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卒讀倉央嘉措,夜闌憑記洪燭詩人

不忍卒讀倉央嘉措,夜闌憑記洪燭詩人

《倉央嘉措心史》書封

兩年前的一個週末下午,我在首都圖書館一樓閱覽室,不經意間看到了書封設計神秘獨特的《倉央嘉措心史》,一口氣把它讀完,最後才看作者介紹,原來是洪燭,哦,這位中國文聯出版社的仁兄真是拿命在拼啊。

這本書寫了倉央嘉措不是亡靈,他已轉世為詩的活佛。才華出眾、富有文采、身為六世達賴喇嘛的青年男子,強忍著徹骨的痛苦和憂傷,一路前行,可他不會撒謊的詩歌,還是把內心的隱秘全抖露了。同為行吟詩人的洪燭,幾乎洞悉了高原的一切和這裡發生的故事;他為倉央嘉措的疼痛,灑下感同身受悲傷欲絕的淚水。“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倉央嘉措一遍遍傳唱,詠歎,就像傷口被一次次撕開;洪燭也似啼血的杜鵑,超越民族與時空,以詩歌隔空酬答,讓人心碎……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倉央嘉措《那一世》)

洪燭與他心靈契合,在《這一眼叫永遠》中遙相呼應著:

別人的回頭為了消愁/我的回頭為了讓愁更愁/讓前世的愁也能變成/今生的愁/既然不能為你留下/就讓我把自己的憂愁帶走/既然不能把你帶走/就讓我帶走你的憂愁/來世就會忘掉你/忘不掉,這麼多/不知哪來的憂愁

西藏風景攝影家週一渤在讀完洪燭的書後,不禁感慨:“我捧起《倉央嘉措心史》,就走向了另一片神奇的高原;我合上《倉央嘉措心史》,就看到了高原之上兩個詩人的身影;我無法拒絕《倉央嘉措心史》,就在那人性與詩性重構的世界裡,我找到了自己。”

這樣的感慨,豈止攝影家一人呢。當時我手合上書,站在長長的書架前,凝望著窗外,目光迤邐走過了城市和曠野,一直到了那“轉山轉水轉佛塔”的遠方,潔白的雲低垂著,牧場的草,成群的羊,呼拉拉的,像是被洗過了一遍。

不忍卒讀倉央嘉措,夜闌憑記洪燭詩人

就在圖書館讀這本書的當時,何曾知道,我們的桂冠詩人洪燭正患著高血壓,他2018年11月23日在參加一個活動時突發腦溢血,送入醫院治療,雖然做了手術,但效果並不好,一直臥床;及至2020年3月18日下午因腦溢血在南京去世,享年53歲。

洪燭原名王軍,1967年生於南京,1979年進入南京梅園中學,1985年保送武漢大學,成為珞珈詩派七個發起人之一,珞珈詩派重要代表詩人之一。出版有詩集《南方音樂》《你是一張舊照片》,長篇小說《兩棲人》,散文集《我的靈魂穿著草鞋》《浪漫的騎士》《夢遊者的地圖》《眉批天空》《遊牧北京》《撫摸古典的中國》等四十多部。其中《中國美味禮讚》《千年一夢紫禁城》《北京A to Z》等分別在日本、韓國、新加坡、中國臺灣出版。作品獲得過冰心散文獎、徐志摩詩歌獎、老舍文學獎散文獎、央視電視詩歌散文大賽一等獎,《萌芽》文學獎及《人民文學》《詩刊》等頒發的獎項。

短短几日,喜愛他的作品熟知他的人們紛紛寫詩、留言,深切悼念這位才華橫溢、英年早逝的詩人;社交媒體上,很多他的朋友都自發地回憶一起為文共事的點滴。

詩人周瑟瑟說,洪燭這一生似乎把全部時間精力投入到文學寫作中,他是一個少年成名的勤奮的作家詩人,詩歌、散文、評論、小說都有一定的成就,博客的閱讀量有幾千萬,在讀者中有很大的影響。他在上世紀九十年代的青春散文中獲得了很多讀者的喜愛,是全國幾大散文作家中的名家,很多當年的讀者都還記得他。

洪燭是早慧的,在《語文報》高中版上,我和幾位愛好寫詩的同學就拜讀過他的詩歌專頁。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校園瀰漫著理想主義的光芒,對桂冠詩人的欽佩,對那種青春光環的嚮往之心,不言而喻早已跨越了幾個省。人生萍聚,預想不到的是,我來到首都從事出版工作後,竟與他有了幾次業務上的接觸。

那是〇〇年代的一個夏天,為了出版北京當代工人詩人林貴先生的《相思樹》一書,我經責任編輯引薦,到洪燭(時任文學編輯一室主任)辦公室送審手稿及辦理出版手續。時值暑炎,久仰大名的他,穿著短袖衫,慢慢地把頭從一疊厚厚的書稿中抬起來,很隨和地聽我說話,言談之間表現出與實際年齡不符的持重,甚或還有點拘謹。後來又陸續去他辦公室辦過兩三本書的出版事宜,都是那種真誠、隨和、恬淡的態度,覺得他的人生的重點,全在於其內心的世界,寫作,或許佔有了他全部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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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遊者的地圖》書封

有一次辦完業務後,與他交流了一些創作方面的心得,聽了對他的欽敬,他就像一位鄰居大哥,估摸著田裡的莊稼與來年的收成。臨走時他送了一本《夢遊者的地圖》給我。這本書以散文的筆調,主要介紹了包含北京在內的著名風景旅遊地,分為“布衣北京”“名士風流”“城市備忘錄”“夢遊者的地圖”“沒有故鄉的人”等篇章,他把旅遊過的地方作為一張地圖和盤端給讀者。初來乍到,這本書給了我叩行部衙觸摸文脈的啟示,以及貼近皇城四顧茫然的慰藉。在當年的春節,我就把它塞在行李箱裡,帶回老家仔細去品嚐。

筆觸所致,有豪邁,有低迴,字裡行間盡是跨世紀的牧歌情懷,現在把篇名串起來,都覺得很有意思:帶著“夢遊者的地圖”“醉臥長安”“想起古老的大師”“末路英雄唱大風”“回眸的嫵媚”中,茅屋是否為秋風所破?好個“仗劍千里行,微軀敢一言”啊!

詩人如蟬一般珍惜著每一天的光明,在他的世界裡忘情地吟唱;他也像一個全心投入的稚孩,進入到獨有、嬉戲的天堂,愈行愈遠;在格桑花開的河對岸,在雪蓮花開的冰山之巔,歌詩的行板不經意縈繞耳邊……

如果日出只有一次/我不會讓太陽落下去/如果花開只有一次/我寧願不睡覺,也要守候著/如果擁抱只有一次/我會抱得緊緊的,不敢鬆開……/如果生命只有一次/該說的說了、該做的做了/何必等待下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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