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是曹雪芹歷經十年嘔心瀝血的作品,其中的人物塑造更是通過作者精心佈置和深思熟慮的。
小說中鮮有的一個“壞人”就是趙姨娘,在她身上,體現出了“吸血鬼形象”。
所謂的“吸血鬼形象”指的是“一個代表陳腐墮落的人物,對另一個純潔無暇的人物的掠奪”。
“吸血鬼形象”早期在作者筆下是醜陋、皮膚蒼白,單純性的夜晚出動吸食人類的鮮血得以生存。
而到了近代,“吸血鬼形象”便更大程度上擁有了自我意識的超自然生物;再到後來的創作中,“吸血鬼形象”就被引申為人物形象的某一種類型,賦予了“吸血鬼形象”新的含義,並用以分析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性格。
本文正是用“吸血鬼形象”的模型分析《紅樓夢》中的人物趙姨娘形象。
一、從外在形象上看,趙姨娘悲劇結果的暗喻
在《紅樓夢》第113章中說到趙姨娘在寺內得了暴病後的可怖形象:“雙手合著,也是叫疼。眼睛突出,嘴裡鮮血直流,頭髮披散”以及“只裝鬼臉,自己拿手撕開衣服,露出胸膛,好像有人剝他的樣子”。
這是趙姨娘悲劇性結果,而她的外在形象的恐怖性與醜陋猙獰的“吸血鬼外在形象”也有著很大的相似性,趙姨娘病後“嘴裡鮮血直流”與吸血鬼皮膚蒼白、嘴唇猩紅相像。
趙姨娘的悲劇性結局是被封建等級制度所腐蝕後的由正常人淪為“吸血鬼”的轉變。
傳統的封建妾媵制度使得她在賈家的地位低下卑賤,即使她一次次地與之抗爭,甚至採取不擇手段的方式也未能為自己和兒子贏得一絲話語權。
因為身份的低賤,她在賈府的生存環境就更為地艱難,再加上與周姨娘不一樣的性格缺陷更是將她逼上了絕路,被封建奴隸制等級制度與妾媵制度壓迫下的她就正如害怕白天只能在夜晚偷偷苟活於世的吸血鬼一般難以被人接納,認可。
二、身為人母卻無時無刻不在如“吸血鬼”一般壓迫自己的兒女
由於在封建家族中, 宗法制度規定“正出認嫡母, 不認庶母, 視庶母為奴、僕人;規定庶出認嫡母, 不認生母。”
因此,趙姨娘與自己的子女之間的關係是畸形變異的,在她的眼裡,兒女只是自己索取金錢和名利的來源。
在對賈環的教育上,趙姨娘可謂是粗話連篇,一直以打罵的方式對待,在第20章中,賈環輸了錢後,趙姨娘惡狠狠地罵賈環:“誰叫你上高臺盤去了?下流沒臉的東西!那裡頑不得?誰叫你跑了去討沒意思!”。
在第84章中因為賈環不小心弄灑了藥,便破口大罵:“你這個下作種子!你為什麼弄灑了人家的藥,招的人家咒罵”。
趙姨娘對賈環的委屈開口便是對他自身的打擊謾罵, 讓他不斷的體會到自己與寶玉的巨大差別和不公平,在趙姨娘長期影響下, 賈環自然也會帶有趙姨娘自輕自賤、報復心強的性格。
也正是因為趙姨娘平日裡對賈環的指指罵罵和萬般嫌棄責怪才使得賈環內心裡產生一種自卑感,認為自己低人一等,也才會說出“都欺負我不是太太養的”的話語,做不到像探春一樣把自己與正出視作同等地位。
表面上趙姨娘一直在為賈環著想,為賈環鋪後路,但實質上,趙姨娘是為自己鋪後路,希望賈環能出人頭地,自己好“母憑子貴”,希望以後能從賈環身上得到名利和金錢,但是她卻沒有給予賈環真正的母愛,也沒有真正發自內心地疼愛賈環,相反的,趙姨娘給賈環帶來的卻是精神上的壓迫和摧殘。
而對於女兒賈探春而言,趙姨娘更是想盡辦法以生母的身份以血緣關係束縛她,想要從探春身上索取更多的金錢和利益。
在第55回中便寫到趙姨娘的弟弟趙國基死後,她試圖讓當家的賈探春顧及血緣關係,額外給予她更多的金錢補貼
對探春說:“如今你舅舅死了,你多給了二三十兩銀子,難道太太就不依你?分明太太是好太太,都是你們尖酸刻薄,可惜太太有恩無處使。姑娘放心,這也使不著你的銀子。明兒等出了閣,我還想你額外照看趙家呢。如今沒有長羽毛,就忘了根本,只揀高枝兒飛去了!”
趙姨娘只想著從探春身上撈好處,完全不顧及自己對探春只有生育之情而並無養育和母愛之情,也從來都不曾想自己的要求會讓本就庶出的探春更加為難,如果探春真的額外多加銀兩,那麼她日後在賈家也就難以立足了。
在第100回中,趙姨娘得知探春尋得好人家出嫁的信息後,歡喜地阿諛道“姑娘,你是要高飛的人了,到了姑爺那邊自然比家裡還好。想來你也是願意的。便是養了你一場,並沒有借你的光兒。就是我有七分不好,也有三分的好,總不要一去了把我擱在腦杓子後頭。”
這些都看得出趙姨娘試圖仗著生育之情從探春身上索取財富,甚至連探春給寶玉做鞋子也要摻和進去,埋怨她只為別人做鞋子而不為賈環做鞋子,總是想著從探春身上索取卻不曾為她付出。
從趙姨娘身上,我們看到的多數是她對於自己兒女的壓迫和“掠奪”,母親並不意味著存在母愛和母性。
在賈環和賈探春眼裡,或許趙姨娘更多的是想盡辦法“吸取他們鮮血”的“吸血鬼”一般,只想著利用兒女為自己鋪後路和向探春索取金錢,可以說,趙姨娘是一個想著通過榨乾兒女來成全自己的私利的自私自利的母親。
三、趙姨娘陳腐墮落、惡毒狠辣的“吸血鬼”性格
造成趙姨娘悲慘命運的不僅是封建禮教和等級制度的吞噬,更重要的還有她性格的劣根性和缺陷,將自己逼入絕境。
趙姨娘是一個狠毒愚昧迂腐、心生妒忌之心的小人,在第二十五回中,趙姨娘因為嫉妒寶玉和鳳姐的地位,暗中與馬道婆聯合用魘魔作法報復寶玉和鳳姐,差點將他們二人置於死地。
除此之外,趙姨娘為了助自己的兒子賈環上位,多次在賈政面前詆譭寶玉,盡說寶玉的不是,試圖離間他們父子之間的情感。
同時,趙姨娘還是一個阿諛奉承,見風使舵的人,寶釵出於同情而送給賈環一些物品,趙姨娘轉身就想要藉此博得王夫人的注意和好感,卻不曾料到王夫人不領這般情。
趙姨娘報復心強、愚笨、惡毒、粗俗魯莽的性格往往讓她興風作浪後自食惡果,在第在第六十回同芳官爭吵時, 不顧形象地罵到:“小淫婦, 你是我銀子錢買來學戲的, 不過娼婦粉頭之流!我家下三等奴才也比你尊貴些, 你都會看人下菜蝶兒。”
甚至還出手打人,其狠辣愚笨的性格往往容易被心懷不軌的人利用,從而做出一些對他人造成傷害的事情。
同時,趙姨娘還是個貪財愛慕虛榮的人,在第62回中,趙姨娘暗自裡挑唆彩雲偷取府中銀兩和物品贈送給賈環,賈環發現後把彩雲所送的都摔掉,而趙姨娘轉身一邊安慰彩雲一邊把東西收拾好準備收歸己有,不料彩雲一氣之下扔進河裡了。
再比如趙姨娘藉著自己弟弟趙國基的死想要向探春索求更多的補貼費用。看到寶釵給賈環送禮物,便一直稱讚寶釵和奉承寶釵,這些都可以看出趙姨娘見錢眼開,見風使舵的性格缺陷。
趙姨娘的自私自利、陳腐墮落、愚昧不堪、心狠手辣的性格對寶玉、賈環、芳官、彩雲等人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傷害,像潛伏在身邊的“吸血鬼”一般對那些對她造成威脅的人進行報復和精神上、金錢上的“掠奪”。
趙姨娘雖是個可恨之人,但也是個可憐之人,由於自己出身的低卑以及妾的地位,讓她一生中都難以逃脫“奴隸”的命運,她總是被高高在上的王夫人看不起和輕視,在複雜的賈家生存下去對於她而言是艱難的。
在面對上層人的壓迫和踐踏下,她更多的是無奈和默默的忍受,繼而將這份忍受轉變為反抗性的報復,從剛開始的天真無瑕的美少女淪落為後來的“吸血鬼”,從趙姨娘的身上,我們應該更多的是對她的悲劇命運的同情和憐憫,而不應該是單方面的憎惡和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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