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言浅意深的诗僧王梵志

“禅”是梵语ohyana一词音译的简称。唐代高僧陈玄奘译为“静虚”,也就是静静地沉思。它的内涵是将散乱的心念集中,进行冥想。它要求人们排除一切干扰,意识集中,进入一种单纯,空明的状态。

佛教与其它宗教有着一个重要的区别,就是不单纯地依靠信仰,而更注意“智慧”,强调“慧解脱”,也就是说,佛教徒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用心灵智慧去感知宇宙,认识人生,消除痛苦,获得解脱,从而达到”大彻大悟”的理想境界。而“弹宗”则更是追求心灵的慧悟。

禅诗即佛教诗歌,是指宣扬佛理或具有禅意禅趣的诗。又称禅理诗,它包括一般的佛理诗,中国佛教禅宗特有的示法诗(指传示佛法教义的诗,是以诗明禅),开司诗(指禅师以诗描述经过修行启悟的禅悦心态),颂古诗(指从多种角度用诗歌对古代的公案,机缘,话头加以歌颂阐释,一则古代案,一则机缘,一则话头,分别由多人共写)等等。这部分禅诗的特色是富于哲理和智慧,极具宗教色彩。自从佛教在汉晋之际从印度传人,这类诗就应运而生。


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言浅意深的诗僧王梵志

不但许多僧人写禅诗,许多崇佛的文人,包括许多名诗人也写禅诗,据粗略统计,其数量达三万多首,是我国古代诗歌遗产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诗僧是中国佛教僧侣队伍中的特殊组成部分,也是诗人队伍中的特殊人物,是文学与宗教双重人格的具体体现。

中国诗僧的得名是由王梵志,寒山,拾得开始的。他们的初衷并非倾慕禅诗之独特空灵,而意在导俗人佛,教化世人,宣泄个人激愤。《全唐诗》共收录诗僧116人,再加上《全唐诗》缺刊,主要于敦煌石室见到其诗的王梵志,现在已知的唐代诗僧总数是117人。唐代诗僧中,初以王梵志声名最着,影响最大。据当代学者张锡厚先生整理的《王梵志诗校辑》一书统计,王梵志诗现存有348首,其中有关训世的诗作相当广泛,涉及伦理道德,世态炎凉,讽刺劝诫世人等内容。但内容最多,影响最大的是以佛教教义来训世的作品。

王梵志的诗句如白话,往往发端于日常小事,而归结出生活的真谛,具有禅偈式机趣。1982年3月,任半塘《王梵志诗校辑·序》首开先河,概括出王梵志诗的特点,即“早”,“多”,“俗”,“辣”。张锡厚《关于王梵志思想评价的几个问题》,认为王梵志的思想以佛为主,杂糅佛释道。王梵志十分强调信佛是达到修身目的的最好途径,并认为修身须早。王梵志在《世间日月明》诗中说:“闻强造功德,吃着自身荣。”认为世人应趁年轻身强体壮之时多积功德,多行善事,才能给自己带来福报。


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言浅意深的诗僧王梵志

王梵志还洞悉到有人假言信佛假修身,王梵志在《人生一世里》说,有人“口道愿生天”,但又无具体措施,最终“不免地狱撮”。他们尽管在敬佛时用了最重的礼节,但由于心不诚,无实际礼佛的举动,入地狱是必然的。《虚沾一百年》(其一)中写道:“须臾得暂时,恰同霜下草。横遭狂风吹,总即连根倒。悠悠度今日,今夜谁能保?语你愚痴人,急修未来道。“劝诫世人,就算暂时得到平安,就像缚于霜下之草,总有被狂风连根拔倒的危险,就算白天可以安然度过,晚上也不一定能保全。告诫各位执迷不悟的众生,还是多为来生积德行善。又如在《虚沾一百年》(其二)中提出:“把拳入地狱,天堂无人到。打破五戒身,却入三恶道。一入恒沙劫,不须自懊恼。”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三恶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牲道。本诗意思指,如果世人做不到佛教的五戒律青,一旦进入恒河之沙般多的劫数中,就难以逃脱了,到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王梵志认为“一身无本利,四大聚会同。直似风吹火,还如火逐风。火强风炽疾,风疾火愈烘。火风俱气尽,星散总成空。”

在王梵志看来生命是所谓“四大”,即地,水,火,风依一时因缘聚会形成的,其关系就像火与风互相依存,互相借助一样,一旦风停火尽,人生也就归之于虚空。因此人生如寄,虚幻不实。“世无百年人,拟作千年调。打铁作门限,鬼见拍手笑。”“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人生无可避免的归宿,就是死亡。无论尊卑贤愚,人人都无法摆脱的命运就是城外一人一个的坟地。”运客慢悠悠,人生浪聒聒。死时天遣死,活时天遣活。一旦罢姻缘,千金须判隔饶君铁瓮子,走藏不得脱。”死是人生不可避免的,佛教认为世人应该修行佛法,渡脱生死。王梵志舍去了对佛教的宣讲,直接就人们现实生活中的各种表现,进行直白而透析的揭示,让人因此感悟人生,弃恶从善。


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言浅意深的诗僧王梵志

王梵志认为钱财,女色,名位都是身外之物,最终都非你所有。从他的很多诗作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对待这些问题的看法。《吾富有钱时》日:“吾富有钱时,妇儿看我好。吾若脱衣裳,与吾叠袍袄。吾出经求去,送吾即上道。将钱入舍来,见吾满面笑。绕吾白鸽旋,恰似鹦鹉鸟。邂逅暂时贫,看吾即貌哨。人有七贫时,七富还相报。图财不顾人,且看来时道。”生动描绘有钱与无钱时,“妇儿”对我截然不同的态度,世态炎凉尽显其中。同时,本诗还表达了因果相报的佛教观点。“不羡荣华好,不羞贫贱恶。随缘适世间,自得恣情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宠辱不惊。表现出方外之人的闲适,自得其乐。

“我有一方便,价值百匹练。相打长伏弱,至死不入县。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回顾担柴汉,心下较些子。”(费衮《梁奚谷漫志》卷十)本诗用第一人称写,展现的却是一幅有趣的“三人行”的戏剧性场面。“骑大马”者与“担柴汉”,是贫富悬殊的两极。而作为这两极间的骑驴者,他的心情是多么矛盾,他比上不足,颇有些不满,但当他看到担柴汉时,便又立刻心安理得起来。诗人这里运用的手法是先平列出三个形象,末句一点即收,饶有情趣,章法也很独到。既可看作是正经的,劝喻的,又可以读为揶揄的,讽刺的。但作正面理会则浅,作反面理会则妙不可言。如“我有一方便”一首,作劝人忍让看便浅,作弱者的处世哲学之解剖看则鞭辟入里。“他人骑大马”一首,作劝人知足看便浅,作中庸者的漫画像看,则维妙维肖。


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言浅意深的诗僧王梵志

诗人没有作概念化的枯燥说教,而采用了“象教”一一即将理予以形象的显现。而他所取的又并非凭空结想的概念化形象,而是直接从平素对生活的敏锐观察和积累中撷取来的。它本身不惟真实,而且典型。当诗人只满足于把形象表现出来而不加评论,这些形象对于思想(诗人的)也就具有了某种相对的独立性和灵活性。当读者从全新的,更高的角度来观察它们时,就会发现许多包含在形象中然而不一定为作者所意识到的深刻的意蕴。王梵志这种性格解剖式的笔调犀利的幽默小品,比一语破的,锋芒毕露的讽刺之作更耐读,艺术上更高一筹。

张锡厚先生曾经指出,唐代诗人王维,皎然,顾况,自居易,罗隐等多少都受到以王梵志为代表的通俗诗派的影响。而寒山,拾得,丰干等诗僧是王梵志的忠实信徒。王梵志的诗作通俗晓白,用语浅近,但意味深长,对后世影响深远。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