時幸江妃(梅妃),與玉妃不見而散,成了兩人關係的一個僵點,為此兩人皆不快,如是酒成了減緩情感痛苦的媒介。圖中的明皇可能因玉妃的不待見,自然也是借酒澆愁,雖然是舉杯消愁愁更愁,但除了更進一杯酒還有什麼法子。周文矩的《明皇進酒欲醉圖》(黃楷夫工作室藏品)正是反映這個場景與片段,圖中的明皇一如其太宗之魁梧,身形高大,或者無非是把三個小人畫小的,更顯唐朝領袖之高大、偉岸,玉帶纏腰的。不過此時的明皇,已經是喝的過多了,但仍然是不肯停杯,兩個嬌弱的侍女一左一右,努力地扶持著聖駕,千萬不要讓陛下倒下,進酒的奴才雖然是一萬個不情願,仍然是不敢違聖意,跪著更進一杯酒,那酒杯是仿商周的器形,銀質杯,有點銀光之閃耀,奴才扭著頭,不敢正眼一下明皇,因為是帶有一點情結的,但畢竟是奴才,勸不了也沒一點辦法。背景有假山與花樹,還有其它綠色的植物,相較唐朝的某些作品只圖人物不繪背景,應當是相對豐富多了,但仍然是一石一樹外,並無多的長物,虛空仍然佔居一些畫面,以更多的精力刻畫與描繪主要的人物。

關於明皇與玉妃的關係對於後人是見仁見智的,白居易的《長恨歌》還有其它一些詩章反映此事蹟,對於明皇過分的臨幸楊妃,自然是引起一些人的不滿,而且宮中宮女三千不要說臨幸,連見聖顏的機會都沒有,我們只要讀一讀“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就知道當時有多少宮女是多麼的傷感,不要說梅妃一人了。想想司馬氏的羊車臨幸的故事,我們就可以知道,“為君難”(注意引號,這可是家天下時代難堪的問題)。

繪品鈴印:宣和中秘 晉府書畫之印 日誠龍虎肖形龍印宣和 宣和圓形雙龍肖形印 世貞 趙佶題字:周文矩妙筆 丁亥御札 天下一人


《三醉圖》複合

文字寫到這似乎是應當結束了,且慢,還有話要說,即說三醉圖系列,那麼這三幅相關連的圖是異常的密切,我們想想唐朝的與以前繪畫格式,往往是連綿的長卷,宮中的景緻,那種故事是一個片段接一個片段地繪製在長卷中,而且我們知道的南唐的《韓熙載夜宴圖》也是長卷,這是南唐繪畫的一個總的格式,有點似近代連環畫的意味,所以接著要說的是,此三醉圖原本應當是繪在一個長卷上的,只不過後來的三家分晉,被分割裝裱,而成今天這種觀看現實,這個分晉的原因只能猜測,或者收藏的某個家族因兒女分家而各執一個片段,或收藏者因便於收藏而分割裝裱之,真實的原因是無從得知,關於這種現象,鄧椿在《畫繼》中說:“聞之故老曰:承平時有一不肖子,質畫一匣於人家。凡十餘圖,每圖止各有其半,或橫或豎,當中分剪,如維山、戴特、徐熙芙蓉桃花、崔白翎毛,無一全者。蓋其家兄弟不義之甚,凡物皆如是分之,以為不如是,則不平也。誠可傷嘆!”(卷九.雜說)這是古畫論記載的繪畫分割裝裱的情形。

我們從繪品風格與場景情形來看,三幅周文矩的作品似乎是同一時間同一風格的繪品,三者拼接起來也是一幅完整的長卷,而且這三幅摹品的用絹與用色,用筆與線條的特質皆是驚人的一致性。

古畫中有分割裝裱的現實也是常見的案例,比如我們熟悉的呦呦鹿鳴,食野之苹之《丹楓呦鹿圖》、《秋林群鹿圖》兩幅遼代的作品(見本博文章《丹楓呦鹿圖》的絢爛之極》),其實原本是一幅,後來成了分割裝裱的現實,它的原因與故事,目前尚不清晰,但兩者的用筆與用色還有絹布,卻有驚人的一致性。

對於古代繪品中的長卷,人們熟悉的還有晉顧虎頭的《洛神賦》、《女史箴圖》,唐閻立本的《歷代帝王圖》也是這個格式,其它就不舉例了。

那麼這一幅可以命名《三醉圖》的長卷被疏理,我們就重新理解這個故事的前因後果,這樣我們可以設定從長卷的右邊開始,分別是貴妃醉酒,明皇進酒,李白醉歸這樣的故事次序,這樣我們又能看到李白同志回到“家裡”時,發生了什麼,於是討好兩個貴人的詩文也就誕生,這個時候的李白,寫出了三首“讚美”玉妃的詩: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檻杆。

——李白《清平調》

這三首詩原本可以成為李楊兩人關係的潤滑劑,卻不想有小人的挑撥,成了李白最終離開長安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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