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折騰到11點半，聽完兩本故事書後才不情願地睡去，我筋疲力盡地躺下。在睡夢中，我被突如其來的一腳扼住咽喉，一股鈍痛將我迷糊的睡意徹底擊退。我深嘆了一口氣，將你的腳挪到一邊，重新給你理了下被子。夢中的你，撅了一下嘴，又保持著彎腿踢的動作，可能還沉浸在白天扮演的奧特曼中。
我側了下身，重新努力入睡。不知什麼時候，你又突然坐了起來，小手“嘩啦嘩啦”地在小腿上來回撓，哼哼唧唧地哭鬧著，我順著你的小手摸到撓癢處--鼓起了一個小包，便起身在抽屜裡摸出驅蚊水在你小腿上來回抹，你停止哭鬧，側頭“咕咚”一下倒在枕頭上，小手仍然勾著我的脖子。你入睡，不用一分鐘，而我卻要花將近半小時到一小時才能重新入眠。這已經成為我的常規睡眠模式。
你不知輕重地用棍棒砸到了我的頭，戳到了我的眼，我憤怒，眼冒金星，歇斯底里地想要教訓你，你興沖沖地拿著踩著高凳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來的糖，剝了糖紙不由分說往我嘴裡塞。望著你的純真笑臉，我揚起的巴掌變成了用雙手擎起你，在空中轉圈，於是，半空中便盪漾著你“格格”的笑聲。
我想寫毛筆字，提起筆，蘸滿墨汁，你急旋風般地衝進來，抱住我的腿，只是因為姐姐扮魔鬼嚇你，你沒命地奔我這來尋求保護。墨汁滴滴嗒嗒地落在宣紙上，瞬間散開了一朵朵花，也滴到了我的手上。你呆愣住了，又旋風樣地轉身衝去了客廳，揪了一把紙巾，麻利地攀著椅背爬上來，胡亂地在我手上使勁地擦，邊擦邊安慰我：“沒事的，沒事的，下次要小心哦！”我咬緊的牙關，氣綠的臉終究繃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我花了兩小時抹乾淨的地板，整理好的玩具箱，你只需要十幾分鍾就一片狼籍；我費盡心思藏起來的玻璃花瓶、瓷器等，你變戲法似的，大大咧咧地一樣一樣捧出來，嚇得我心尖狂顫，花容失色地尖叫，你淡然地咧著嘴笑著，遞給我幾記安慰的眼神，我瞬間崩潰；我苦口婆心地教導你背詩詞，你閉口不言，在玩玩具的時候，卻突然蹦出來一句“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驚得我一時忘記收拾桌上的碗筷。
面對你，我體會到了什麼是深深的挫敗感。不論是狂風驟雨式的批評，還是涓涓細流般的教導，你都充耳不聞，我行我素，讓當孃的急得抓狂。可是，當你窩在我懷裡熟睡的時候；當你圈著我的脖子狂親的時候；當你用軟糯的聲音叫著“小媽媽”的時候，兒子，我所有的抱怨，所有的辛苦都化為烏有。
儘管每天都上演著雞飛狗跳的狼狽場景，儘管每天都不停歇地跟在你屁股後面收拾你的爛攤子，儘管時不時地被你氣得歇斯底里，可是我仍然一次次地選擇原諒你，包容你，因為你是我的兒子。
愛著一個人的時候，會變得健忘，甜蜜相擁時，全然不記得上一刻的山洪咆哮；愛著一個人的時候，望著他熟睡的模樣，全然想不起他就是白天那讓人恨得牙癢癢的混世魔王；愛著一個人的時候，昨天還發誓再犯錯絕不姑息，今天又將忍耐極限悄悄地往後挪了一個界線；愛著一個人的時候，付出即是享受，抱怨也是一種甜蜜。
這大概是為人父母的常態——上了癮一樣的痛並甜蜜著，心甘情願地被他（她）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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