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刑事案件，發生在河南洛陽市金谷派出所社區警務大隊的值班室內。
▲事發所在的警務大隊值班室。
2019年4月6日下午，因為一些瑣事，兩家人發生糾紛，隨後到警務大隊值班室調解。據法院一審判決書顯示，調解過程中，22歲男子陳文超與34歲男子王志超發生廝打，陳文超用鑰匙將王志超右眼打傷。經鑑定，王志超的損傷程度屬於重傷二級。
因故意傷害罪，陳文超獲刑4年。但陳文超及其家屬不服，認為是對方動手在先，其行為具有正當防衛性質。
現場民警證實，本案中，是受害人一方首先動手。洛陽市公安局金谷分局認為，王志超一方雖有過錯，但結合本案案情，因王志超傷勢嚴重，未對王志超一方做出處理。一審法院認為，受害人王志超對本案矛盾激化負有一定責任，陳文超正當防衛“理由不充分，不予支持”。
3月17日，洛陽市公安局金谷分局一名負責人告訴紅星新聞記者，案件仍在訴訟階段。
民警“眼皮底下”發生衝突
洛陽市西工區人民法院一審判決書稱：經審理查明，2019年4月6日下午，陳文超母親王西雲和被害人王志超的岳父胡海運因貼廣告發生糾紛，王西雲將胡海運的車鑰匙拿走，胡海運報警後，雙方被通知到洛陽市金谷派出所社區警務大隊值班室進行調解，在調解過程中，陳文超與王志超發生廝打，廝打中，陳文超用鑰匙將王志超右眼打傷。
案件材料顯示，王西雲和胡海運均在當地從事管道疏通工作。事發當日，胡海運在一家屬院裡張貼廣告。王西雲說，她看到自己此前貼的廣告被蓋住，便要求胡海運揭掉，為“確保”胡海運揭掉這些廣告，胡海運將車鑰匙拿給王西雲，作為“抵押”。
不過，胡海運在接受警方詢問時則稱，是王西雲“搶”、“奪”走他的鑰匙，因王西雲未能及時歸還，胡海運報警。當日晚19時許，胡海運及大女兒胡雪芳、大女婿王志超、二女婿崔文碩來到洛陽市金谷派出所社區警務大隊值班室。不久，王西雲及兒子陳文超也到達值班室。
▲現場輔警還原案發經過。
根據社區警務大隊輔警張居正的講述，“他們一見面就吵起來了，我們將他們勸開，並讓他們坐下。我在登記他們的信息時，馬騰中隊長在一旁聽他們講情況，但剛說沒幾句後，王西雲就用手指著對方，胡雪芳用手撥擋王西雲的手臂，然後這兩個女性就廝拽起來。”
張居正還說到，“王志超衝上去後，陳文超用手朝王志超亂打，我們趕緊制止他們。這時我們看到陳文超手裡拿著一串鑰匙，王志超右眼流著血，又發現胡雪芳頭後部也流著血……我們立即將王西雲和陳文超控制住。”
▲現場民警還原案發經過。
社區警務大隊民警馬騰表示，胡雪芳和王志超情緒比較激動，先動手打王西雲的胳膊和頭部，陳文超在旁邊看見母親被打，也衝上去和王志超廝打在一起；陳文超用右手打王志超的面部，“事情發生的非常突然。”
▲王志超傷情被鑑定為重傷二級。
因毆打他人，王西雲被金谷分局行政拘留15日。2019年12月，因故意傷害罪，陳文超被判處有期徒刑4年。
錄音顯示被告多次呼籲“警察趕緊制止”
一審獲刑後，陳文超堅稱，案發時，他看到母親被對方毆打，制止時受到阻攔，最終發生衝突。陳文超認為，對方有4人在場，其中3名男子，己方只有母子二人，自已“救母”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頂多屬於防衛過當”。
根據案件資料，事發時，現場有一名民警、一名輔警在場。當事警察稱，雙方開始爭吵時，警察對雙方進行制止，並勸雙方冷靜，但肢體衝突還是未能避免，雙方發生廝打後，警察予以制止，將雙方分開。
陳文超家屬告訴紅星新聞記者，進入值班室之前，陳文超打開手機錄音功能，以錄音形式全程記錄了案發過程。
紅星新聞記者獲取的該段錄音內容顯示，在值班室內，王西雲說完“咱好好說啊”後，胡雪芳一連說了5次“你給我指一下試試來”。其間，崔文碩勸胡雪芳說“我給你說姐，先別說話，先別說她⋯⋯”陳文超仍在說著“別動，別動⋯⋯”。
陳文超在30秒內連續說了10餘次“不要動啊，都別動”，並喊道“警察趕緊制止了，警察咋不制止呢？”隨後，現場變得混亂，錄音裡傳出王志超和胡雪芳不斷罵著髒話，也有“啊，啊呀⋯⋯”的叫聲傳出。之後，“幹啥呢！都鬆手！鬆手！”的喝止聲出現。
陳文超二審辯護律師、上海德禾翰通律師事務所律師程廣鑫告訴紅星新聞記者，案件偵辦及審理過程中，該份錄音已提交給辦案單位。
案件資料顯示，西工區人民檢察院批准逮捕陳文超後，提醒辦案單位洛陽市分安局金谷分局注意收集“王西雲與對方發生撕扯毆打的具體過程”證據，警方未就檢方該意見進行相關補充。
警方認為受害人有過錯，因受傷更重未被處理
案件資料還顯示，金谷分局社區警務大隊出具了一份《情況說明》稱，值班室原有監控探頭一個，安裝時間為2010年11月金谷分局成立之前，因社區大隊值班室不是辦案場所，所以金谷分局成立後，沒有對社區大隊值班室探頭進行重新整修。
上述《情況說明》中提到，2019年4月6日案發後，辦案民警和分局技術人員立即對監控進行調取，發現值班室監控探頭損壞，但損壞時間不詳。
▲目前，該警務大隊值班室內有一監控探頭。
對此，陳文超家屬對紅星新聞記者表示，陳文超手機錄音記錄雙方發生衝突的全過程，能夠證實對方首先動手毆打陳文超母親王西雲，且能證明陳文超在衝突發生前多次呼籲現場民警“趕緊制止”，監控探頭既然損壞，為何法院審理對這一錄音證據完全不予提及？
3月17日，金谷分局一名負責人稱，案發後發現監控缺失，公安機關已經進行完善，“監控只是辦案過程中的一項證據，但不是唯一的證據，還有其他證據材料，也能證明案件的事實情況。”
陳文超手機錄音內容還顯示，雙方發生衝突被拉開後，陳文超要求警方查一下誰先動的手，錄音裡傳出“不講是誰先動的手，來到這以後，只講是誰將誰弄傷了，該拘留拘留，該判刑判刑”的聲音。
錄音還顯示，王西雲強調是對方先動手時，一個男子聲音傳出：“給你普及一下法律知識，打架鬥毆不論誰先動手，按結果判……打架鬥毆上只看結果，不看誰先動手，學過法律沒有？”
▲金谷分局出具的《情況說明》
王西雲告訴紅星新聞記者，以上“結果犯”等言論，出自現場民警。金谷分局則向檢方出具《情況說明》，認為該錄音不能直觀反映本案過程。
此外，陳文超家屬還質疑，對方首先動手打人，為何未受處理？對此，金谷分局出具《情況說明》稱，王志超一方雖有過錯，但該局結合本案案情，因王志超傷勢嚴重，故未對王志超一方做出處理。
陳文超二審辯護律師程廣鑫表示，在場警察“按結果判，打架鬥毆只看結果，不管誰先動手”的說法是典型的“唯結果論，有罪推定”思維。
金谷分局相關負責人告訴紅星新聞記者，目前案件仍在訴訟階段，等待二審的判決結果。
閱讀更多 蕭山檢察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