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的濰縣之行

蔣介石(1887年10月31日-1975年4月5日),幼名瑞元、譜名周泰、學名志清,後改名中正,字介石。浙江奉化人,是近代中國著名政治人物及軍事家,歷任黃埔軍校校長、國民革命軍總司令、國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長、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中華民國特級上將、中國國民黨總裁、三民主義青年團團長、第二次世界大戰同盟國中國戰區最高統帥、中華民國總統等職。

蔣介石的濰縣之行

蔣介石

蔣中正受孫中山賞識而崛起於民國政壇,在孫去世後長期領導中國國民黨達半世紀;其於國民政府時代一直居於軍政核心,領導中國渡過對日抗戰與二次大戰,行憲後又連續擔任第一至五任中華民國總統長達27年,但其政治手腕與獨裁統治亦遭受批評。其從政生涯橫跨北伐、訓政、國共內戰、對日抗戰、行憲、民國政府退守臺灣及東西方冷戰,在中國近代史上有重要地位。1975年4月5日,在臺北士林官邸逝世。

蔣介石是中國近現代史上的一個關鍵人物,他的政治生涯對中國近現代史的進程產生過極為重要的影響。

蔣介石有寫日記的習慣,1915年他“遁跡東京,銳志於學,每日看書習字,皆有常課,尤喜讀王陽明、曾文正、胡文忠三集,昕夕不釋手。……至檢身之法,專從‘悔’字上著力,昨非而今猶未是。凡所省克,必日記手冊”。(毛思誠《蔣公介石年譜初稿》)美國的政治傳記專家布賴恩・克羅澤則說:“蔣介石回到東京……開始每天晚上在日記中記下白天所幹的錯事。……記日記的習慣已纏住了他,他一直將這個習慣保持到死。”(布氏《蔣介石》)蔣介石本人也說:“幾十年來,我每日必有課,每日必有日記,雖在造穴顛沛之中,也沒有一日間斷。……”(《總統府秘錄》)但蔣氏1915--1917年的日記多已散失,人們發現了其1916年的14則,有13則是記其濰縣之行的。茲將其在濰日記予以淺析,供讀者參考。


  
  來濰背景
  
  1916年5月2日,孫中山組建的中華革命軍東北軍(以下簡稱“東北軍”--筆者注)包圍了濰縣城,與袁世凱的第五師發生激戰,但久攻不下。20天后,佔領在膠濟鐵路沿線的日本駐軍出面調停,袁軍撤出濰縣城,東北軍總司令居正等率軍入城。6月6日,袁世凱暴死,黎元洪接任總統,孫中山派蔣介石赴濰協助居正整訓軍隊。7月底,蔣介石乘火車到達濰縣,恰逢東北軍參謀長(一說參謀處長)因病缺崗,居正便命蔣氏代任。蔣的在濰日記便從此日開始。

蔣介石的濰縣之行

當年的濰縣縣城


  
  日記淺析
  
  [7月31日晴]“接日本守備隊電話,因有本軍(指東北軍--括號內之字均為筆者所加,下同)在南流站鐵道附近與敵軍對陣。該處果有本軍隊伍否,要求複查。即查孟九浩軍隊駐紮該處附近……”。“復接濟南鍾蓬山致總司令(居正)來函,以本軍有在南流附近各村莊搶劫焚掠等事,……即飭第一師長(朱霽青)查辦……”。“晚間,介石出城巡查,自南關(縣城南門外)過白琅(狼)河,至東圍子(東關)操場附近一帶視察後,即由東圍子過的(白)琅(狼)河回城,十一時回總司令部。”本日日記,還有“今日所發命令”與“今日所見,擬改正之件”各若干條,本文未全引。從以上日記中可以看出,蔣介石至濰上任當天,立即投入了軍隊整訓(或雲“整頓”)工作。當時袁世凱已死,東北軍與督理山東軍務的袁軍張懷芝結有停戰協定。控制著膠濟鐵路沿線的日軍為繼續其佔領,故對東北軍態度優於袁軍,雙方的司令部也保持聯絡。當然日方佔領者的姿態並沒有本質的改變。東北軍來濰的進攻目標是袁軍,故對日方駐軍儘量不搞磨擦。但是,東北軍組建倉促,軍紀不佳,駐南流車站的孟九浩部即“在南流附近各村莊搶劫焚掠”,對此,日軍與鍾蓬山均有來電或來函,蔣介石當即命令第一師師長朱霽青查辦。從日記中我們還看出,東北軍十分懈怠,各部人員名單都不上交司令部,蔣氏不得不下令“催送各師、旅花名冊”。(見日記中《今日所發命令》)


  蔣介石頗忠於職守,晚間還從南門向東,過白狼河去東關視察軍況,晚十一點方回。當時東關已有像樣的圍牆,自縣城南門去東關操場約有三里路程,況盛夏水漲,過白狼河不易。不過蔣氏正躊躇滿志,急於將東北軍改造成一支守紀律,有戰鬥力的軍隊,故上任第一天即顯得十分忙碌。
  據8月1日的日記,蔣介石上午視察第一師及一、二各旅司令部,與各司令官談話,下午迎接滿鐵副總裁國澤。他將當日發現的各部存在的問題擬寫了《改正之件》下發:
  一、擔槍有向上及向右者,以後當下令皆改為向右,以歸統一;
  二、騎兵乘馬時,須用皮鞋,宜飭因糧局發給;
  三、徵兵身材之長短及年齡,體格多有不及者,宜令各團隊長認真選擇裁減;
  四、總司令部的護兵及小使,須認真裁減。
  本期日記,可以看出蔣氏對東北軍的軍況深表擔憂:那麼多的士兵連槍都不懂得如何扛,所徵新兵又良莠不齊等等,這都使他感到任重道遠,必須從基礎上做起。好在他熟知士兵常識,因為他在日本的士官學校學習時,曾至聯隊中實習過。他曾這樣說:“我在24歲就派到日本野炮聯隊,入伍了一年。這一年的時間,所過的完全是士兵生活。”那時他所在的聯隊飲食極為簡單,每頓一般是大米一小碗,白蘿蔔兩三片,偶有一塊鹹魚。他就是在靠近北海道的高田一帶的冰天雪地裡,熟悉了士兵生活。他準備把在日本學得的士兵常識運用到東北軍的整頓中去。

  8月2日,蔣介石的日記有如下記述:“今日,接第二師長呂子人報告--‘攻擊景紫(景芝)鎮之敵軍已被擊退;而膠州方面敵軍,在百尺河附近,亦有襲我之勢。’當時由代理總司令(居正應黎元洪之邀去了北京,其職由許崇智代理--引者注)電質張懷芝,限24小時內答覆。”這則日記說明,儘管簽有停戰協定,但張懷芝的屬下部隊仍有攻擊東北軍的現象發生,安丘景芝鎮的戰事就是其中一例。本日由參謀處所發的通報有五,其一為:“通報第一師長--以大局未定,對於寒亭及流飯橋各處敵軍,當作警備,令其東至於河頭,西至王家樓、楊家莊一帶地形,迅即偵察,每晚派小哨監視。”看來蔣介石警惕很高,對退至濰縣城北、城西的袁軍第五師始終不放心。
  8月3日的日記,仍以“以竭力整頓軍隊為首要。”8月4日則記有“代總司令(許崇智)派介石至西操場觀操,飛行機試驗滑走。”這是因為孫中山派來的飛行隊駐西操場(在塔子坡一帶)。早在1914年4月,孫中山即在日本茲賀縣建立了中華革命黨航空學校。1916年東北軍攻濰之後,該校改編為“討袁飛機隊”,自日本遷到濰縣。飛行員全是日本人,另有中國飛行學員30餘人,又下設三個分隊。共有飛機三架,系先由日本運至青島(拆卸包裝),7月4日運達濰縣。8月初,三架飛機組裝完畢,即開始低空盤旋,首次滑行試驗即在8月4日,蔣介石系奉命往觀的。幾天後,三架飛機輪番至城西、城北上空散發傳單,還投擲過土法所制炸彈,袁軍一片驚惶。但東北軍及濰民卻大為振奮,他們紛紛至室外仰觀,有的則去機場圍觀。

  後來東北軍被改編時,三架飛機被黎元洪調往北京南苑航空學校。但由於日本政府出面交涉,三架飛機又全部被要回日本,自此,討袁飛機隊終結。8月4日,蔣介石除奉許崇智命去西操場驗看飛機起跑試驗外,還根據“今日所見”下發了《通報》二條,《擬改正之件》四條,都與整訓有關,且很具體。
  從8月5日的日記看,上午蔣介石奉許代總司令之命,親往城東於河頭一帶偵察地形。午後,蔣派旅長趙玉中調查南流孟九浩焚掠之案,又根據本日所見下發了《擬改正之件》,其中有“兵卒不得身著軍服在各鋪戶坐談,及行路時不得向商民恫嚇敲罵”等語。這說明蔣氏對整頓軍紀等要務絲毫不想放鬆。6日的日記,除對馬海龍謀叛的舉報(後來證實馬海龍確有“違命通敵”行為)極為重視外,餘者,大多為有關整頓的具體規定,如“總司令部衛兵,每日須由副官處值日員點名檢查;城門上五色旗須換新旗,每晚由守門衛兵收下,每朝樹立”等等。可謂事無鉅細,一一慮及。
  8月7日,蔣介石著重記錄了上午的行蹤:晨六時半,他陪同代總司令許崇智往西操場觀日本飛行員坂本壽一的飛行表演。他們看到,飛機升高至約800米,飛行達15分鐘。觀飛行表演畢,約八時,蔣氏去第一師第三團本部,再次找師長朱霽青交談。朱為東北軍副軍長陳中孚的心腹,他從內心裡瞧不起蔣介石,但其師軍紀太差,作為參謀長,蔣氏不得不多次找他“交談”。當天,有一位叫做張安幼的人物(身份不詳),攜眷屬企圖從安定門(南門)逃走,被南門衛兵擋回。對此蔣介石下令“各城門須嚴密防範”!

  8月8日至8月9日,蔣介石的日記記錄的全部是其視察駐高密第二師的情況。蔣氏是依代總司令之命去高密“調查一切”的。因為第二師依令佔領高密王家臺,引起日本駐軍不滿,日軍即提出交涉。許崇智一面據理回答日方,一面派蔣介石親自去一趟高密。蔣氏除“調查一切”外,仍把整訓軍隊作為重點。故9日上午,他就到第二師各團、隊觀看操練。他所看到的情況大大好於第一師:“操法較為齊整”。唯嫌高密駐軍的“營房不齊,操場狹小”,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8月9日,大概是他濰縣之行最滿意的一天。當日下午,返回濰縣。
  8月10日,蔣氏的日記透露出其對整頓工作舉步維艱的焦慮。本日,王家臺方面第二師與敵軍發生激戰,總司令部向第二師增發子彈一萬顆(由於日本人的作梗,這些子彈未能送達二師,第二日退回)。第一師訓練不嚴肅,但卻向總司令部催要軍餉。日本駐軍則替敵軍說話,勸東北軍退出王家臺,許崇智“據理力辯”,沒有屈從。濟南的日本領事署又提出在濰縣設立臨時警署,許崇智也未予同意。東北軍的整頓,收效甚微,向縱深推動,幾不可能,欲使東北軍訓練成一支現代化正規部隊的目的,難以實現。故蔣介石在即日的日記中十分憂鬱地寫有《今日之所感》一節:
  “本軍基礎未定,整頓需時,如能上下一致,努力改正,則事尚非難也。軍隊名冊未報,則實員之數難知,餉項無度,其難一也。(花名冊蔣氏一上任即下令催交,過了十天,各部仍未交來,估計是有意拖延。連各師各團的人數都弄不清,以什麼做依據發餉?)

  裝備之數不清,則種式難分,戰鬥力難知:一旦有事,計劃難定。以上諸件……乃再三催報,期限早過,終未實行,甚為焦急……。”
  8月11日的日記,蔣氏的焦慮更加嚴重。當時曲同豐來濰,準備閱軍,東北軍則“決議不受其檢閱”,只請居正速回濰。蔣介石認為不應出現此僵局:“當此外交、中央、周村三方面相與為難之際,若不同心一致,危險何似!”他以為“如能聯絡中央,則一切難題不難立解,”“否則……不特不能發展,且不能永久獨立……況受人胯下,種種肘制,不一而足……。”在當時的嚴峻形勢下,蔣介石的這些見解有一定道理。他從來不想“受人胯下”,但要擺脫受人胯下之境,就必須在外交、內政等方面採取合理的措施。
  當天的日記在《今日所見,擬改正者》內還有“士兵有過,不準罰跪,以保軍人體面”等句,這大概是有感而發。早年蔣氏在日本士官學校學習時,見日本軍官打罵士兵,頗有腹非。他曾鄭重地說過:“我們中國軍隊更應嚴禁官長打罵虐待士兵……。”  
尾聲
  
  8月12日,是蔣介石在濰的最後一天,本天的日記主要有三大要點:其一,離濰的藉口:“代理總司令決派介石赴京,迎接總司令(居正)來濰。”
  其二,軍需匱乏:“食米只足二日之用,秋衣尚未定製,被毯亦未購備……”。

  其三,執行任務情況:“整頓無術,號令不行,奈之何哉!”
  第三個要點可視為蔣氏濰縣之行的結局。第二天他即離開濰縣,“迎接總司令來濰”的理由倒也名正言順。但其主要原因卻是“整頓無術,號令不行”。在寸步難行的情況下離開這出力不討好的是非之地,無疑成為脫身的上策。蔣氏離濰還有一導火索,他在日記中不便明說,那就是其與第一師第一團團長王貫忱的一場衝突:王貫忱匪性十足,此人強迫民女作妾,民女之父告到師部。朱霽青雖然制止了王的不法行為,但卻沒有給予必要的處分。王貫忱根本不把蔣介石看在眼裡,頂撞現象時有發生,蔣氏早想給他點眼色看,只是苦於找不到機會。這一次機會終於來了,蔣便盜用總司令的名義,下令撤銷王貫忱的職務。王貫忱見令,野性大發,帶上衛兵去參謀處找蔣介石拼命(未遇),蔣的人身安全成了問題。代總司令許崇智見狀,深怕出現不測,於是,找個理由讓蔣介石趕快離境。蔣氏不敢與王貫忱之流當面理論,況“整頓無術”,巴不得快走。故一聽到讓其去北京,遂立即取了路費,化裝去火車站,第二日秘密登車而去。
  客觀地說,討袁的前前後後,蔣介石算是革命營壘的人。但其濰縣之行,卻成了他軍事生涯中的一紙敗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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