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洲农场打工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前言:

小明,曾经的新闻记者/电台主持/NGO志愿者,分别在2013年、2014年和2016年三次着手申请WHV,最终踩着30岁的尾巴踏上了澳洲的领土。第一份在农场的采摘工作经历,让他尝尽酸甜苦辣,誓要余生与瓜、椒为敌。


突破极限?呸!

打工度假的圈子里,有句流传了很久的名言:在农场工作,只要能坚持两周以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但我好像是个特例,我都坚持到第三周了,反倒是做不下去了。每天都破点皮、流点血,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胸、腰、屁股、大腿、膝盖都在疼,巨疼。

逃离农场的“前辈们”曾一遍遍大言不惭地劝导我:要锻炼自己的意志,突破自己的底线。

但意志这种东西和体能是两码事,意志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爆发冲刺,拥有耐力和速度。可采摘的拖车是勇往直前、一刻不停歇的,等你意志爆发冲刺完了,跟不上还是跟不上。

体能是一个循序渐进、科学提高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劳动也不等同于运动,自己的身板有多少底子,到了那个你无论如何咬牙都再也坚持不下去的临界点时,应该会比谁都清楚。

“妈的”、“Fuck”、“艹”,这是我刚到农场工作时经常挂在嘴边的泄愤语,好像气沉丹田地骂几句脏话,疲劳和疼痛就可以缓解。但是三天过后,我就不常说了,疲劳和疼痛开始成为习惯,骂谁也没用。

很多人和我一样,最期待的就是Day Off。尽管只有短短一天的时间,但谁不把这来之不易的24小时奉若自己的亲生骨肉?

第一次安排我Day Off是连续工作两天后,第二次是连续工作七天后,第三次是连续工作八天后……我一个在国内连双休都嫌短的人,如今在这庄稼地里居然能忍着七八天不休,身体和灵魂早已下了地狱。

每次轮到自己Day Off时,我都暗暗立下毒誓:如果明天一大早被临时叫起来上工,我就去农场埋雷管,管它什么瓜啊椒啊的,全都给它们炸了。

好在毒誓没奏效,农场也在Picking Day Off的问题上实现了制度化,不再随机调配,而是每人每周固定一天Day Off。

采摘就是个技术活

只要是个人,都不会相信我居然能在农场稳做三周,就连我亲妈都惊呼:“你行吗?你从小都没做过农活。”

我不行,当然不行。

平心而论,无论给我塞在哪一个采摘车组,速度最慢的那一个肯定是我,不要说Driver和Supervisor,就连一起工作的华人小伙伴也心知肚明。但到现在我还没被Fire,这个世界带给你的惊喜真是远超过想象。

农场的名字叫Rocky Ponds,地处昆士兰州汤斯维尔的Ayr小镇之外,具体多大面积我心里没数,但是内部有一条铁路和一条公路横穿,目前成熟的作物有哈密瓜、西班牙瓜、白香瓜、南瓜、青椒、红椒和黄椒。我们的任务就是摘光它们,每天9个小时。

在微风和煦的阳光下,穿着凉爽轻便的工作服,戴着透气护肤的手套,一边低头摘果,一边与来自世界各地的WHVer们有说有笑。偶然地直起腰,抬头眺望远方,清澈湛蓝的天空与宽广无际的秧苗交接成一条喜人的地平线。轻轻地调整草帽,用袖子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知足又惬意……啊!无比的田园系!无比的小清新!

呸!醒醒吧!想多了!每天朝七晚五,面朝黄土背朝天,弯腰屈膝又咬牙切齿地与各种瓜和椒做殊死搏斗!

一个大拖车,可以伸开两条六米多长的传送带,每条传送带后站六个人,每人一垄作物,每垄两排秧苗,拖车匀速前进,我们采摘的作物要放在传送带上,传送带会将作物运至车斗,车斗上有人负责分拣。

这套人工与机器共同协作的程序只有一个要求:你的采摘速度必须紧紧地跟住拖车。

传送带的高度在人腰的位置上下,每种作物在秧苗上结果的位置和方向不同,这就要求我们必须频繁地蹲下、跪地、弯腰和起身。拖车不等人,一旦落后,传送带就会离你越来越远,采摘的难度也会越来越大。

Jeff来自湖北,做了不到一周就辞职了。离开农场的前一天,他生无可恋地对我说:“腰受不了了,车开得太快,我是两条腿跪着把椒给摘完的。”

我表示严重地理解并同意:“你说你没跪过天、没跪过地,搞不好连自己的父母都没跪过,来澳洲给辣椒跪了,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这么一比,我功德还没圆满,我只是单膝下跪。

在澳洲农场打工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农场的哈密瓜田

采摘是一个高强度的工作,在拖车速度不变的前提下,人的耐力和体能有限,再加上炎炎烈日当空照,采摘速度越来越慢也是自然反应。

当然,影响采摘速度有诸多因素。比如摘椒时,每条垄上结的果都贼多,每一颗秧苗上最少有6个可摘的辣椒,每一垄的秧苗又有两排,果实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摘的时候要不能踏垄,不能破坏枝叶。椒苗立着长,四面八方结果,你要在垄左、垄右或是跨垄用正手、侧手和反手等多个姿势轮换着摘。青椒要摘大过拳头的,黄椒和红椒要摘全色的,有少部分青色没关系,青色面积需小于整颗果的10%。但是拖车在前进,容不得你多想这个椒是不是比拳头大、这点青色到底占了多少百分比,只要稍微耽误了一点工夫,传送带就离你十万八千里,翻多少个筋斗云都赶不上了。

再来说采瓜,瓜比椒好一点的地方在于,每颗秧苗上结的果没那么多。但是瓜很重,举到传动带上会耗费力气,小瓜用一只手,大瓜要两只手来搬。瓜藤和瓜叶上都是毛刺,虽然带着手套,但是手臂会被刮得起红疹,让人痛痒难忍。如果有瓜没结在垄面上,而是滚到了两侧的垄沟里,那么恭喜你,它们无情地延长了你的采摘动作路径,你需要跨垄去采,会耽误更多的时间。还有一些瓜长得缺德,它们的面相处于可摘可不摘的状态,只要对着它们多犹豫那么一两秒,就那么一两秒,等你缓过神来,拖车早已在灯火阑珊处了。

有人说了,可以不用那么认真啊,马虎一点,跟紧拖车不就行了。No No No,Driver、Supervisor和Boss会不时地在你这一垄后面查缺补漏,漏得少没有问题,最多是个建议和警告,漏得多被查到,直接Fire。

还有一种情况,如果全车组的人摘得比你快,就你离拖车远,一次两次可以,会有人来帮忙,但次数太多就会有被Fire的风险。

一句话,这不是一份可以稀里糊涂去对待的工作,就算你跟紧了拖车,摘得不认真是不行的。但是如果你摘得认真,跟不上拖车也不行。所以,我到底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自己都不知道。每天堪比龟速,总跟不上拖车,为什么还没被Fire在很多中外同事的眼里一直是个谜。

记得上工的第一天,只有我一个新手在“老人组”,拖车的速度快得像要去投胎,本来摘得就慢,再加上体能完全跟不上,没有耐力了,马上就要放弃时,天降大雨,提前下班。

第二天,Driver和Supervisor知道我是新人,格外照顾,他们轮流帮着我摘。

第三天,还是跟不上拖车,腰疼得完全受不了,马上就要放弃时,隔壁垄的一个日本小哥帮我摘了一半。

……

第N天,车组来了新人,与新人相比,我做的多少会比他们好一点,算是逃过了Driver和Supervisor的法眼。

第N+1天,腰疼得不行了,马上就要摔椒不干了,但偏偏踩了死耗子,老天分给了我一道被别人摘过的垄,整整一下午都在偷懒,因为没有多少椒可摘。

第N+N天,绝望,彻底地绝望,干不下去了,这一次是真的干不下去了,完全消极对待。但新上任的拖车司机对我不离不弃,不停地从车上跳上跳下,帮我摘了一天。

原以为这辈子的好运早就透支了,但没想到还有点余额。只是这个余额剩下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对比起摘瓜,每天在摘椒时,腰弯得受不了,屁股、大腿、膝盖都在疼,我想死、想辞职、想被Fire,内心深处始终有个声音在拼命地呼喊:Driver和Supervisor你们都眼瞎了吗?我是最后一个啊!最慢的那一个!你们留我还有什么用?怎么还不Fire我?快来Fire我!求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吧!

就这样,每天都坚持不下去,但每天一边摘,脑子里就这么一直胡思乱想着,想着从出生到现在自己遇到的人、经历过的事,可笑的、可悲的、见得人的、见不得人的,跟放电影一样,各种天马行空的画面被毫无逻辑和章法地任意剪辑,剪着剪着,就不知不觉地下班了。

江西小伙Walker不止一次地感慨自叹,在国内时脑子不停转,每天想的都是工作上的事,但来了农场后什么都不想,大脑完全放空,好像再也不用了。他问我:“你说我回国后会不会变成傻子?”

在澳洲农场打工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下班后的夕阳

每天的工作结束后,最能治愈我们这群“傻子”的就是天边的那抹夕阳了,每一次都是那么柔美灿烂,跟鸭蛋黄一样,染透了半边天。看着它,不再想骂人,不再想抱怨,只要戴上耳机,靠在班车的椅背上,就知足了。

农场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对很多人说过,在农场工作可以治好两种病——赖床和失眠。

不敢赖床是因为要保住工作,等工的人排起来最少有一个连,你不珍惜就等着被Fire。不再失眠是因为累,每晚9点左右眼皮就困得睁不开,倒头就能睡着,眼睛一闭一睁,早上5点的闹钟就响了。

《农场作息时间表》

5:00 起床,洗漱+早餐

6:10 集合点到,坐车去农场

7:00 开始工作

10:00—10:20 Smoko

10:20—14:00 工作

14:00—14:40 午餐

14:40—17:00 工作

17:00 下班,坐车回住处

17:40 洗澡

18:00—20:30 做晚饭+吃晚饭+做第二天的早饭和午饭

20:30 串串门、聊聊天

21:00 睡觉

在农场劳作,困是常态。于是,争分夺秒地睡觉就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班车上,每个人的觉是永远也睡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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