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和精神到底什麼關係?來看看中國歷史上的這次世紀之辯

論身體和精神之間的關係這種話題,聽起來好像是西方哲學才有,實則不然,我國曆史古已有之。

在我國的文化中,身體被稱為“形”,精神被稱為“神”,對二者關係的論述早在先秦時代就已展開,“形”和“神”到底是同一物體還是兩種物體的辯論更是在南北朝時期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範縝作為無神論代表人物,主張形神一體,形滅神滅,而在當時以佛教為國教的南梁,他的對手上至梁武帝蕭衍下至平民百姓,雙方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辯論,堪稱世紀之辯。單從人數上來講,範縝處於絕對的劣勢,但這哥們不僅擅長辯論,而且不屈不撓,史稱“辯摧眾口,日服千人”。

身體和精神到底什麼關係?來看看中國歷史上的這次世紀之辯

“形神兼備”這個詞用來讚揚一個人的畫作,說它畫的好,既形似又神似,聽起來好像“形”和“神”是兩碼事一樣,那麼究竟是不是這樣,讓我們來看看這場辯論再說。辯論展開之前,先擺出雙方的觀點:

  • 正方:神即形也,形即神也。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
  • 反方:神不賴形,永生不滅。

PS:雙方的辯論涉及義理處太過深奧,這裡僅摘其淺顯易懂處以饗讀者。

在辯論的過程中,為了使自己的觀點更易理解,雙方都使用了大量比喻,這些比喻也是雙方思想的精華所在,本文將針對這些比喻展開討論。

一、夢之喻

反方:當一個人做夢時,身體躺在床上沒有知覺而精神卻時常遊蕩四方,豈不說明身體和精神本就是兩碼事?

正方:夢不過是一種精神現象,它的產生是一種虛妄而非真實,不能用來當做形神二體的證據。

子謂神遊胡蝶是真作飛蟲耶。若然者或夢為牛則負人轅輈。或夢為馬則入人跨下。明旦應有死牛死馬。而無其物何耶。——範縝


身體和精神到底什麼關係?來看看中國歷史上的這次世紀之辯

關於夢這回事目前沒有定論,誰也說不清,這裡不做評論。

二、木之喻

反方:人的身體如同木頭一樣沒有知覺,人的精神卻是有知覺的,如果形神一體,那麼人豈不是既沒有知覺又有知覺?

正方:木頭沒有知覺,人有知覺,人和木頭無法類比。

反方:死人有知覺嗎?

正方:沒有。

反方:死人可以跟木頭類比嗎?

正方:可以。

反方:死人不是從活人來的嗎?死人既然可以類比木頭,活人為什麼不行呢?

正方:活人好比榮木,死人好比枯木,如果榮枯是一樣的話,何不先枯後榮而要先榮後枯?

身體和精神到底什麼關係?來看看中國歷史上的這次世紀之辯

在這個回合裡,反方並沒有撈到什麼便宜。

三、手足之喻

反方:如果形神一體,那麼手足也是神,手足能思考嗎?

正方:手足不能知是非,但知痛癢。

反方:知是非和知痛癢是一回事嗎?

正方:知是非為深,知痛癢為淺。

反方:一深一淺則知神有二,非一也。

正方:是一也。

手足雖異,總為一人,是非痛癢雖異,亦總為一神矣。——範縝

反方:若形即神,則體全則神全,體傷則神缺也,今日之人或斷手足或殘肌膚而智思不亂,可知形神非一體也。

身體和精神到底什麼關係?來看看中國歷史上的這次世紀之辯

在這個回合裡,感覺雙方在互相扯皮。

四、蛩蛩距虛之喻

蛩蛩和距虛是傳說中的異獸,二獸總是生活在一起形影不離,如若離開就要死亡,從生物學的角度講,二者屬於共生關係 。反方試圖以此來說明形和神的關係,雖然共生共存,但本質上是兩種東西。

反方:形和神並非“即”的關係,而是“合”的關係,當一個人睡著而神遊四方時形神分開,當一個人清醒時形神合體,就像蛩蛩距虛一樣。

形非即神也。神非即形也。是合而為用者也。而合非即矣。生則合而為用。死則形留而神逝也。——曹思文

正方:如果一方消亡另一方也跟著消亡的話,不正是說明它們是一體的嗎?不過叫法不同罷了。

反方:二物之合用和一物之異名,有著本質的區別。

各說各話。

五、居室之喻

這個比喻在文獻中並沒有記載相關論戰,這裡拿出來供讀者自行品鑑。

居室之喻:人的精神無法憑空存在,必然要憑藉形器才行,就好像人不住在露天的環境中要找個房子居住一樣。

神不孤立必憑形器。猶人不露處須有居室。——蕭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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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薪火之喻

這是反方的一個經典之喻,反方認為身體就像薪柴有燃盡的時候,而精神就像火苗一樣生生不息,有個詞叫做薪盡火傳,表達的就是這樣的意思。

正方:形和神的關係古人曾比喻為薪和火,薪少了火就小,薪沒了火就會滅,火雖然玄妙又能怎麼樣呢?

反方:薪雖然能生火,但並非火的本源,以火之傳於薪猶如神之傳於形,前薪非後薪,前形非後形。則知指窮之術妙。迷惑者看見形體朽於一生,並以為神與之俱喪,猶睹火窮於一木,謂終期都盡耳。

身體和精神到底什麼關係?來看看中國歷史上的這次世紀之辯

這一回正方拿出來的比喻反而被反方利用,可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七、刀刃之喻

這是正方的一個經典之喻,既淺顯又深刻,胡適先生曾因為這個比喻變成了徹底的無神論者。

反方:形沒有智慧,而神有智慧,形和神從本質上是不同的,你為什麼非要說他們是同一種東西呢?

正方:形是神的實體,神是形的作用,二者叫法雖不同,但實際上是同一種東西,無法分開。

反方:神不是實體,形不是作用已經很顯然了,況且二者叫法不同,你如何解釋它們是同一種東西?

正方:神對於實體,就好比鋒利對於刀刃,形體對於作用就好比刀刃對於鋒利,刀刃和鋒利雖然叫法不同,但沒有刀刃就不會有鋒利,沒有鋒利也不能稱之為刀刃,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刀刃不在了而鋒利依然存在,同理可知,形體消亡了精神也無法存在。

舍利無刃,舍刃無利,未聞刃沒而利存,豈容形亡而神在。——範縝

身體和精神到底什麼關係?來看看中國歷史上的這次世紀之辯

關於形神之辯的比喻就講到這裡,親愛的讀者們,你們是支持正方呢,還是支持反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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