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筆記:張賢亮的小說《靈與肉》給我的一點啟示

小說《靈與肉》和影片《牧馬人》有感:人畢竟是有人性的

(1)緣起

不小心在刷視頻的當兒,碰到了一部電影推薦,當時就被那個簡短的對話場景震到了,黑白畫質,衣著簡樸的演員,臺詞卻相當厲害。“大叔,給我找個吃飯的地方吧?我能幹活……”晶瑩的淚珠滾下臉頰。“我給你找個家,可行?”那女姑娘默許了。

鏡頭一轉,一間破房子裡,“老右,你要媳婦不要?只要你金口一開,我立馬給你送來。”這話怎麼聽起來像是開玩笑。“你就送來吧!”

這樣的電影鏡頭,這樣的臺詞,這樣的生活,如今啊,我就沒看過。相反,不少人為了蹭熱度,虎不虎犬不犬地翻拍那個電影片段的視頻,不禁讓人大跌眼鏡,真想破口一罵,如此時代,如此人類,如此悲哀,如此可笑。不過,人,畢竟是溫暖的,即使在那黑暗的日月裡,即使在這明朗的時代裡。

如此經典的老電影,我是萬萬不能錯過的。這不,立馬轉身去坑人的視頻APP裡搜索,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給搜到了。為什麼說視頻軟件APP坑人呢,且看如今的商人,真真應了古人的老話,無商不奸。一心只想著賺錢,眼看普通VIP賺不了幾個錢,硬是生搬硬套地整出個VVIP來,提高了價錢,同時也提升了用戶的特權,那價錢是普通VIP的三到四倍,那特權也就可想而知。

在電影開頭,我瞭解到電影《牧馬人》改編於作家張賢亮的小說《靈與肉》,興奮衝動的我,立馬又打開了坑人的讀書軟件APP檢索了小說《靈與肉》,令我高興的是,可以享受一番圖文並茂所帶來的快感了,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樂事。為什麼說讀書軟件坑人呢?此前我一直在某個讀書軟件上看書,看書時長可以兌換書幣,書幣又可用來購書,對於窮困的草根文人來說,不啻是一舉兩得的愉悅之事了,可是,沒過多久,讀書軟件的開發商意識到如此下去賺不了錢,索性更改為一週的讀書時長只能兌換三天的全場閱讀,如此一來,剩下的四天,書蟲們要想看書,就得自己掏腰包。難道這不坑嗎?無怪乎,這到底是一個只看錢、不管死活人的時代了。

魯迅先生所高聲吶喊的吃人的時代,恐怕仍披著華美的外衣下在慢吞吞地行進吧,然而,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另一個魯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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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牧馬人》

在讀書軟件上搜到電影原作時,我激動不已,卻也萌生了幾多感想,藉著這個好機會,索性將它寫出來,供諸君指教。

我對電影技法一竅不通,甚至不懂文學方面的手法和技巧,畢竟我不是科班出身,既沒研修過電影專業,也不是漢語言文學專業的牛犢。不過,常言道,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那麼,我願意和眾人分享我所看到的熱鬧。

在班門弄斧之前,我覺得,有必要重申一下,在寫就這篇文章前,我只一分一秒地看完了電影《牧馬人》,以及一字一頓地讀完了小說《靈與肉》,其他相關的準備工作完全沒有。對文學,我一向抱著個妄自菲薄的觀點,總覺得鑑賞文學不需要做任何準備,最好連作者姓甚名誰都不要好奇,憑自己的第一感覺去鑑賞作品就好了,那才是有價值的文學評論,至於市面上流行的文學評論、文學批評,如果可以,大可不必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上面,徒勞無益。做無用功,顯得多麼可憐啊。

《牧馬人》這個影名,與小說名《靈與肉》相比,我更喜歡“牧馬人”。也許影片的導演將小說名更改為牧馬人,看中的正是牧馬人所傳達出來的具體形象,它不但生動直觀,還富有動態性的生活氣息。

反觀小說名《靈與肉》,略顯直白,雖給人以視覺方面的衝擊和震撼,但是,卻少了幾分想象中的妙不可言。也許是作者有意而為之,不直白便不足以震懾人心,猶如當今文學界興起的新興文學——網絡文學的小說名一樣,都是為吸引讀者的眼球而服務的,想來甚是可悲,是當今文學的可悲。

文學發展到這種地步,難道不可悲麼?只要能吸引讀者的眼球就謝天謝地,哪還管文學的美感,最重要的是想方設法活下去,不然,還寫個屁的小說?這讓我想起王蒙說過的一句話,“我知道金錢名利是糞土,但是,我不得不在糞土上汲取營養,在糞土上活下去。”這句話顯然經過了我個人的主觀加工,並非原話,但大意相同。我突然感到了作為文人的可悲,以及偉大。

相較之下,影片名《牧馬人》比小說名《靈與肉》更勝一籌,這是由文學媒介不斷髮展的現狀所決定的。文學媒介在一定程度上傳播了文學,促進了文學的時代傳承,文學的不斷髮展也促使文學媒介發生了質的變化。商業文學不就是這麼發展起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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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家與國

小說《靈與肉》講述了主人公許靈均在文化大革命時期被劃為右派分子之後所經歷的艱苦生活,他的母親病死在德國人開辦的醫院裡,他的父親攜帶小三遠渡重洋,去了美國,他獨自一人過著孤苦無依的生活。在那個莫談國事的特殊時期,人人自危,人心惶惶,人們只能任由命運擺佈,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一個會先來。

在許靈均進入不惑之年之後,他的生生父親卻從異國他鄉歸來,並取得了他的聯繫方式。三十年未見的父親突然就回來了,毫無徵兆地回來了,身為兒子的許靈均,懷著無比矛盾的心情,提著好多土鴨蛋,在繁華的都市,見到了他的父親。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尋根文學興起,從體裁來看,張賢亮先生的這篇小說《靈與肉》也屬於尋根文學。資料記載,20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中國文壇上興起了一股"文化尋根"的熱潮,作家們開始致力於對傳統意識、民族文化心理的挖掘,這時期的創作被稱為"尋根文學"。1985年,韓少功最先在一篇名為《文學的"根"》的論文中聲明:"文學有根,文學之根應深植於民族傳統的文化土壤中",並提出"在立足現實的同時又對現實世界進行超越,去揭示一些決定民族發展和人類生存的迷。"

索性就認為它是尋根文學吧。雖然,它歸屬何種文學流派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所表達的真實性,它能給讀者帶來何種共鳴。我敢說,小說《靈與肉》不論從創作手法,還是在對人物形象的刻畫上,或者是語言風格方面的造詣,都達到了十分爐火純青的地步,是當之無愧的經典文學的代表。唯一的缺憾是,篇幅過短,這也許是導致它不能高高立在文壇上的一個原因。

在文壇上,經典小說不但要求寓意深刻,思想深邃,人物形象鮮明,語言風格迥異,還要篇幅夠長。我實在不明白,篇幅的長短與文章的經典與否到底有何關係,你能說李白的床前明月光一詩不經典嗎?由此看來,自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之後,文壇上再沒有出現過一個名聲顯赫、著作等身、影響深遠的文學評論家倒是可理解的了。

從尋根文學的觀點出發,許靈均代表的是根,而他的父親則是歸國尋根的典型代表。這不得不涉及到家與國的嚴肅問題,不過,這個問題可以借用一句科學界的流行語來說明,“科學無國界,但科學家有國界。”

一個漂流在外的遊戲,隨著時間的殘酷流逝,容顏遲暮,體力不濟,便會不由自主地萌生落葉歸根的惆悵。那個老態龍鍾的遊子,腦海中不由得浮出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悽苦愁悶來,他大概在想我要如何騎著瘦弱的老馬回去?

對於許靈均的父親而言,即便他在國外已成為億萬富翁,可是,他的家,他的國,卻在重洋之外,同樣,他失散多年的兒子也在重洋的彼岸。他想在有生之年回去看看,他害怕他的兒子變成白痴。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余光中的鄉愁一詩完美地詮釋了異國遊子的家與國,誰也不知道,鄉愁會不會變成一方矮矮的墳墓。在電影結尾處,導演很巧妙地做了解釋,許靈均的父親要求兒子為他預置一方墓地,他想死後能葬在故國的黃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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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根

根,歷來是一個熱門話題。至於根是什麼?顯然,這是一個十分廣泛而籠統的哲學問題。你說植物有根,無可反駁。要是你說人也有根,鐵定就有人跳出來反駁。不過,若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反問那跳出來反駁的人,根是什麼,他同樣也答不上來。既然大家各有各的說法,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就打住不題。

我覺得,影片《牧馬人》中表現出來的根,比小說《靈與肉》表現出來的根要清晰明瞭得多。這是文學媒介的優勢之一。

根,對許靈均的父親來說,是遠在重洋彼岸的失散多年的兒子,是不自由的包辦婚姻所導致的創傷和陰影,是再也回不去的政策多變的故國。

根,對許靈均來說,是他身後的萬畝草場,是牧場上的千匹馬,是純樸、單純、純潔的牧馬人以及牧馬人的家人們,是草場上盛開的馬蘭花。是妻子李秀芝。

許靈均當年被劃為右派後,被流放到敕勒川草場放牧,那草場,草場上的馬匹,以及在敕勒川所見的一切自然景物和人俗風情,在經過二十餘年的醞釀之後,他已經和它們融為一體,不能再分割。這種根,既是看得見的根,也是看不見的根,之所以說它看不見,是因為許靈均已然成為了廣袤無垠的草場上的一分子,在那裡,有他的破屋爛房,有他日日相伴的無數馬匹,有頭頂上飄過的雲朵,有瓢所大雨。

不過,除了這種在自然狀態下形成的根,我還品出了許靈均的另一種人造的根,那就是李秀芝。李秀芝來自四川,是一個逃荒的苦命姑娘,後來,陰差陽錯地成了許靈均的媳婦,再後來,她為許靈均生了一個名叫清清的女兒。至此,許靈均的人造的根便有了依託,他不但擁有其他人所擁有的廣闊的根,他還擁有自己獨特的根——李秀芝和清清。這兩個女人成了許靈均後天的根,他無論如何也割捨不下的根。所以,我說女人是男人的根,一個男人不論走多遠,他心中永遠掛念著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有個女人在等他回去。但是,男人卻不是女人的根,一個女人拋棄一個男人遠走高飛後,鮮有浪女回頭的。

從文學意義上來講,李秀芝的出現和存在,犀利地諷刺了那些拋妻棄子、遠走他鄉的男人,尤其是深刻地諷刺了許靈均的父親。儘管是包辦婚姻,可是他沒有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同樣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這也為許靈均拒絕出國做了鋪墊,許靈均不但紮根在了萬畝草場上,還紮根在了他作為一個丈夫和父親的雙重土壤中,他豈會重蹈他父親的覆轍,拋妻棄子,遠離故土,漂泊異國?

影片結尾時,還傳達了一個重要的生活哲學,於今人有莫大的啟發作用。堅定地站在男人身後的那個女人勢必會收貨一生幸福,這是女人該有的自信,寧可信其有。反觀今天的婚姻,堅定而自信的女人是越來越少了,所以,離婚成了女人必備的一項生存技能。如何離婚才有面子,怎麼離婚才叫高明,不是無數女人一直在考量的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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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女性獨立

女性獨立這個話題,古已有之,沒個統一的說法,眾多女性獨立的倡導者們似乎也沒找到一條合適的解決途徑。然而,我在影片《牧馬人》中卻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李秀芝是震撼的來源。話說,她逃荒尋求夫家的途中,邂逅了許靈均,兩人一見如故,情投意合,順理成章地結為連理。兩人年紀懸殊,相差十五歲,然而,這種老男人小女人的夫妻關係,並沒有阻礙李秀芝的個人成長。

她在觀看了電影《列寧在一九一八》後,那句“麵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名言,赫然成了她的口頭禪。於是,她開始了為構建幸福家庭的艱苦奮鬥之旅,自己和泥巴做土磚,砌了自家的院子,並在院子裡種了兩棵白楊樹。

院牆砌好之後,她又養雞鴨餓和兔子,以及幾隻鴿子。遺憾的是不讓養豬,否則,她更願意養豬。

如此種種為了過上好日子的辛苦勞作,看似是為了過上好日子,當然,的確是為了過好日子。殊不知,一個女人的獨立正是在努力過上好日子的過程中,一點一滴,慢慢積累起來的,沒有誰能一蹴而就,故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泰山不拒細壤,海納百川,方成其為大。

儘管李秀芝只上過小學二年級,大字不識幾個,可是她的好學精神足以令人敬佩。許靈均外出牧馬,十天半月不回來,李秀芝在忍受空虛寂寞冷的同時,還自學認字讀書,寫日記。她的這一系列奮發圖強的行為都是女性獨立的標誌,如今,還有幾個女人能有李秀芝的好學精神?女人,不該只懂得空虛寂寞冷,不該只會叫苦不迭,在空虛的時候,那些有助我成長的事情都值得去做。唯有這樣,女性才有可能養成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男人同樣如此。

許靈均去北京的前夕,許靈均問李秀芝怕不怕他跟著父親去美國,李秀芝的回答不卑不亢,她相信許靈均不會拋下她們母女倆,還說她拴不住許靈均。女性獨立的意識已然抬頭,此時的李秀芝不再是單純的個人,而是一個新女性的代表,她當然知道自己拴不住許靈均,如果許靈均決意要走的話。但是,她不會像傳統婦人那樣一哭二鬧三上吊,她平靜極了,宛如一潭深水,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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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民族區域發展

平反之後的許靈均,再次穿上藍色制服,站上了三尺講臺,成了牧區小學的老師。他不再去牧馬,轉而投身於教育,肩負起了發展民族區域科教事業的重擔。

之前與他一同上山放牧的那些牧民,都替他感到高興,還說他們子孫後代的教育就交給許靈均了,許靈均當然義不容辭。有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說,他做了一輩子的文盲瞎,一個字也不認識,看電影也不知道電影名,只見人在動。另外,這個老頭子把一本厚厚的字典看作是書,還感嘆道恐怕夠讀一輩子了。

這是牧區在那個時代所面臨的教育現狀,許靈均深切地知道並理解,他們需要他的幫助。在他見到父親之後,他決意不去美國,牧區落後的教育現狀不得不說也是其中一個大原因。在許靈均衣食無著的時候,牧區的人民沒有嫌棄他,沒有拋棄他,而是送他吃的和穿的,在他絕望找不到出路的時候,是那群淳樸的牧民給予他堅強活下去的希望和人性溫暖。而今,他得到了平反,頭上的帽子也被摘掉,他躍身成為了一名人民教師,他知道那裡的孩子、那裡的人們更加需要他了,終於,他不負厚望地重歸敕勒川,投身於牧區教育事業的建設中,貢獻自己的綿薄之力。

民族區域的發展,不單單指少數民族地區,而是廣泛地指一個人所生活、成長過的地方。有朝一日,你事業有成,飛黃騰達了,你有責任和義務回報家鄉,鴉有反哺意,何況人呢?不過,今天的現象卻恰恰相反,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巴不得早日擺脫窮困落後的束縛,急不可耐地飛到燈紅酒綠的大都市,早早地跳入物質的大染缸。

一口氣寫了這麼多廢話,在停筆之際,我想談談我對小說《靈與肉》的一些不好的看法。縱觀張賢亮先生的小說《靈與肉》,他所要表達的是根的問題,然而,小說名卻叫靈與肉,實在有些不妥。靈與肉是兩個極端,猶如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看似是寫精神與物質,實則沒那麼膚淺。不管是張賢亮的《靈與肉》,還是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都表達了同一個主題,人類的根是什麼、在哪裡的問題。物質世界越來越發達,人類卻漸漸地淡忘了自己原始的原貌,忘了自己本來的根在哪裡。我個人認為,這兩部小說的共同主題是探討關於人類從何而來,但是,張賢亮先生將其小說取名為《靈與肉》,並不能鮮明地指向小說所要表達的內核,這是比較遺憾的。

第二個欠妥之處是,小說中的人物形象不夠爆滿。礙於小說的篇幅過短,總感覺小說中的人物形象沒有立起來,不甚鮮明,不甚飽滿,反倒是影片中的人物形象塑造得非常成功,不然就不會獲得電影金雞獎了。我是先看了影片,再去讀原著的,在看影片時,我拍手稱讚道,塑造的人物形象非常成功,但是,我去讀原著時,卻感到有些失望,小說裡的人物形象刻畫得不是很鮮明、飽滿。難怪,長篇小說與短篇小說到底是不同的,由此可見一斑。這就是說,一個飽滿、鮮活不倒的人物形象需要一番濃墨重彩的刻畫。吳敬梓在《儒林外史》中刻畫的那些官僚形象,未必如前人所說的那般形象生動,通讀一遍《儒林外史》,我就沒記住幾個生動而飽滿的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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