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一生

奶奶出生在民国10年(1922年)湘西南武冈邓家铺一个盐商的家里,在当时家境算是比较殷实。原本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命运却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在奶奶还只有6岁时,一次奶奶的父亲外出贩盐,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听父辈们回忆说应该是在路上被人做了,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死了个人算是再正常不过了,也没有办案申冤之说。家庭的顶梁柱一塌使得整个家庭瞬间陷入困境,原来奶奶父亲欠的债,都被上门逼债,奶奶的母亲被逼走头无路,最后只能忍痛把儿女们全部卖掉还债。我奶奶最终没有逃脱命运的束缚,6岁就被迫卖入青楼。从此走上了她不平坦的一生。

听奶奶回忆,她六岁被卖入青楼,九岁开始学抽烟,十一岁要求接客,由于当时奶奶还小不从,经常遭青楼老鸨毒打。有一次遇到一个好心的客人,看奶奶长得还可以,也怪可怜的,就从老鸨那里把奶奶赎出来了,从此奶奶就离开了那非人般的青楼。跟着那个好心的客人来到了他家,原来那好心客人是当地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原本以为终于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了,结果也好景不长,在奶奶16岁那年,由于当时那地主好赌,最后把奶奶当作赌资输给了另外一个地主,就这样奶奶又跟随来到了另外一个地主家里,那时那地主家里已经有了两房,奶奶进入他家做了三房。在这里奶奶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可命运总是和奶奶开玩笑。1949年解放,1950年5月1日,新中国颁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中国实行一夫一妻制。这个法律从根本上否定了中国实行几千年的三妻四妾制度。颁布这个制度的时候会出现一个问题,就是1950年5月1日之后结婚的必须是一夫一妻制,但是之前存在的那些都要怎么办。

当时对于在新的婚姻法之前三妻四妾的,政府不进行追究。只做一件事,就是你们这种在婚姻法颁布之前做的都是合法的,并不违法。不过如果小妾要求离婚的,男方不能拒绝。当时奶奶就不愿再继续呆在地主家里做小,就这样奶奶终于跳出了束缚她的封建制度。开始了她自由的全新生活。

在奶奶走完坎坷一生后,我在奶奶的遗物中找到了奶奶的遗书,奶奶不会写字也不识字,遗书是由她妹妹(我叫姨奶奶)的儿子代写的。从遗书中得知,奶奶在走入新生活后,为何选择了我爷爷,因为当时我爷爷的第一任妻子(我父亲的母亲)在生孩子中难产至死,留下了一双儿女(当时我的父亲5岁和姑姑8岁)。奶奶以为他这么多年跟了别人都没有孩子,以为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了,就想找个有孩子的丧偶的人家嫁了,老了也有所依。奶奶就这样走进了我爷爷的生活里,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我父亲的后妈。奶奶后来在我爷爷这里相继生三个孩子,(两个姑姑和一个叔叔)。‘这次终于可以过上好的日子了,但命运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奶奶开玩笑。

我的爷爷原本是黄埔军校武冈分校一期生,炮兵科毕业系国民党炮兵连连长,在武冈保卫战中被日本人子弹打穿大腿。就在后方医院养伤,伤好后看到家里的奶奶独自带着五个年幼的儿女辛苦,爷爷就当了逃兵,偷偷跑了,没有跟随国民党的大部队西撤到重庆去。终于一家人可以团聚在一起了。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但好景不长,1953年闹土地革命打地主,我爷爷的父亲(我的公公)被划成大地主,当时地主打三代就是我的公公,我的爷爷和我父亲这三代,天天戴着高帽被游街。从此悲惨的命运再次席卷我们家,那年我们家一个月就被贫农整死了九个人,其中就有我的爷爷和我的最小的姑姑。我爷爷因为有文化又是黄埔生回来后当时在村里当保长,在土改中被人陷害坐水牢,在水牢里坐了半个月后得病了,他们看到我爷爷病危了就把我爷爷放回来了,第三天我爷爷就在我父亲的手上与世长辞。留下两双儿女和奶奶继续被人批斗。那年我父亲12岁,奶奶也只有和我爷爷一起渡过8个春秋。

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中,父亲被人整得几近疯了半年,全家被赶得到处流浪,房屋被人霸占,奶奶带子年幼的几个孩子只能住草窝吃野菜。吃米糠,后来闹饥荒有一个二姑被活活饿死,大姑由于长期吃米糠导致排便不出病死。就剩下奶奶,父亲,三姑和叔叔四个人艰苦渡日。如果中途没有好心的姨爷爷(我奶奶的妹夫)在县里做一个小官,每月接济一下粮食,也许一家人都会被饿死。

当时也有人劝奶奶改嫁,奶奶那时才30出头,也完全可以再找户人家嫁了,但奶奶却舍不得孩子,硬就没有改嫁,守着三儿女。在非常困难的环境中把三孩子带大,成家立业。

以为总算苦尽甘来了,在老年可以享福了,但命运不是想得那样,奶奶总以为我父亲的养子,我叔叔才是她的亲儿子,偏见心里还是很大的,一直什么都顾着她自己的儿子,分家时奶奶不愿跟着我父亲过也不愿单独过,只愿跟着她儿子过。因为可以帮他儿子做很多事,这点我从记事起都能明显看到了这点。那时奶奶六十多岁,她的身体很好什么事都能做,我叔叔和我婶婶还看不出对奶奶的苛刻和刻薄。自从我奶奶不能再劳动了也就是不能再帮我叔叔他们做事了,他们的本性就显露出来了。他们对老人做那些事我都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此时的心情非常沉重,泪水都已经湿透了我的眼眶,最后的结局就是我父亲过来给我们带孩子,没有办法在家照顾老人,老人自然就由她的儿子照顾,结果果然不出意外,在我父亲还没有出来两个月,2016年母亲节那天奶奶走了,走得非常的凄惨,是被活活饿死的。就这样奶奶走完了她的悲惨一生。

人家说生前没享到福死后在极乐世界可以享福了。可是在这位老人身上死了实现不了最后的愿望。死后奶奶被安葬在自己的土地上,原本以为可以安息了,谁知道悲催的事情再次发生,由于我们那搞开放,土地值钱了可以卖,结果她儿子把她的土地和墓地全给卖了。卖了也不通知一下我的父亲(我的父母亲在外和我们住一起)。后来我们是听几个堂叔说奶奶的坟地也被卖了。我听了无比的愤怒,对叔叔的行为恨之入骨,对奶奶的命运非常的痛惜。

今天含着泪把奶奶的凄苦一生粗略的写出来了,心里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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