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記憶,家鄉的北河底(散文)

人到中年,最愛憶童年。

我愛我的家鄉,我更愛童年的家鄉。家鄉在我童年的記憶裡是一副波瀾壯闊的水墨丹青畫。驀然回首提筆已遠,迫於生計身不由己走四方。童年往事歷歷,歲月的長河穿過四十個春秋,彷彿一切都在昨天……

輦止頭村,位於膠東半島西部是一個歷史文化厚重的村莊,這裡是生我養我的故土。隨著逆流的時光,那鉛華洗盡的村莊,依然迴盪著歲月的呼聲。一條長長的老街透著古樸的民風,冬天的暖陽懶懶的照著老街的盡頭,矮牆下一群老人吸著長長的煙桿,金燦燦的銅煙鍋冒出一縷縷青煙,那嗆人的旱菸味是童年的味道。多少次夢裡悄無聲息,童年又回來了,那麼親近又那麼遙遠,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童年啊,我多想讓你在我的夢裡多停留,然而,我卻一次又一次帶著遺憾從夢中醒來......

童年的記憶,家鄉的北河底(散文)

在我童年的記憶裡印象最深的是村後的一條大沽河,大沽河從北而來,在村後拐了一個九十度的彎蜿蜒向西南流去。每當雨季大沽河水裹挾著上游的泥沙流洶湧而來,經過多年的週而復始,在拐彎處沖積成一片不少的沙渚平地,家鄉人管這裡叫北河底。

童年的記憶最美不過北河底,然而,我卻寫不好北河底。

記憶中的北河底生長著連綿一片的荻帳,每到初夏,綠幽幽一片的荻帳裡是各種鳥類繁衍生息的天堂,茂密的荻帳深處各種鳥發出不同的鳴叫聲不時傳出,有野鴨、斑鳩、嘎嘎子,還有一種個頭比麻雀小學名叫“叫天涯”的小雀不停地在荻帳上空鳴叫,這種小雀叫聲單調,家鄉人管它叫“唧唧鳥”,叫天涯每扇一下翅膀便發出一聲尖銳具有磁性的叫聲,叫天涯飛到那裡叫到那裡,有時候我會站在河邊出神地望著一隻叫天涯在天空鳴叫,唧——唧——唧——的叫聲清脆悅耳,那有節奏的聲音伴隨著翅膀的律動在天空中劃出一道一起一落的弧線,最後變成一個黑點消失在茫茫天際。有時候叫天涯飛得很高,只聞其聲,不見其影,機靈的叫天涯有時候趁人不注意一頭扎進荻帳地裡,隨後銷聲匿跡。

童年的記憶,家鄉的北河底(散文)

入伏,河套裡生長著茂密的水草,有青草、馬絆、野蘆葦。這是我們放牛娃的好去處。牛趕到這裡我們就放任了,牛隻管搖著尾巴埋頭吃草,我們只管玩耍。我們經常拔開河岸草叢捉螞蚱、蟋蟀。清澈見底的淺水裡,漂浮著荷葉大小一塊一塊的苔蘚,礫石裡有我們喜歡捉的泥鰍、河蝦、老鼠頭子魚。叫天涯在河套上空鳴叫,我們躺在沙灘上享受著這天籟之音,這是我們純真的時光。一堆草火升騰著濃煙,煙火裡燒烤著我們捉來的美味。這是我們那個年代的樂趣,而今再也聞不到那種原始燒烤味道了。

時光輕輕劃過放牛娃的歲月,叫天涯的叫聲仍在耳旁迴響,無憂無慮的童年早已成了遙遠的過去。昔日的“放牛友”如今有的成了企業家,有的開了工廠當了老闆,而我卻“窮則獨善其身”。今天我仍然站在這裡,童年快樂的時光彷彿逆流而行,一幕幕歡樂的場景猶在眼前飄蕩……

童年的記憶,家鄉的北河底(散文)

晚秋時節,北河底一片荻花開放。風吹荻葉沙沙,花絮飛揚。遠遠望去荻帳此起彼伏煞是好看。這是我們放學後的好去處,有時候我們顧不得回家書包裡揹著彈弓、夾鎿子,直奔北河底。北河底有一片榆樹林,我們支上夾鎿子時常能捕獲幾隻斑鳩、流雀、雀雞之類的大雀。每當如此,我們就像打了勝仗的士兵,一手提著戰利品,一手提著捕獵的工具,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在人們的嘖嘖聲中臉上露出收穫的笑容。如今想來我不知道該向那些被我殘害的生靈做怎樣的懺悔。

當夕陽西下,萬籟俱寂,北河底是最好的時光。站在空曠的原野,透過荻帳,西望大河流水波光粼粼盡染血色。每每面對此景心情便澎湃起來,思緒隨著瀲灩的水波心胸豁達開朗,心境油然盪漾在王維的絕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情懷中。望著村莊老屋升起的炊煙,我們戀戀不捨又該回家了。

這裡曾是一處秦漢名地名曰“狶養澤”。(狶野豬也),據光緒年間任氏修撰的譜書記載,輦止頭村的地理位置“北距姑水不過裡許,其東北二里餘為狶養澤與大沽河交匯之處”,並附有《村勢山水六景會合之圖》。在附圖中大沽河道由東而來,到輦止頭村北時與另一條北來的河道交匯,共同向西而去,這條北來的河道即被標為“狶養溝入大沽處”。

童年的記憶,家鄉的北河底(散文)

公元229年,秦始皇曾到此一遊,遙想這處秦漢名地當年的景象是何等的繁華。今天的狶養澤幾經歷史變遷,如今滄海桑田,已然消失殆盡,站在村後山俯視西北東三面呈扇形的一片低窪平地仍有舊貌遺風,這一片低窪平地就是當年的狶養澤遺址。站在岸處,臨水聽風,猶感當年秦始皇雄掃六國,君臨天下的豪邁氣勢。晨風乍起,頓感暗流湧動,似有王風浩然而來。

秦始皇當年率眾兵丁雕車寶馬,浩浩蕩蕩曾在這裡面向大澤把酒臨風,祈求澤中豬龍能在東海龍王面前多言好事,只為賜得長生不老靈丹妙藥。其實這些都是秦始皇身邊術士的鼓動,秦始皇本身就是個迷神者。傳說秦始皇作法時鼓樂喧天,聲聲佛號中各路方士三叩九拜,始皇大帝仗劍立岸咄咄,普天之下一股盛氣凌人之勢,竟引來數以萬計不分種類的水鳥,在狶養澤上空引吭高歌。

童年的記憶,家鄉的北河底(散文)

這是歷史的印記,我們不能用一般的眼光去看,用平常的態度去看多不過是一條河一片水而已,我們要用審視歷史的思維去定義這個地方。無論如何“蒼龍”曾經來過,狶養澤的名字帶著歷史的基調在這裡留下了一個不滅的符號,北河底因而平添了幾分神秘。

前幾年大沽河整修,北河底這處歷史遺蹟一夜之間在幾臺大型挖機的轟鳴聲中消失了,曾經野趣橫生的荻帳地、榆樹林成了一片汪洋。每次走過這裡我心裡的戀舊情結不僅讓我惆悵惋惜,北河底,這處自然景觀在我童年的記憶裡成了永恆。

2020年3月9日於萊西輦止頭村

童年的記憶,家鄉的北河底(散文)

作者簡介:任家來(紅日),山東萊西市人,生於1967年10月,普通農民,勞作之餘,喜歡讀書寫作,有多篇文學作品在報刊和網絡媒體平臺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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