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連良、梅蘭芳因戲結緣,戲裡戲外惺惺相惜,兩家人也情誼深厚

在京劇史上,京劇泰斗馬連良先生與梅蘭芳先生的深厚情誼,可謂是梨園一段傳世佳話。28日是著名京劇藝術家馬連良先生誕辰119週年紀念日,謹以此文致敬一代大師,追憶二人相知相惜的故事……

一代大師,因戲結緣

馬連良於1921年底結束了在富連成科班的第二次深造,正式步入社會大舞臺,開始了他真正的搭班演出生涯,同時也開始結緣四大名旦中的荀慧生、程硯秋、尚小云三位。1922年3月,他受上海亦舞臺之邀,第一次赴滬商演,即與荀慧生搭檔演出;12月中,赴天津張宅堂會,與程硯秋首次合演《寶蓮燈》《汾河灣》;年底前,搭入尚小云玉華社,開始了他們二人之間的合作。

不過,馬連良與四大名旦中合作次數最多、時間跨度最長的人,非梅蘭芳莫屬。

馬連良、梅蘭芳因戲結緣,戲裡戲外惺惺相惜,兩家人也情誼深厚

梅蘭芳(左)與馬連良(右)

1927年6月,馬連良首次獨立挑班春福社,自此不斷創演他整理改編的本戲,如《武鄉侯》《夜審潘洪》《秦瓊發配》《白蟒臺》等,聲譽日隆。在12月12日,赴天津潘馨航宅堂會,開始了與四大名旦榜首的梅蘭芳首次合作,演出《游龍戲鳳》。

1929年11月,馬連良受上海榮記大舞臺之邀,第八次赴滬商演,轟動申江。這也是他嗓音最好的所謂“民國十八年”時期,被滬上讚譽為“士別當刮目相看,夢裡煙花傳仙曲;名高則虛懷若谷,萬人空巷聆絃歌。”演出熱潮一直延宕到1930年元旦,然後被劇場方面提出挽留。

因為梅蘭芳欲做訪美演出,北京方面希望上海促成馬、梅二人合作一期,以轟動的效應為梅先生壯行,也就從此開始了他們二人的首次商演。

此次在榮記大舞臺演出時間不長,一共九場,二人並掛頭牌,合演《四郎探母》《法門寺》等劇,並反串演出《大溪皇莊》,馬連良飾蔡金花、梅蘭芳飾尹亮。大舞臺方面標出了有史以來商業演出的最高價,花樓、月樓高達四元,三樓最低價也要七角,比日常的演出票價翻了一倍還多。“黃牛黨”們在戲院以外大賣“飛票”,票價翻番地上漲,仍然供不應求。

1月13至15日,二人又參加上海舞臺全浙賑災、東北慰勞募款義演三天,結束了他們的首次合演。雖然所得票房收入較高,對訪美之行的支持來說,也只是杯水車薪,但是自此馬梅二人的友誼開始深化,梅蘭芳高興地說:“三弟,等我回來,咱們接著唱。”

二度合作,轟動滬上

時間過去了近兩年,到了1932年12月上旬,應上海天蟾舞臺之邀,馬連良與梅蘭芳再次合作,商演二十天,二人合作演出《汾河灣》《法門寺》《甘露寺》等,再度轟動滬上。然後從年底到1933年1月中,馬梅二人在上海、杭州、蘇州三地連續義演十二場,為籌募豫皖鄂災區臨時義賑會等機構籌款,演出《打漁殺家》《御碑亭》《寶蓮燈》等劇,急公好義,不遺餘力。

馬梅二人最轟動的合作演出是在1934年9月9日,當時上海榮記大舞臺重新改建,邀請馬連良、梅蘭芳主持揭幕禮併合作演出《龍鳳呈祥》。演出前大舞臺在《申報》上極力宣傳大造輿論,刊登啟示:

大舞臺如果不由梅先生來揭幕,實在是一件憾事,本主人希望梅先生犧牲少數時間,來擁護我們文化中心的上海,最新建築的大舞臺,關係非常之大,梅先生因為有以上幾種理由(梅蘭芳是國劇界的領袖和大舞臺是國內劇場的模範),不得不從百忙中抽出一部分時間,替本臺來行開幕禮,表演他的生平傑作。同時本臺,又派專人到北平,敦聘馬連良先生,跟梅蘭芳先生合作。馬先生是當代鬚生中的第一人,自成一家,冠絕群倫,向來獨擋一面。這次經本臺的誠懇要求,毅然與梅先生合作,乃是很難得的機會……

馬連良、梅蘭芳因戲結緣,戲裡戲外惺惺相惜,兩家人也情誼深厚

演出後臺,馬連良正遞給梅蘭芳一支菸

開幕當天,大舞臺盛況空前,滿坑滿谷,座無虛席。自此馬梅合作演出四十場,合演劇目有《龍鳳呈祥》《一捧雪》《新三孃教子》《抗金兵》等。他們還演出了個人獨有劇目,如梅派的《西施》《霸王別姬》《生死恨》和馬派的《借東風》《八大錘》《要離刺慶忌》等,這些劇目的演出,在那個非常時期裡,起到了喚起民眾昂揚奮發的作用,實現了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雙豐收。

戲裡戲外,惺惺相惜

馬、梅之間除了合作演出外,彼此之間交好甚厚、過從甚密,他們的友誼已成家喻戶曉的梨園佳話。上世紀五十年代初,馬連良寄居香港。因對來自新中國的信息知之甚少,遂與梅蘭芳多有書信往來,以便決定迴歸後的相關路徑。蒙梅蘭芳與政府高層聯繫,特別是周恩來、彭真等領導的關愛,馬連良迴歸新中國之事方能成行。

1951年7月25日,馬連良自香港摩頓臺居所致信梅蘭芳,並將要求保密的迴歸行程相告,可見兩人關係非同小可。信函如下:

畹華仁兄惠鑑:

前聞吾兄在漢上演盛況空前,曷勝欣慰,並聞貴體曾感不適,想返申後定必康復為頌。前者陳肅亮先生來港帶來口信,諸承關念,並盼早日返歸,足證愛護之深,無任感謝。弟旅港眴將三載,屢思作歸,輒以俗務羈身,加以頑軀時感病痛,遷延至今。最近由漢口人民劇院約往,現已決定赴漢,約秋節前後演出。弟回來以後,一切尚仗吾兄鼎力照顧,隨時賜教,是所盼禱。把晤非遙,餘言面敘。即頌

夏安

嫂夫人祈代問好

姬傳先生亦代致候為荷

弟 馬連良拜啟

七月廿五日

在1953年10月,馬連良和梅蘭芳一起參加第三屆赴朝慰問團,歷時近半年。在朝鮮期間,演出和生活條件之艱苦可想而知,基本上就沒睡過一次正經的房子,因為最好的房子也沒有屋頂。一天,馬梅老哥兒倆和志願軍戰士們一起聽賀龍元帥作報告,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他們兩人的皮大衣裡浸滿了雨水,等脫下來的時候都拿不動,但他們沒有一個叫苦的。演出更是一場接一場,根本沒時間排戲,二人合作演出了《打漁殺家》《寶蓮燈》《汾河灣》等生旦“對兒戲”,給志願軍戰士們以極大的鼓舞。他們給家鄉父老寫信時,非常質樸地說:“我能看了梅蘭芳和馬連良的戲,這輩子值了!”

馬連良、梅蘭芳因戲結緣,戲裡戲外惺惺相惜,兩家人也情誼深厚

梅蘭芳(左)與馬連良(右)在朝鮮開城同臺演出《打漁殺家》

半生摯友,兩家情誼

馬梅兩家在京城的住宅相距不遠,走動比較頻繁。梅先生一想起吃清真菜,就立馬想到馬家的大廚楊德壽。當年還沒有發明切羊肉片的機器,楊德壽的切羊肉片的技術堪稱一流。梅蘭芳在家想吃涮羊肉了,都要特別邀請馬連良參加,主要是請楊德壽前去主理。

馬連良、梅蘭芳因戲結緣,戲裡戲外惺惺相惜,兩家人也情誼深厚

馬連良

楊會推一輛車到梅家,裡面裝滿了工具、木炭、火鍋、羊肉、調料等等,在院中施展他那帶有表演式的刀功,身旁必定會被一大幫人圍住觀看,這時梅先生家的大師傅就幫他打下手,成了二師傅了。楊德壽每天的工作十分辛苦,特別是遇到馬連良晚上有戲的時候,他一般都等馬先生吃完夜宵後才回家,那時大概就要快夜裡兩點了。因為他早上要晚起一會兒,再去採買,回來就近中午了。馬家中午吃飯的人不多,所以就都比較簡單。後來他和梅家的大師傅熟了,他們倆人的情況差不多。梅家總是中午吃炸醬麵,比較簡單快捷,之後馬家中飯也改“梅派”了。

馬連良、梅蘭芳因戲結緣,戲裡戲外惺惺相惜,兩家人也情誼深厚

梅蘭芳

1966年12月14日,馬連良突發心臟病,入住阜外醫院。夫人陳慧璉在病房整整守了三天三夜,心裡不停地為丈夫祈禱,希望他能闖過這一難關,千萬別出什麼意外,可週圍的環境不得不讓她心裡七上八下。這間病房她很熟悉,1961年她與丈夫一起來這兒看望過病中的梅蘭芳,他就是從這兒走的,陳慧璉不希望同樣的悲劇在丈夫身上重演。可殘酷的現實擺在了她的眼前,馬連良於12月16日撒手人寰,馬梅老哥兒倆竟然從同一病房離去。

“文革”期間,馬家被掃地出門之後,從西單的四合院搬到了和平里的“黑幫樓”。梅夫人福芝芳知道馬連良夫人陳慧璉身體多病,於是仗義相救,把她接到西舊簾子衚衕的“梅宅”居住。在客廳東頭用屏風隔出了比床大些的地方,算是陳慧璉的臥室,從此一住就是六年之久。梅宅上下對陳如親人一般,讓馬家人終生難忘。

一天,陳慧璉拿著馬連良生前珍愛的賈洪林《桑園寄子》劇照,對梅蘭芳生前的秘書許姬傳先生說:“溫如生前蒐集的藝術資料都被一掃而光了,只剩下這張照片,望許先生代為保管。”許姬傳當即表示:“我雖然半個身子在牛棚裡,也不保險,可願為老朋友保管到最後一分鐘。”

1972年,福芝芳對陳慧璉說:“咱們得讓三爺入土為安。”大家商議之後,決定用梅家在香山腳下萬華山麓的兩間房子,與香山大隊置換了萬華山上的一塊地,作為馬連良的墓地。馬連良的骨灰終於在他去世六年之後,入土為安了。

如今,在北京香山的萬華山上,蒼松翠柏掩映著梅蘭芳和馬連良的墓地,在他們二人的墓地之間,有“京胡泰斗”徐蘭沅和老生名家王少樓的墓地;在馬連良墓地的旁邊是與他合作多年的同事周和桐、任志秋及高足言少朋的墓地,萬華山麓已經成了一座著名的“梨園公墓”。

時常有行山鍛鍊的人士在梅馬墓地歇腳,有戲迷不無感憾地說:“這山上的幾位要是唱一出,那絕對是‘超一流’的水準,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啊!”(責編:白杏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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