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6年9月2日凌晨,太平天國北王韋昌輝猝然領兵包圍東王府,將首輔楊秀清殺死,隨之又大開殺戒,致使二萬餘名革命兄弟倒在骨肉相殘的血泊之中,寫下了太平天國史上最為慘痛的一頁,史稱“天京事變”。從此,轟轟烈烈的太平天國農民運動由盛轉衰,投下了最後失敗的陰影。對於事變真相的探討,歷來是太平天國史研究中的重要課題,尤其是對下列兩個關鍵問題,近年來,史學界展開了更為熱烈的爭鳴。
楊秀清有沒有“逼封萬歲”？
有人認為,“天京事變”是由楊秀清“逼封萬歲”引起的。洪秀全等一些太平天國的領袖,有著強烈的皇帝欲。洪、楊之間的爭權奪利早見端倪,但大敵當前之際,大家尚能剋制。1856年,太平軍取得了擊破江北大營等一連串的軍事勝利,使楊秀清失去理智,以為圖謀篡位的時機已到,於是在8月,採用其慣用的“代天父傳言”的手法,召天王洪秀全到東王府,逼封其為“萬歲”,洪當場只好表示同意。
以下幾個方面的材料可為上述觀點提供根據:
(1)李秀成在他的《自述》中論及了此事,說:
“因東王天王實信,權太重,要逼天王封其萬歲。那時權柄皆在東王一人手上,不得不封。”
(2)洪秀全在被迫封楊秀清萬歲時,是連同楊的世子一併加封了的,按理楊的兒子可以繼承父爵,稱“萬歲”。但是,在太平天國後期由洪仁玕領銜頒佈的《天朝爵職稱謂》中,對幼東王只稱“九千歲”,可見楊的“萬歲”是非法通封而來的,這時已不再承認。
(3)據有的研究者最近在英國發現的太平天國印書——《天父聖旨》一書記載,在天京事變前,領導集團內部矛盾不斷激化。楊秀清經常以代天父傳言的方式,突然傳喚洪秀全聆訓。一次竟發生在“夜靜更深”之時,因洪遲緩了點,不得不“跪奏求赦遲延之罪”。可見,發生逼封之事是順理成章的。
不同意此說的則認為,洪秀全褒封楊秀清萬歲是史實,而逼封則是偽說,它不過是韋昌輝發動突然襲擊而製造的一個藉口。理由是:
(1)關於確認有逼封之事的史料記載,主要是知非子的《金陵雜記·續記》、張汝南的《金陵省難紀略》和李秀成的《自述》等,但作者們無一不是根據傳聞而來,沒有一個拿得出有說服力的證據。
(2)根據大量史料證明,洪秀全自進入南京後,“僻處深宮,從不出戶”,他不可能親到東王府去,被楊秀清“逼封”。
(3)事變發生前,東王府非常寧靜,說明楊秀清毫無準備。如果楊秀清使用過不正當手段威迫洪秀全的話,他一定因心虛而有所提防。
洪秀全有沒有下過“誅楊密詔”？
一種意見認為,韋昌輝以三千之兵,從江西瑞州星夜趕回天京誅殺楊秀清,是奉了洪秀全的“誅楊密詔”。
（1)楊秀清是太平天國的第二號人物,位尊權重,為洪信任。韋如殺楊,敗則滅族,即便成功了也逃不了被洪治罪,如果不是洪秀全的命令,韋昌輝斷不敢貿然從事的。
(2)天京各門都有重兵把守,守軍且屬楊秀清節制,韋昌輝只有奉了洪秀全的詔旨,才有可能順利進入,將東王府團團圍住而不漏風聲。
(3)有關史籍,如《金陵省難紀略》和《金陵雜記》等,都肯冠了有“誅楊密詔”的存在。
另一種意見認為,韋昌輝夙懷奪權之心,他看準了洪、楊之間的矛盾,“誅楊密詔”之說是他一手偽造的。根據是：
(1)記載這一史料的人,沒有一個是直接參與“天京事變”或與事變有聯繫的。相反,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有關文件,承認有“密詔”之事。
(2)韋昌輝殺楊秀清的消息傳到洪秀全那裡後,他當即表示反對,並派人對韋昌輝說:
“爾我非東王不至此,我本無意殺渠。”
後來洪又將楊的忌日定為“東王昇天節”,要天國代代紀念他。還把楊秀清死難的事,撰為“東王昇天節記”,永載太平天國的史冊。
(3)楊秀清死後,洪秀全還通過加封,重新肯定了楊的上帝傳言人地位。由於在事變過程中,楊的兩個世子,皆遭慘殺,為了給他續嗣,洪秀全特意將自己的第五子洪天佑過繼給楊秀清,並封其為“幼東王”。
(4)石達開在他的《自述》中敘述天京事變一事時,隻字未提所謂密詔,而是說:楊秀清平日性高傲,韋昌輝屢受其辱,懷恨在心。他請求洪秀全誅殺楊秀清,洪不許。楊轉加封號後,韋更是不服,便起兵將楊殺死。石達開是事變的當事人,又是太平天國領導核心成員,他的《自述》無疑是可信的第一手資料。
還有一種意見認為,儘管洪秀全沒有下過“誅楊密詔”,但由於楊日益驕橫專權,威脅著他的天王寶座,所以當韋昌輝起兵殺楊,在事態尚未擴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時,洪態度曖昧,沒有立即降詔澄清真相,並捉韋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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