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紮在瀋陽北大營的東北軍在“九一八”事變前後都做了什麼

駐紮在瀋陽北大營的東北軍在“九一八”事變前後都做了什麼

“九一八”事變時,趙鎮藩任東北軍第七旅的參謀長,事變的當天晚上旅長王以哲不在軍中,趙正在北大營旅部住宿,親身遭受了日寇的突然襲擊,經過抵抗後,率第七旅退出北大營。


事變前的敵我形勢

日寇圖謀東北,由來巳久。由於清政府昏庸腐敗,允許日本在南滿駐軍,日軍早已控制了遼、吉兩省的重要城鎮和主要交通幹線。等到“九一八”事變前,日寇在東北的侵略勢力已根深蒂固。當時日本駐在遼、吉的軍隊實力和分佈情況如下:一為鐵路守備隊,司令部設在公主嶺,下轄四個大隊,分駐公主嶺、瀋陽、大石橋和連山關,是永久駐屯性質,由國內各正規師團抽調兵力編成。一為駐屯師團,師團司令部駐遼陽,下轄兩個步兵旅團和一個騎兵聯隊、一個炮兵聯隊。一個旅團司令部駐柳樹屯,所屬兩個聯隊,分駐柳樹屯、旅順;另一一個旅團司令部駐鐵嶺,所屬兩個聯隊,分駐遼陽、公主嶺;騎兵聯隊駐公主嶺,炮兵聯隊駐海城。這部分駐在東北的常備師團,每兩年與國內師團輪換一次。此外還在旅順設有要塞司令部,轄旅順重炮兵大隊,以及屬於關東軍的憲兵隊和特務機關等。所有以上部隊統歸關東軍司令部指揮。關東軍司令部原設在旅順,“九一八”事變前移到瀋陽。在日軍的編制上,關東軍司令部的職權很大,司令官直隸日本天皇,有帷幄上奏之權,遇有非常事件並可當機立斷,也就是說,只要日本軍閥認為條件成熟,隨時就可以製造藉口,發動侵略戰爭。

一九三一年,日本軍閥為了力謀實現其大陸政策,即多方製造藉口,向東北軍當局尋釁。是年八月,日本侵略者繼“萬寶山事件”之後,又藉口“中村事件”,積極準備軍事,企圖發動進攻。八月下旬,日本鐵路守備隊即秘密向蘇家屯、瀋陽一帶集中,同時駐在朝鮮境內的十九、二十師團全部開抵圖們江沿岸,並舉行水陸聯合演習,侵佔我國龍多島和圖們江領水;南滿鐵路沿線日軍亦同時舉行演習二週,武裝示威。九月初,新任關東軍司令官本莊繁到南滿路沿線巡視並檢閱部隊。九月八日,日軍越境在瀋陽北邊門外架機槍演習,並在合堡大街實行街市戰鬥演習,隨後並不斷地演習城市邊沿戰、夜戰和拂曉戰等等。日本在東北的在鄉軍人,亦於九月八日奉到密令,分別集中瀋陽、長春、哈爾濱報到。瀋陽日軍當局並於九月十日左右分別召集瀋陽日僑開會,以中村事件來借題發揮煽動日僑仇華情緒,併發給槍枝,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這時適有駐瀋陽的日軍第二師團第十五旅團三十三聯隊要“瓜代”歸國,東北軍當局照例為村田聯隊長餞行,他在酒興正濃時道出了自己的心情說:中國好,不願意歸國;又說:歸國後不能升級,又不能進入陸軍大學,只有退伍,表示留戀東北。隨後他又在酬謝時向趙鎮藩透露:他的聯隊奉到新的命命,歸國的部隊必須等到新兵到齊後同時返國,他感覺奇怪。同時東北軍當局還獲得情報說:瀋陽南滿站附屬地縫紉廠正大量趕製中國軍服,用途不明。所有以上徵候,都說明東北形勢險惡,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當時東北有識之士都預感到日寇對東北的侵略戰爭就要爆發了。

在形勢這樣危急的情況下,當時的國民黨政府不但平時不做對日作戰準備,而且連年進行軍閥混戰,陸續抽調東北軍隊入關,使東北邊防日益空虛。一九三O年蔣、閻、馮中原大戰,相持數月,勝負不決,九月間張學良為了幫助蔣介石戰勝閻、馮,將東北軍主力大部分開進了關內,隨後為了鞏固蔣介石的政權,張學良也長期住在北平。一九三一年七、八月間,由於國民黨內部爭權奪利,以蔣介石為首的南京國民黨政府和以汪精衛、孫科、陳濟棠、李宗仁等為代表的廣州國民黨政府發生了新的內戰。中原大戰後投降張學良、駐在河北順德一帶的石友三,受廣東國民黨非常會議收買,就任第五集團軍總司令,並勾結日本帝國主義,聯合張學良的堂弟張學成,於七月間通電反張,進犯平津。此時日本侵犯東北陰謀日益顯露,形勢日益危急,但張學良不但沒有將東北軍調回關外以作防備,反而把儘可能抽調的部隊,抽調入關,參加討伐石友三的戰事(黑龍江省僅有的兩個國防旅,也都在這時調進了關內),致使東北防軍兵力益形單薄。當時東北軍將領對於這樣抽調兵力打石友三,曾作了個通俗而又形象的比喻說:“東北軍為了討伐石友三,不但把棍子拿了出來,而且連笤帚疙瘩都拿出來了”。這樣,東北在軍事上陷於非常空虛的狀態。吉、黑兩省只剩下五個旅,而且多為裝備低劣、兩團編制的省防旅。而處在日軍強大兵力威脅下的遼寧,也僅留王以哲第七旅、張廷樞第十二旅和張樹森騎兵第三旅分駐瀋陽錦州和通遼,常經武第二十旅駐洮南一帶;連同火力很弱、平日缺乏訓練而又被腐朽昏庸的張海鵬和於芷山所掌握的洮遼和東邊兩個鎮守使署所轄的兩個省防旅在內,遼寧全部兵力也不過五、六個旅。特別是當時東北軍隊的高級軍官們缺乏抗日意志,充滿恐日心理,平素毫無對日作戰準備,因此,日軍一旦發動進攻,就不戰而潰了。

駐紮在瀋陽北大營的東北軍在“九一八”事變前後都做了什麼

第七旅的應變措施

基於上述種種情況王以哲和趙鎮藩反覆進行了研究,認為如果萬一發生事變,第七旅必將首當其衝。為了研究對策,遂於八月間召集第七旅上校以上軍官和情報人員共同分析研究。大家一致判斷必然要發生事故,當即將所得材料加以整理,交王以哲攜赴北平向張學良報告,並請求將關內東北軍調回一部分,以防萬一。不久王以哲回瀋陽,向我們傳達了張學良的應變指示。王以哲說:“張副司令已秘派人將情況報告了蔣介石,蔣指示暫不抵抗,準備好了再幹,一切事先從外交解決;並告訴張學良要效法印度甘地對英國不合作的辦法來應付日本,遇事要退讓,軍事上要避免衝突,外交上要採取拖延方針”。接著又接到張學良轉來蔣介石的銑(八月十六日)電,主要內容是:採取不抵抗政策,竭力退讓,避免衝突,千萬不要“逞一朝之憤,置國家民族於不顧,希轉飭遵照執行”等語。

王以哲對於執行蔣介石、張學良的不抵抗政策當時是比較“忠實”的。他由北平回來後,有一次召集團以上軍官研究如遭受日軍攻擊時如何對付的方案。參謀長趙鎮藩和團長王鐵漢、張士賢、王志軍以及丁、朱兩參謀都說:“遭受日軍攻擊,採取不抵抗方針怎麼能成呢?那樣,全軍勢必遭受殲滅”。王以哲笑著說:“這是中央的命令,有什麼辦法?我們要絕對服從”。大家都不同意王以哲的意見,朱參謀說:“中央命令固然要服從,可是也不能坐著等死”。有人說:“根據上峰的指示,敵軍不來我們不能走,但是敵軍若來了我們想走也不成,只有起來應戰,不抵抗怎麼能成呢”?最後王以哲作了個見機行事的決定。所謂“見機行事”,就是敵來我跑,但是逃跑也得抵抗呀,否則也逃跑不了。經過反覆研究,決定對於日軍的進攻,採取“釁不自我開,作有限度的退讓”的對策:如果敵軍進攻,在南、北、東三面待敵軍進到距營垣七、八百米的距離時,在西面待敵軍越過鐵路時,即開槍迎擊;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全軍退到東山嘴子附近集結,候命行動。為了應付事變,還採取了下列各項措施:1、官兵一律不準歸宿;2、加強營垣工事;3、繼續加強偵察;4、為了防止敵軍偽裝成第七旅官兵進行偷襲,特將第七旅官長改變姓名,更換符號顏色,放在兜內,以易於識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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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進攻北大營情形

九月十八日上午,日軍第二師團第三十三聯隊長村田到北大營要求見王以哲,第七旅參謀長趙鎮藩答以王旅長出席水災會議未回。村田對趙說:“趙參謀長,這些天咱們之間多事,容易發生不友好、不信任的問題。咱們相處得很好,如果一旦發生事故,希望不要擴大事態”。趙回答說:“你的意見很好,但是最好不要發生任何事故”。

當日白天平靜無事,至晚間十點二十分左右,突聞轟然一聲巨響,震動全城(事後方知是日軍在南滿路柳條溝附近炸燬鐵路,誣為東北軍所為,以作發動事變的藉口)。不到五分鐘,日軍設在南滿站大和旅館的炮兵陣地即向北大營開始射擊,同時日軍步兵在坦克掩護下向北大營開始進逼。趙鎮藩得報後,向三經路王以哲家打電話。王說,他去找榮參謀長研究。當時因王以哲旅長不在軍中,趙除一面立即下令全軍進入預定陣地外,一面並用電話直接向東北邊防軍總參謀長榮臻報告。榮命令說:“不準抵抗,不準動,把槍放到庫房裡,挺著死,大家成仁,為國犧牲”。趙說:“把槍放到庫房裡,恐怕不容易辦到吧。過了不久,趙鎮藩又借彙報情況為由,打電話給榮臻,希望他改變指示。趙說:“這個指示已經同各團長說過了,他們都認為不能下達,而且事實上也作不到,官兵現在都在火線上,如何能去收槍呢”?榮臻仍然堅持說:“這是命令,如不照辦,出了問題,由你負責”!趙問他王以哲是否在他那裡,榮說:曾來過,已經回旅部去了(王在回旅部途中被阻折回)。趙鎮藩覺得榮臻難以理喻,就掛上電話,命令各單位仍按原定計劃準備迎擊敵軍。

到了十一點鐘左右,北大營四面槍炮聲更密,有如稀粥開鍋一樣。這時榮臻打電話問情況,趙鎮藩向榮臻報告說,敵人已從西、南、北三面接近營垣,情況緊急:把槍放進庫內辦不到,並向他建議是否可將駐洮南的常旅(第二十旅)調來。榮仍說不準抵抗,並且說,調常旅已經來不及了,指示趙必要時可以向東移動移動。

深夜二時許,敵軍巳迫近營垣四周的鐵絲網。趙鎮藩鑑於情況非常危急,就決定利用敵軍遲滯前進的間隙,從南、北兩面出擊,以掩護非戰鬥部隊由東面按照原定計劃向東山嘴子撤退,結集待命。東北軍第七旅與日軍激戰到下半夜三點多鐘,傷亡頗多(事後調查,計傷亡中校以下宮兵二百九十餘人),敵人已從南面突入營垣。趙當即命令旅的衛隊連,反擊突入營垣之敵。這時第七旅所有對外聯繫的電話全部不通,同時西面的敵人也突入營垣,接著旅部前後都發現敵人,展開了巷戰,趙始下令突圍。當部隊突圍時,仍有部分軍官盲目執行榮臻不準動的命令不肯走,最後硬由士兵架著突圍而出,始免於被日寇俘擄。

北大營打了一夜,王以哲始終未回軍中,也未打電話指示部隊如何抗擊敵人的進攻,及至趙鎮藩率部隊脫出重圍抵達東陵附近時,始遇第七旅軍械官方貴傳達王的命令說:“旅長讓我告訴參謀長,將槍蒐集到一起放在東山嘴子庫房內”。趙說:“敵人還在後邊追著,那怎麼能成呢”?趙鎮藩最後沒有執行王以哲的收槍命令。

在抗擊敵入進攻的戰鬥中,第七旅的大多數軍官和廣大士兵都是英勇的,他們奮不順身地抗擊著裝備優良、人數眾多的日軍的進攻,他們還不知道國民黨政府已經給他們的長官下了可恥的不抵抗主義的命令。因此,他們一面反擊敵人一面問:“兄弟部隊為什麼不前來增援呢”?“我們的飛機為什麼不起飛參戰呢”?及至撤出北大營,他們還很關心地問:“我們幾時反攻回來呢”?這說明了廣大的東北軍的軍官和士兵是愛國的。但是有一部分團以上軍官由於接受了國民黨政府的不抵抗主義,戰鬥意志卻是消沉的。雖然事前已規定官兵不準歸宿,但旅長王以哲經常不在軍中,日軍進攻北大營了還不回旅指揮;團長張士賢當晚也回家未歸;另一個團長王鐵漢炮響起來了才臨時趕回軍中,因而指揮不靈,使部隊的戰鬥威力不能很好的展開,不得不在日寇的猛烈進攻下狠狽撤退。

同時,駐在北大營的軍事單位很多,而事前又缺乏聯繫和統一應變的措施,戰事發作後又沒有統一的指揮,大家都爭著及早脫出危險,以至由於有些單位撤退過早,反而暴露了部隊突圍的企圖,使敵人的攻勢愈益猛烈。及至營垣內發生巷戰,還有很多部隊被敵人牽制著不能脫離戰場,最後陷於狠狽逃命狀態,使部隊遭受很大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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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軍撤退經過

十九日清晨五點多鐘,東北軍第七旅撤退到東山嘴子,稍加整頓。六點多鐘,發現敵軍騎兵來襲,當即決定向山城鎮轉移,因山城鎮地形複雜,且駐有於芷山部,同時也便於解決補給和冬服問題。出發後,約十點多鐘,因有敵機三架空襲,趙鎮藩決定就地隱蔽休息,待天黑後行動。第七旅在敵軍空騎、步聯合部隊的追擊下,三天後才到達山城鎮。

當趙鎮藩見到於芷山,把日軍攻擊北大營的經過和第七旅轉移到山城鎮的原因告訴他時,想不到於芷山竟然要求趙離開山城鎮。他對趙說:“你們的給養和冬服問題我可以幫助解決,不過有一個條件;你們得離開此地,免得我們遭到日機轟炸”。趙見於心地如此卑劣(於以後投降日寇,作了偽滿大漢奸),感到非常氣憤,對他說:“日本人還能分於芷山、王以哲兩旅不同嗎”?雙方爭執不下,最後於芷山見趙鎮藩的態度很堅決,就要求與王以哲面談。恰巧這時聽說王以哲已到草市車站,正在打聽趙鎮藩的下落,趙隨即派人把他請來。王以哲來後,趙向他說明情況,認為不能接受於芷山的條件。王以哲說,這裡不能久呆,能得到給養就算了。

趙鎮藩隨即同王以哲研究此後的行動問題,決定第一步先到錦州候命。王說,為了解決補給問題和請示機宜,他要換上便服先走,部隊由趙負責率領。當時趙鎮藩不贊成去錦州,因為趙認為短期內可能反攻,走了容易回來難,主張留下打游擊,以策應反攻,但王以哲堅決不同意,理由是械彈給養無法補充。

部隊到達錦州後,王以哲已先到。他見到趙鎮藩,行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禮,對趙說:“當時如果聽我的話(指把槍放在庫裡)就壞了,我這個旅長是你給我的,謝謝你”。

不久第七旅部隊即離開東北,開進了山海關,進駐清河鎮大樓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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