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著陸的兔子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再別康橋》
這首詩大家並不陌生，曾經的我對徐志摩頗有怨言，所謂前人寫詩，學生遭殃。那時，除了知道徐志摩是民國時期的詩人之外，再無其他。
誰料一個八卦心，勾起了我對他的興趣。"中國西式離婚第一人"、"康橋別戀痴情男主"、"奪朋友妻的無恥之徒"等一系列的身份標籤，像小旗子一樣，立滿了這位詩人的肩頭。
這所有的所有，最使我感興趣的當屬他與陸小曼的感情糾葛。
再讀兩人的書信與日記後，才猛然發現：徐志摩，你就是個"妖精"。
脫胎換骨，修得自由身
徐志摩出生於浙江硤石的富商之家，父親徐申如對他抱有很大的希冀，一方面是因為幼子週歲時的僧人預言——"此子日後必成大器"；一方面是徐志摩的天資聰穎——每年考試都得第一。
徐志摩的文采出眾，讓他頗有名氣。18歲時，便有人主動上門提親，他遵從父母之命，娶了張幼儀——政界名流張嘉璈的妹妹。
自古以來，政商聯姻似乎是"潛規則"。這段婚姻滿足了所有人的期待，除了新郎本人。
徐志摩接受的是新思想教育，他骨子裡就有與舊習俗割裂的願望。但諷刺的是，此時的張幼儀恰恰是舊思想的"完美化身"，頭腦中滿載著三從四德的觀念。
對於這樁婚姻，徐志摩是不滿意的。他厭棄這個新娘，不是因為她是張幼儀，而是因為新舊思想永遠是宿敵。
"百善孝為先"，尚不知道心動是什麼滋味的徐志摩，為了滿足父母傳宗接代的願望，只能選擇屈從。
至此，我們不難看出，這個時候的徐志摩，雖然打著革新的旗號，卻仍舊是一個被封建禮教支配，敢怒不敢言的懦夫。
那麼，是什麼讓他敢於追求自由與愛情，做"中國西式離婚第一人"呢？
如果說他是受歐洲留學的氛圍所影響，不如說是身邊人的"推波助瀾"來的直接。
第一個是徐志摩的族親——蔣百里。
蔣百里曾經也有一段包辦婚姻，可謂與徐志摩同病相憐，幸運的是，後來蔣百里遇見了兩情相悅的女子，並與之結婚。
這一席談話撩撥了徐志摩的心，蔣百里的經歷令他羨慕不已，也讓他產生了"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想法。
第二個是徐志摩的精神偶像——羅素。
當著第二任妻子的面，羅素告訴他：
"我之所以追尋愛情，首先，愛情使人心醉神迷，如此美妙的感覺，以致使我時常為了體驗幾個小時愛的喜悅，而寧願獻出生命中的一切。其次，愛情可以解除孤獨。最後，置身於愛的結合，我看到了聖賢與詩人們所預想的天堂幻景。"
羅素一生致力於追求自由，他對愛情的描繪，為了愛情甘願拋棄生命的觀點，猛烈撞擊著徐志摩的心，也夯實了徐志摩追求自由愛情的信念。
第三個是徐志摩的忘年交——林長民。
沒錯，他就是林徽因的父親，也是在他的引薦下，徐志摩才認識了林徽因。林長民與徐志摩恩師梁啟超是政壇好友，與徐志摩也十分投契，兩人無話不談。
不知道在聽到女兒戀愛的消息時，林長民是否有過這樣的想法：
我把你當朋友，你卻想做我女婿！
已有家室的徐志摩會對他的女兒產生"非分之想"，也是受林長民的啟發。
林長民為了追憶曾經的愛而不得，當起了編劇，徐志摩自然是主角的不二人選。他讓徐志摩扮演有婦之夫，自己則扮演有夫之婦，劇中男女雖然相愛，卻礙於身份而不能相守，只能通過不斷寫信來解相思之苦。
這部林長民自導自演的戲，讓徐志摩認識到了愛情不應該囿於身份。在戲中嚐盡了愛情甘與澀的他，未嘗不想在戲外立刻付諸行動。
終於，他做了"中國西式離婚第一人"，為了心中那朵白蓮——林徽因。
施展"法力"，抱得美人歸
徐志摩為林徽因留了一個名分，但林徽因卻為了名聲悄然離開。失意的徐志摩再次見到林徽因時，她已經是梁啟超的準兒媳了。
受了情逝打擊的徐志摩，在朋友王賡的介紹下，結識了他的妻子陸小曼。
為什麼王庚會把自己的妻子介紹給徐志摩呢？
因為陸小曼是一個天性活潑的女子，自己礙於工作無法陪同妻子出門遊玩，便委託徐志摩帶著陸小曼遊山玩水。
陸小曼與王庚是舊式婚姻的結合，甚至連王庚是怎樣的一個人，她也不曾得知，從陸家小姐轉為王家太太僅僅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其實我不羨富貴，也不慕榮華，我只要一個安樂的家庭，如心的伴侶，誰知連這一點要求都不能得到，只落得終日裡孤單的，有話都沒有人能講，每天只是強自歡笑的在人群裡混。"——《陸小曼日記》
一個是剛剛失戀是傷心人，一個是困於婚姻的失意人。時間一久，兩人就互生起情愫來。
對於這種無愛的婚姻，徐志摩曾經經歷過。此時的他自然而然就成了陸小曼的指路明燈，儼然一位老師的姿態。苦口婆心地勸陸小曼振作起來，要勇於追求真愛：
"你這一朵稀有的奇葩，決不是為一對不明白的父母，一個不瞭解的丈夫犧牲來的。"——徐志摩致陸小曼
徐志摩不斷地給陸小曼寫信，信中不但一再地勸陸小曼離開王庚，也向陸小曼說著無盡的情話：
"我這一想起你，我唯一的寶貝，我滿身的骨肉就化成了水一般的柔情，向著你那裡流去，我真恨不得剖開我的胸膛，把我愛放在我心頭最暖處窩著，再不讓你遭受些微風霜的侵襲，再不讓你受些微塵埃的沾染。"
讀到這裡，不得不感嘆徐志摩寫情話的功力。對於鴻蒙未開的陸小曼來說，徐志摩的文字是具有殺傷力的，慢慢地融化著她的心。一邊是不解風情的王庚，一邊是瞭解自己的徐志摩，陸小曼的天平逐漸傾斜，甚至有了想要離婚的衝動。
在當時的社會，陸小曼承受的壓力以及謾罵要比徐志摩多許多。但是陸小曼是勇敢的，為了愛情，她甚至想過死。
可是，陸家只有她一個孩子，看著母親的淚流滿面，小曼又於心不忍，於是把心裡話都寫信告訴了徐志摩。
徐志摩卻篤定的告訴她：
"聽著：你現在的選擇，一邊是苟且曖昧的圖生，一邊是認真的生活；一邊是骯髒的社會，一邊是光榮的戀愛；一邊是無可理喻的家庭，一邊是海闊天空的世界與人生；一邊是你的種種的習慣，寄媽舅母、各類的朋友，一邊是我與你的愛。"
家庭的責任與情人的呼喚，左右拉扯著陸小曼，使她原本嬌弱的身軀，一度面臨死亡的威脅，有一次甚至醫生都覺得情況不樂觀。
"我的孤注都壓在你的身上了！再如失望，我的生機也該滅絕了。"
"我不能沒有心的平安，眉，只有你能給我心的平安，在你蜜甜的高貴的愛裡，我享受無上的心與靈的平安。"
"你早已成為我靈魂的一部分，我的影子裡有你的影子，我的聲音裡有你的聲音，我的心裡有你的心；魚不能沒有水，人不能沒有氧氣；我不能沒有你的愛。"
——徐志摩致陸小曼
不怕文化人，就怕有文化的詩人，徐志摩經過多年的修煉，撩人的情話張口就來，已然變成了一隻妖精，而陸小曼就恰恰掉進了網中央。
陸小曼曾經說過，因為徐志摩受過情傷，自己不忍心再辜負於他，所以想與他拼個未來。
翩然離去，愛人用一世來祭奠
為了與徐志摩結婚，陸小曼受盡了冷眼與羞辱。而最大的羞辱竟是出自徐志摩的恩師之口，出現在兩個人的婚禮上。梁啟超當著眾人面，不僅道出兩人的婚戀史，而且警告二人希望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結婚。
如果說婚禮上的"意外"令陸小曼蒙羞，那麼，結婚後徐家二老的態度就更讓她寒心了。
陸小曼曾經答應徐志摩，婚後與他一同南下，與公婆住在一起。但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兩代人生活上的差異，竟然使得公婆寧願北上與前兒媳同住，也不願意待在這裡。
徐家父母的離開，與其說是看不慣小兩口的新派作風，倒不如說他們自始至終都不曾接受這個新兒媳，打心裡不願承認。
徐母生病時，陸小曼想在床前侍奉，徐父卻對兒子說："她若來，我便走。"毅然拒絕了陸小曼的請求，卻打電話催促前兒媳前來侍病。
在徐母發喪時，甚至不允許陸小曼前來弔唁。
陸小曼為這段感情犧牲了太多太多，曾經的她名動京城，外交圈中無人不曉；曾經的她是父母的掌中寶，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而現在，她放下驕傲，卸下尊嚴，卻換不來公婆的認可。
她一再地低頭，公婆不但視而不見，而且還常用前兒媳來打她的臉。
雖然徐志摩在婚後的五年中，為了供她吃喝，同時在幾所學校兼職。可是，她所受的屈辱與冷漠，又有誰能真正體會，件件都像大石一樣，牢牢地壓在她的胸口，隔絕了她的空氣。
五年的恩寵，我用一世還你。徐志摩去世後，陸小曼把自己徹底塵封起來，塵封年齡，塵封歡笑，塵封人世。
陸小曼謝絕了所有求愛者，包括前夫王庚。她今生只想做徐太太，不在乎身邊是否還有徐先生的陪伴。
她今生只為徐志摩而活，徐志摩死後，她便掩門謝世，再不問人間世事，再不理雲鬢容顏。
她是貪心的，彷彿只有自己記住徐志摩是不夠的，世人也必須要銘記。
在她後半生的不懈努力下，徐志摩散落在外的作品，逐漸整理成冊，作品集也得以問世，這一項浩大的工程對於正常人來說尚且不易，更可況是"終生與藥爐為伴，一天有大半天不好"的她。
陸小曼嘔心瀝血的付出，使得徐志摩雖死，卻不滅。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再別康橋》
徐志摩是一隻妖精，懷著憧憬修煉成人形，只為來世間走一遭。
殊不知，他輕輕的步伐，帶走了陸小曼的"生命"；他柔軟的衣袖，藏匿著陸小曼的靈魂。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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