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帝國之亡
1510年代的北美洲,有一個類似《阿凡達》場景的部落。
他們有相對封閉的環境,有熱帶的雨林、神奇的文明、豐富的黃金。
他們用20位進制計數,因為手腳(趾)指頭加一起共20個。
他們以國王為神,採用活人祭祀。
他們種玉米,後來傳遍全世界。
他們的一個城市,特諾奇提蘭城,有6萬多人口,是當時世界上少有的大城市。
這個地方,就是阿茲特克帝國。
一個文明、財富、人口、面積都是世界少有的大國。
但是,這個古老的國度,此時正遭一股外來艦隊的覬覦。
這就是來自西班牙的一支探險隊。
作為西班牙王國的貴族、軍事家,柯爾特斯帶領一支軍隊來開拓殖民地。
他的堅船利炮並不多,11條船,水手、士兵和僕從一塊算上,不過600多人。
還有16匹馬,32名弩手,13名火槍手,和14門火炮。
遇到入侵,阿茲特克人也像《阿凡達》裡的納美人一樣,奮起抵抗,獵手、埋伏、毒箭,柯爾特斯幾次入侵都未得逞。
後來,柯爾特斯注意到,這個阿帝國其實並非堅不可摧的城邦,而是由3個相對獨立的湖畔城市組成。
其中最大的城市特諾奇提蘭城,與其他兩城有著較深的歷史矛盾和糾葛。
他利用這個矛盾,成功挑撥離間,攻入了阿國的最大城市,特諾奇提蘭城。
城內領主號召全城抵抗,一番廝殺,終於把幾百個西班牙人驅逐出城。
然而,就在這天晚上,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城中首領驅逐西班牙敵寇的幾個小時後,該城的士兵突然一個個暴病身亡。
阿國人目瞪口呆,無助而驚恐。
原來,這不是西班牙人施了巫術,而是他們帶來了一種可怕的病毒——天花。
幾天前的一場戰役中,西班牙的一名士兵被阿國人獵殺。
他們對這名白人把自己皮膚“染”成黑色感到奇怪,就用水沖洗其屍體,看看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殊不知,這具屍體帶有烈性傳染病——天花病毒。
在西班牙,天花是一種常見的兒童病,人人都曾患過,但人人體內都有了免疫抗體。
所以天花一傳染到阿國,便成為一場恐怖的傳染病,幾天內迅速蔓延,致人迅速死亡。
信奉神明的阿國人,眼看著自己強壯的士兵、首領一個個莫名死亡,他們無法解釋,只能說是神明來懲罰他們了。
幾百人的西班牙軍隊捲土重來,他們卻毫髮無損。
這隻能說明,是神明要終結他們這個國度和古老的族群,神明指示要他們向西班牙人屈服、稱臣。
就這樣,古老的阿帝國,和他們的軍事力量、文化文明,在瘟疫面前瞬間崩塌。
西班牙士兵高喊著“GOLD GOD GLORY”(金子、上帝、光榮)的“3G”口號,輕而易舉地佔領了特諾奇提蘭城。
他們恣意殺戮,古城變廢墟,血流成河,夷為平地。
神奇的阿茲特克帝國就這樣轟然倒下。
時間是1521年8月。
之後,他們又在廢墟上重新建立一座歐洲風格的城市,這就是墨西哥城。
二、不適者不生存
阿茲特克帝國的消失,是世界史上一件驚人的事件。
與其說是因為西班牙的堅船利炮,毋寧說是因為西班牙的天花瘟疫。
事實上,西班牙帶來的遠不止天花。
戰後的近百年曆史中,瘧疾、黃熱病等多種歐洲傳染病,隨西班牙人紛至沓來,反覆洗禮這片新大陸。
而熱帶雨林的地理特點,又十分適合瘟疫的寄宿蔓延,所以印第安人不斷被各種瘟疫吞噬、洗禮,人口逐年下降。
其一個相對封閉的下加利福尼亞半島,80年後當地人口只剩下10%。
甚至百年之後,整個美洲大陸的土著居民只剩下十分之一。
一場瘟疫改變一場戰爭,一場瘟疫消滅一個文明,這就是瘟疫帶來的滅頂之災。
被瘟疫改變的歷史,往往被人們作為一個偶然因素,忽視於重要人物、重大事件之中。
其實,從微觀層面來說,瘟疫一直與人類共存共生,影響甚至主宰著這個自然世界。
我們不妨從人類進化的角度,來看看人與瘟疫的共生共容史。
三、微觀“菌世界”
病菌也是一種生命體,甚至在人類未有之前,就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中了。
當人類進化為食物鏈頂端,以超級智慧獲得了與獅子老虎一樣的捕獵水平後,便主宰了這個世界。
病菌在動物之間尋找適合各自的宿主。
有的適合在蚊蟲身上,有的適合在齧齒類動物,有的適合在人體。
比如在我們的腸道、口腔、皮膚等地方,就有幾千種微生物。
他們不少都能與我們和諧共生,甚至有助於我們的健康。
蚊蟲禽鼠也各有各的寄生物,各自相安。
跳蚤、鼠疫菌和老鼠,常年洞穴混居。
瘧原蟲在蚊子體內完成有性生殖,繁育後代。
但微生物一離開原宿主,傳播到新的宿主上,就可能帶來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彼此適應後方得安寧。
1910年的中國東北鼠疫,是由於闖關東的內地人,到滿洲濫殺旱獺所致。
本身滿洲人取旱獺賣毛皮,自古就有,且形成較為安全的生態系統,有各自的行規,拔皮后土埋,進行妥善處理。
但闖關東者擠進這個市場後,濫殺追殺,殺到滿洲邊境,殺到俄國境內,殺得滿山橫屍血淋淋。
這還不算,他們殺了還不埋,甚至吃掉旱獺肉。
寄生於旱獺上是鼠疫菌,就這樣來到人身上。
對外來微生物,人體白細胞有的能殺死,有的不能殺死。
鼠疫菌一入新宿主,猶如蚊子體內的瘧原蟲進入人體血液,千百萬細胞紛紛壞死,白細胞殺敵無能為力。
週而復始,人體器官衰竭,轟然倒下。
鼠疫於是在人與人之間傳播,激烈而可怖。
瘧疾道理同然。
西班牙天花幾百年來與西班牙人適應生存,人體產生了免疫功能,但相對封閉的印第安土著,沒有經歷過天花,越是成年人越容易被感染。
所以,天花病毒導致新宿主的大面積死亡。
四.宏觀“菌世界”
其實,人類社會的歷史,也正如寄生物與宿主的關係。
處於自然界主宰地位的人類,以群居的方式生產食物,以分層的方式出現另一種寄生現象:
即飽受壓榨的農民,必須向城邦的領主或國王提供給養,才能獲得生存。
而地主為了保持農民生產者的生產效率,也不會無限制的榨取,甚至會給他們些小恩小惠,以幫助他們達到更好的生產狀態。
這就是寄生物與宿主的和諧共生關係。
研究者稱之為“巨寄生”。
由此可見,從微觀有機體生態,到人類社會文明,各個系統都是處在一種彼此共容共生、互為因果的均衡模式中。
但是,一旦遇到新變化打破這種平衡,瞬間就可能給各自的系統帶來滅頂之災。
在微生物、巨寄生尋找宿主的過程中,彼此必然經過一番戰爭,然後再次迴歸新的平衡模式。
這也正是古今中外人類歷史的寫照。
1521年的天花,是因為西班牙人破壞了印第安人的微生態。
1910年的大鼠疫,是因為濫殺旱獺,吃了不該吃的鼠肉。
而如今我們的當下,那個未知的病毒,又是誰吃了不該吃的東西,破壞了我們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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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美]威廉·麥克尼爾《瘟疫與人》中信出版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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