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辦公室的故事

讓我們一起傾聽親歷者的故事,感悟歷史中的人、人的歷史……

楊振東,男,原黑龍江省蓮江口農場溫州知青。

一、"大隊部"

農場是國營農場,下屬單位是十來個分場,1975年後分場改稱生產隊,五分場的全名是"黑龍江省蓮江口農場第五生產隊",簡稱:"五隊"。分場辦公室門口還掛著一塊"民兵營"的牌子,黨支部牌子沒有掛。那時候的黨委如"中共"什麼什麼"委員會"的,有掛牌子的,如蓮江口鎮的總場飛機狀的辦公樓大門口就另掛了塊黨委的牌子。但沒看到基層的支部委員會有掛什麼牌,不像現在大小城市裡看牙的美容的託管的養生的凡是有結幫合夥的,都喜歡掛個"黨支部""工會"的牌子,以示自己也是組織裡的人,是規規矩矩的單位,就像趙本山老愛掛在嘴邊的那句話:"咱們要跟黨走!沒有黨,咱們吃啥喝啥?沒有黨,咱們的瑟啥?這玩藝,咱可得整明白了!"當時的分場的辦公室叫啥?應該叫場部或辦公室才對,可是那時候及至到了知青們跑光的1979年,分場的辦公室,分場的人都叫"大隊部"。

為何叫"大隊部"?用一句不大恰當的口頭語打比方吧,"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稱呼源出分場的管教幹部。1968年知青下鄉到農場前,農場是勞改場,全稱為"黑龍江省第41勞改支隊",五分場是41支隊下屬的第五勞改大隊。知青來了,人多了不夠住,當年未疏散的刑滿就業農工翻蓋了幾幢新集體宿舍,唯大隊部辦公室"濤聲依舊",管教幹部和分場其他人員習慣了辦公室叫"大隊部",後來老人新人就一直這麼叫了下來。

說起41勞改支隊,溫州的"老浙皮"們多少還有辛酸或苦笑不得的回憶。當時分場人事雖屬二級管理,但財務是一級核算,回溫探親審批權在分場,開出的個人探親介紹信,不必到總場換文,要是換文反倒OK了,因為總場開的肯定是規範的鉛印的介紹信,題頭肯定是"國營蓮江口農場"。而分場出的介紹信壞事了!分場是用信箋紙手寫的介紹信,蓋上個"五分場革命委員會"的戳子,信紙的題頭是非常惹人警惕的"41勞改支隊"幾個紅色黑體字,拿著"勞改支隊"的介紹信,再說個個黑乎乎的極像"關東勞改犯"的模樣,沿途上車上船住宿住店的關卡所經歷的艱辛與屈辱,尤其是承受"階級鬥爭的弦"時時刻刻都蹦的緊緊的大上海的民兵的盤問折磨,自是一言難盡。

二、"活地圖"王幹事

農場的"大隊部"的幹部的職稱可能還是沿襲曾經的勞改隊那一套,不是幹事就是管理員,東北有句俏皮嗑調侃"幹事幹事,瞎參謀亂幹事",意思是說幹事多如牛毛,幹好了是"幹""事",幹正事;乾的水襠尿褲的,人家就會說"亂幹事","官不大,僚不小!"

王幹事是保衛幹事,幹了幾年後來調走了。分場七八百知青都是青春叛逆期,難免有不安分愛挑事的,分場就設一個保衛幹事基本上風平浪盡了。這是因為當時的政治氛圍嚴厲;二是相比今天,那時候的人老實啊,目光也比今天短淺;三是王幹事有一副銅手銬,而且銬手銬技法嫻熟,筆者就親見王幹事給人上銬。王幹事是小矮人,和電視裡的宋江差不多高,一次面對一連一姓杜的佳市大個子知青,王幹事眼不眨心不跳,厲聲:"銬起來!"話落銬至,迅雷不及掩耳,"趴"一下就將大個子的雙手用銅手銬銬了起來。四是王幹事有一手絕活分場內名聞遐邇,人人皆知皆服,這絕活就是記人名,王幹事的記人名絕技有點古怪,專記中共高層歷屆要員的個人簡歷,從中共一大到九大,從部長到中央主席,如數家珍倒背如流,隨問隨答,經核實準確無誤。自至,王幹事"活地圖"美譽眾口皆碑,久而久之,聲名遠播了,這時如誰要說,王幹事叫你,心虛的人自然心驚膽戰!想想人家是活地圖啊,你乾的那些損事人家早描在"圖"裡了。

三、革命鬥士

這又是一位幹事,具體是"幹"什麼"事"的忘了,反正大隊部裡沒有他的差使,但大家都叫他幹事,因姓吳,叫他吳幹事,也叫他老吳。吳幹事是每週二晚政治學習的必通知人之一。吳幹事是位老實古板的農場幹部,不抽菸不喝酒,看模樣是不招災不惹禍,安分守己的人,這樣的幹部很多,沒什麼特別。但分場的書記、主任都怕他,我也怕他,因為每次我換黑板報書寫內容時,他都會非常嚴肅的指出這句那句有政治問題,即使你向他出示母本即報紙或總場發的學習資料,老吳仍有種"反潮流"精神。書記、主任為何怕他?敬而遠之?不用說我也知道了,這樣思想奇特的幹部是那個時代的特徵,這樣的人要和你講革命,是非常胡攪蠻纏,再有萬一越級告密到上頭,如碰到心術不正的上司,真正剛正不阿守本份的幹部的處境是非常危險的。

結果果然吳幹事"捅了天"!正好那個時期出了個"反潮流"名稱"黃帥事件",四人幫樹之為典型大肆宣揚。五分場子弟校當時出現了一起小學生頂撞老師被處罰的行為,吳幹事給中央寫信舉報,結果中央高度重視,果真派了個調查組,省委和總局配合,在分場認真調查。幾天後在分場大禮堂,中央調查組當場宣佈調查結果,結論大概沒有什麼問題,上綱上線毫無根據。筆者印象中中央調查組幾名人員穿著長風衣,氣宇軒昂,派頭很好,講話宏亮,一口北京話非常好聽。

這件事結束後,吳幹事並沒有收斂,仍是鋒芒十足。書記、主任及主管政教的主任更沒有打擊報復,反而更加謹慎,儘量躲著他,有時候被吳幹事所謂反映問題攪的實在受不了時,性急的書記會怒吼一下,也就罷了。

唉!那個時代的人就是這樣,說不上什麼壞人壞蛋,人都是好人,都在講革命,就是有的人鬥志特強特革命了些,有的人怎麼用功也跟不上趟。

四、沒有辦公桌

大隊部的會計出納是用辦公桌的,至少算盤、賬本不能放在膝蓋上用啊!糧食保管員、倉庫保管員是用辦公桌的,他們要使用原始憑證,沒有桌子那不是扯蛋嗎?文書統計是用辦公桌的,至少寫字要在桌上寫;婦女主任是要用辦公桌的,最起碼發放的安全套也得有抽屜啊!保衛幹事不用說了,審訊筆錄、手銬不可能天天拿在手裡啊!

大隊部的書記、主任,幾名副主任從來沒有也不用辦公桌,上班或晚上學習都到子弟校黃全志等兩男教師在大隊部財務室東邊房間炕上坐著嘮嗑抽菸就算上班了;有時就在大隊部門口站著或乾脆蹲著,或者到財務室出納員的櫃檯上趴著聊天就算上班了。

直到有一年在西山四連任指導員的江蘇人凌瑞華奉調到分場任副主任後,他才算要了張辦公桌,而且經常很正規的在辦公室上班。凌副主任原來就是總場機關下放的,機關作風就是機關作風。基層的管教幹部當年的農場就是這樣。

五、手搖電話、手搖警報器

辦公室兩張土炕,幾床被褥,只有一床是公家的,平時值班用;還有兩床是私人的,兩位子弟校的單身漢老師在此居住用。再有幾張辦公桌,會議室幾張長條凳,財務室一個文件櫃,就這些設備了,值不了幾個錢。值錢的東西是手搖電話機和也是手搖的警報機。

手搖電話機有兩部,一部通總場總機,另一部是聯繫西山四連的專機,兩部電話均無對外號碼,要撥市話及長途均需通過手搖電話打到總場總機再轉,接話同樣如此,倒轉進來。手搖電話是乾電池,乾電池掛在牆上,打電話,嚴格話應用搖電話時,要用右手使勁搖轉,嘴巴里要不停地"喂喂",看過《南征北戰》電影國民黨的張軍長搖電話麼?我們的手搖電話情景和張軍長差不多,尤其是十月秋收總場要進度,每天一報,為省略時間,進度表的橫排項目均用阿拉伯字順序數報號,再同步報出豎列的明細數,常常比如是:"01:3324;02:2134......12:550......"話筒裡還經常能聽到其他分場報進度的雜音,此起彼伏,大喊小叫,搞得真像上甘嶺打仗,又像《永不消逝的電波》電影裡的李俠在發報。報進度要求是每晚六時,電話又裝在幾乎每晚都開會的小屋,到會的人進屋就上炕,一看電話阿拉伯數字報數,聽聽數字聲還抑揚頓挫,搞得神秘叨叨,剛開始他們也覺好奇,以為報進度者在故弄玄虛,在整景,後來他們也明白了,見怪不怪,也說這個方法好,少了囉嗦,省事。

手搖警報器模樣及大小像《地雷戰》電影裡的掃雷器,把稍短些,沒有驅動器,手搖動就能轉動風扇頁發聲,搖越快聲音越響亮,發出來的警報聲動靜和我們從電影裡從今天現實生活中聽到的機器警報聲感覺沒有什麼異樣,聽來都讓人揪心。

知青往事:辦公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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