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突然,不知道為什麼,有一個詞的讀音進入了熱搜。說尿尿——很多人念成
niaoniao的——的正確讀音為niaosui。確實,在一些地方,人們是一直說尿尿(niaosui)的,他們還會說撒尿(niao)為撒尿(sui)。
字典上發(niao)音的尿字是有兩種解釋的,可以作為名詞和動詞使用,由此可以直接判定(niaoniao)這一讀法是正確的。可因為有人偏偏著重聲明沒人說是錯了的(niaosui)正確,這無形之中使為人們最廣泛的使用著的(niaoniao)墮到了錯誤的境地。又因為字典有遷就人的習慣,將錯就錯的現象,不能作為確鑿的證據,可能有人真要痛改說niaoniao的前非了。
說niaoniao是錯誤的,也不能說全無根據。
比如學名叫做膀胱的尿泡,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稱suipao的,沒有叫niaopao的。由此似乎可以說明,作“小便”解的名詞的尿應當,且只應當讀作sui。然而,事實並不如此。
古代的尿壺文雅一些的叫法是溺器,凡看過二十四孝的都能知道,裡面有滌親溺器的故事。溺器現在通讀(niqi),追根究底這其實是錯的。
人們之所以以錯為對,有兩個可能。一是錯成了習慣,將錯就錯。這也是我們不以字典為據的原因。中國的詞裡面不乏這樣的例子,如衣冠禽獸,飛黃騰達,意淫之類,都是錯久了,錯多了而變正確的。還一種可能是為了文雅,故意讀錯的,這也不難理解。
溺讀作ni的時候是沒有小便和排洩小便的解釋的,之所以能在這個詞裡出現,是因為它還有niao的發音,通尿。
溺只能讀作niao,沒有sui音,在溺器一詞裡作名詞解,由此可以判定,niaosui並不唯一正確,niaoniao也是對的。如果有人說尿壺是撒小便用的,溺在這裡是動詞,那在另一個詞——“道在屎溺”裡,它無論如何都得是名詞的。
由此可知,這是一個可笑的熱搜,沒人說niaosui錯,niaoniao也並不錯,沒人搞錯的“尿尿的正確讀音”有什麼可宣揚的呢?
其實語言的作用是表達,糾結於它最原始的出處,說它“正確”的用法,是沒有意義的,這反而有礙於表達。大家都錯了,錯的也就是對的了,人們依然在表達。niaoniao是對的,即使是錯的,在人們如此廣泛地使用著的此時,也沒必要宣揚niaosui的正確。就像溺器一樣,溺(niao)器不是人們需要的知識——語言研究者除外。
只有正確的還正確著,錯誤才需要被揭示。前幾年有一首流行歌,叫做《生僻字》,很大程度地給人們普及了一些已經不再被使用了的漢字。歌詞裡還說漢字落筆成畫,傳承歷史,這是對的。然而漢字的美,並不以那裡列舉出的死掉的字承載;語言也不肩負傳承歷史的責任;人們知道了生僻字於人生也毫無助益。
很多人以知道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東西自炫,似乎不知道的就該羞慚。
真該揭示的錯誤、普及的知識卻少有人問津,這早成了一種見怪不怪的現象。似乎告訴人龍行龘龘的讀音是龍行dada,比告訴人餛飩(tun)不應該讀作hundun更有面子。因為很大一部分人知道後一個知識,廣而告之的說出來,有可能被嘲笑說“你以為就你知道啊?”不怕這嘲笑,說給不知道的人聽,其功德遠勝普及一億萬個生僻字(如果生僻字有這麼多的話)。當然了,也只勝過普及生僻字,因為餛飩讀作hundun也並沒有什麼大妨礙。
現在電視、網絡早已經普及,人們可以通過這些渠道來學習普通話,從而走遍天下都不怕。遺憾的是電視、網絡並不十分靠得住,總有些常見的字詞被說出錯誤的音。我最不能接受的是有人說似的為side,聽起來有點尷尬。我最奇怪的是有很多明顯分得清s和sh的人說束為su,在我看來,這是個不容易犯的錯誤啊。最使我訝異的是我竟沒見過有人不把打烊的烊發二聲,這本來就是一個絕不在別處出現的生字,怎麼就沒有一個人查字典呢?
好在這些錯誤除了浪費了我這樣的人的一些情緒,也無傷大雅。希望有空告訴人們“尿尿的正確讀音”和竟然知道龍行龘龘的人能普及一下這些知識,不要滿足於無傷大雅。當然了,不普及也沒什麼,畢竟是無傷大雅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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