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春日裡最美的事物是什麼?我想,思念, 一定是會出現的答案之一。
它是杜甫筆下的遙遠之思:“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雲。”
它是李商隱筆下的朦朧之思:“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
它是白居易筆下的送別之思:“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它也是李白筆下思婦對征夫的斷腸之思:“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
春天,是屬於思念的季節。微雨燕兒雙飛,沙暖鴛鴦成對,何不教人生出滿懷相思?隨著那綿延不絕、剗盡還生的青草,隨著那徐徐春風、瀝瀝春雨,春思在詩人筆下綻放,或哀愁或甜蜜,或縹緲或濃重。
今天,就來讀一首李白的《春思》,短短六句,將少婦春思寫進詩中,寫出思婦面對眼前鬱郁春景,而生出的對征夫的濃濃思念。自古而今,“春”既指春天,也指男女之間的感情。此詩可謂環環相扣,句句可見相思之深。
見景而生情,無物不含情。
《春思》
唐·李白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
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詩從燕地與秦地的景物寫起,征夫在燕地,思婦在秦地,二人相隔兩地,所能見到的是不同的風物。詩開篇用兩地景起興:燕地青青草剛剛抽出碧玉般的綠絲,而我所在的秦地桑樹已經綠葉滿枝。秦地青草冒出新芽,桑葉滿枝,是思婦想象中的景與眼前實景的交織,呈現出滿目新綠、春意盎然的景象。
次兩句可以說是“急轉直下”,寫分隔兩地之人見景而生出的心思,綠意中所洋溢著的生機也瞬間轉為憂鬱愁緒。她說,遠方芳草萋萋,當你由此而生起鄉思盼歸之時,已是我思念你到斷腸之時了啊。照理說,當遠方人生出想要歸家心思時,盼歸之人應當感到欣喜才對,她卻為何感到“腸斷”呢?
元代蕭士贇注李白集曾對此加以評註,如果聯繫上二句便可知,燕地春晚,征夫之思如當地之草方方才生,而思婦之思早就已如秦地之桑葉壓低綠枝。一地春草生,一地綠滿枝,是兩人遙相對望的刻骨深情,而盼歸之人早已望眼欲穿。思念至深,足以斷腸。
末尾兩句是思婦對春風無理的“斥問”,她說:春風啊,我與你素未相識,你又何苦跑到我的羅帳之中撩起我的愁思呢?這一問問得實在無理,任誰都知,人愁何怪春風撩?
詩僧道潛曾寫過兩句詩,他說:“思君自看明月苦,人愁不是月華愁。”是因為人愁緒滿懷,所以看明月也彷彿含著愁苦。可明月於千年前如此,於千年後亦如此。春雨,春花,春風,莫不如此。
春風本無意,可在詩人眼中,它能知別離苦,所以“不遣柳條青”; 在思婦眼中,它探入羅幃之中,撩起心中愁思。
而這,又關春風何事呢?只是人愁,卻終於只能“”怪春風。
是的,思念本就無理,思君使人愁,思君還令人老,思君……又哪有什麼道理可講呢?
閱讀更多 讀書燈下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