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出土的遼國墓誌,記載了一場連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勝利

公元1916年,整個歐洲都籠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陰影中。當時的中國,孫中山忙著“討袁”,陳獨秀開始創辦《新青年》。而在遼寧省朝陽縣西20 裡朝陽溝,悄悄地出土了幾塊墓誌,卻沒有人重視。反而在二十年後,日本學者園田一龜對其進行了研究。我國直到八十年代以後,才開始大規模研究。這些墓誌中有一塊墓誌的內容,其中竟然記載了宋人少有的一次勝仗,令人驚奇的是,這次勝仗連宋人自己都不知道。

民國出土的遼國墓誌,記載了一場連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勝利

韓瑜墓誌蓋


根據民國時期編撰的《朝陽縣誌》,公元1916年在縣西20 裡的朝陽溝出土了一對父子的墓誌。其中父親叫做韓瑜,兒子叫做韓橁。而韓瑜的墓誌銘就記載這次奇怪戰事。《韓瑜墓誌》的志蓋正中陰刻篆書豎排“故昌黎韓公墓誌之銘”三行九個字。墓誌的正文陰刻楷書三十三行,合計1230字。《韓橁墓誌》的志蓋正中陰刻楷書豎排“韓公墓誌銘”一行5 字,志石陰刻楷書志文豎排45 行,合計2420 字。根據兩塊墓誌銘,我們可以還原韓瑜的生平。

在《韓瑜墓誌》正文中記載了他姓氏的來歷:

韓之先,與周同姓。武王封於韓,原號韓武子。後與趙魏滅範,貞子遷之平陽。安王始為六國。自韓之後,因生賜姓,族氏不遷。

簡單來說,韓姓,一開始和周朝一樣姓姬,周武王將韓姓祖先封在韓這塊地方,於是以地為氏,號韓武子。戰國以後,姓、氏不分,於是後人便以韓為姓。

《韓橁墓誌》又記載:

其後徒居昌黎,因為其郡人,則著姓之籍,不其盛歟。

再後來韓姓有一支徙居昌黎(今遼寧義縣境內),成為了當地有名的大族。大家一提到昌黎就能想到有這樣一個韓姓大族。於是到了唐朝,赫赫有名的大文學家、政治家韓愈,明明是河南人,卻把自己的文集起名叫做《韓昌黎集》,就是為了蹭這麼一個面子。


民國出土的遼國墓誌,記載了一場連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勝利


王父諱知古,臨潢府留守、守尚書左僕射兼政事令。

《韓瑜墓誌》中寫道韓瑜的祖父叫做韓知古,官做到了臨潢府留守、守尚書左僕射兼政事令。韓知古本人在《遼史》中有傳,是遼開國皇帝耶律阿保機的佐命功臣之一。韓知古有個孫子叫做韓德讓,後來是大名鼎鼎的蕭太后的情人,權傾朝野。韓瑜的父親被封為鄴王,但是因為避諱的原因沒有寫名字。好在《韓橁墓誌》記載了韓橁的祖父鄴王叫做韓匡美。韓匡美則娶了遼太宗之弟耶律李胡的妃子。可以說他們這個家族在遼國非常顯赫,而且地位極高。

應歷中,初補天雄軍衙內都指揮使。…景宗皇帝紹位之始,命選禁衛,端求藎臣。以公壯志不群,良圖可用,授控鶴都指揮使、絳州防禦使、檢校司空。…改授內客省使檢校太傅守儒州刺史。仁化洽於六條,政聲隆於雙闕。

應歷,遼穆宗的年號,這時候韓瑜成為天雄軍衙內都指揮使。衙內都指揮使,是節度使府衙內統最親近衛兵的牙將。後來成了虛銜再成了尊稱,所以《水滸傳》中高俅的兒子被稱呼為高衙內。天雄軍在宋朝境內,所以這個官職完全只是個榮譽稱號。遼景宗時期主持選拔皇帝的禁衛軍,被授予控鶴都指揮使。隨後改為儒州刺史,在任上頗有政績。

洎統和間,以太階未平,渠魁作孽,曾來犯境,涿易屯兇。及賊師既潰,詔公權涿州刺史。次年,昭聖皇帝哀燕民之若子,忿趙氏以如仇。北率天兵,南行國討。仍觀敵寇,據彼長城,築壘猶堅,橫戈甚眾。公方當扈從,切在剪除,以奪人為先謀,以亡軀為盡瘁。因俯營擒狡,釋鎧傳宣。攻長城口,俄為流矢中首。然雖抱楚,尚更摧鋒。金瘡尋發於朝昏,委命幾臨於泉壤。…以統和五年十一月十日薨於行次,享年四十有二。

遼聖宗統和四年,即宋太宗雍熙三年(公元986年),宋太宗進行北伐,一度奪取涿州,然而很快大軍慘敗,涿州也隨即被遼軍奪回。於是韓瑜被任命為涿州刺史。第二年,遼軍為了報復,南下攻宋。韓瑜帶頭衝鋒,卻被流矢射中腦袋,不幸身亡,享年四十二歲。

民國出土的遼國墓誌,記載了一場連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勝利

契丹軍隊


非常有趣的是,遼聖宗統和五年/宋太宗雍熙四年(公元987年)的這場戰鬥,無論在宋方還是在遼方的資料中都完全找不到。在遼史的《聖宗本紀》中,統和五年末只有短短的兩句話——九月丙戌,幸南京。是冬止焉。單看這兩句話的意思,完全沒說清楚。“是冬止焉”中的“止”到底停止了什麼?

每年秋高馬肥之時,都是最適合契丹人打仗的時候。即使是事情緊急,契丹人也希望等到秋天再出手。比如石敬瑭割讓幽雲十六州清契丹幫忙,遼太宗“許俟仲秋傾國赴援”;柴榮北伐之時,遼穆宗“欲俟秋出師”;雍熙北伐失敗後,遼聖宗為了報復“侍秋大舉南征”。而遼聖宗每次親征攻宋,都是秋天“幸南京”,見下表:

那統和五年又怎麼會例外呢?何況前一年遼軍挫敗了北宋的北伐,又在君子館給宋軍造成了極大的殺傷,今年乘勝追擊是人之常情。所以《韓瑜墓誌》中記載這一年遼聖宗親征南下,是完全可信的。而這次親征鎩羽而歸,遼人官方史書揚勝諱敗,自然不好意思寫了。


民國出土的遼國墓誌,記載了一場連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勝利

宋遼邊境——長城口


那麼宋方又為什麼沒有記載?《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二十八 雍熙四年》有這麼一段話:

是月,雄、霸等州皆相告以敵將犯邊,急設備。寧邊軍數日間連受八十餘牒,知軍柳開獨不信,貽書郭守文陳五事,言敵必不至,既而果諜者之妄。時上亦將議親徵,河北東路轉運副使王嗣宗上疏言敵必不至之狀,上乃止。

宋軍明確感受到了遼軍即將大規模進攻,甚至宋太宗都打算要親征了,結果忽然遼軍就不見了。這讓宋人完全摸不著頭腦。不過《韓瑜墓誌》恰巧解答了這個問題。韓瑜當時作為遼聖宗的扈從,必然是遼聖宗的直屬衛隊。由他親自衝鋒攻打宋軍的長城口,顯然是為了鼓舞士氣。那麼長城口在哪呢?根據《武經總要》記載,長城口在廣信軍,即今河北省保定市徐水區遂城鎮一帶,距離契丹邊界不過三里半,是“契丹出入要害之地”。

所以遼軍剛一踏入宋界,皇帝的親衛,極為顯赫的韓氏家族成員突然就死了,不僅對軍隊士氣,也對契丹內部政治有很大的影響。所以遼軍很快就撤退了。只是一向喜歡誇大勝利的宋人為什麼不記載這麼大的功勞呢?《韓瑜墓誌》記載說韓瑜“然雖抱楚,尚更摧鋒”,顯然沒有立刻死亡,而是過了一段時間頭髮昏,回到營地不治而亡。可見宋人並沒有發現自己殺死了遼軍這麼重要的人物,自然也不會報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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