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依然:四川遂寧人,現居重慶。中國作協會員。重慶文學院簽約作家。著有詩集《女人的聲音》《蜜蜂的秘密生活》等。曾獲《詩選刊》“中國年度先鋒詩歌”、《現代青年》年度最佳青年詩人等獎,入選重慶市首批“巴渝新秀”青年文藝人才。
華不注山的黃昏
華不注山的黃昏
是我所愛的一種黃昏
光線帶著遠方淡淡的黯淡和憂傷
讓附近的事物蒙上一層輕煙
若遠若近 捉摸不定
像我日常和人們之間的距離
黃河遠上
彷彿一條突然生出的路徑
那樣進入一個未知的領域
變幻的雲朵
裝飾著孩子們好奇的瞳孔
暮色無垠
此刻,世界很小
微風過處
有我的裙裾輕輕帶起的光粼
以及植物們細微的呼吸
楊碧薇,雲南昭通人。文學博士,北京大學藝術學博士後。《端午》詩刊副主編。著有詩集《詩搖滾》《坐在對面的愛情》,散文集《華服》。在《南方週末》《漢詩》等開設批評專欄,重點研究新詩、新詩與當代藝術(搖滾、民謠、電影、攝影等)的聯繫和互動。
英雄美人
十九世紀,美人從家庭走向工廠。
二十世紀,泳裝革命解放身體。
二十一世紀,OL喝花草茶,敷SK-II前男友面膜。
二十二世紀,冷凍卵子立法委員會與人馬座達成協議;
建立基因合作庫。
二十三世紀,地球上已沒有男性。
美人們用新型語言DIY人工智能男朋友。
其中有位美人結合古代的數據,
“類別:AI可觸型情人;編號XXX;
姓名:英雄;性別:男(“男”字為古漢語);
屬性:曾為珍稀物種,已於二十一世紀絕跡。
附註:此次絕跡,標誌著兩性世的終結和
銀河世的開啟。”
安琪,女,本名黃江嬪,1969年2月出生,福建漳州人。新世紀十佳青年女詩人。第四屆(1995年)柔剛詩歌獎得主。詩作入選《中國當代文學專題教程》《中國新詩百年大典》《亞洲當代詩人11家》(韓國)及各種年度選本等百餘種。主編有《中間代詩全集》(與遠村、黃禮孩合作,海峽文藝出版社,2004年)。出版有詩集《奔跑的柵欄》《你無法模仿我的生活》《極地之境》等多種。在《星星》《特區文學》《經濟觀察報》《滇池》等報刊開設過詩歌理論、詩人訪談專欄。兩次參與編撰《大學語文》教材。現居北京。
父母國
看一個人回故鄉,喜氣洋洋,他說他的故鄉在魯國
看一個人回故鄉,志得意滿,他說他的故鄉在秦國
看這群人,攜帶二月京都的春意,奔走在回故鄉的路上
他們說他們的故鄉在蜀國、魏國和吳國
無限廣闊的山河,朝代演變,多少興亡多少國,你問我
我的國?我說,我的故鄉不在春秋也不在大唐,它只有
一個稱謂叫父母國。我的父親當過兵,做過工,也經過商
我的父親為我寫過作文,出過詩集,為我鼓過勁傷過心
他說,你闖吧,父親我曾經也夢想過闖蕩江湖最終卻廝守
一地。我的母親年輕貌美生不逢時,以最優異的成績遇到
“偉大”的革文化命的年代,不得不匆匆結婚,匆匆
生下我。她說,一生就是這樣,無所謂夢想光榮
無所謂歡樂悲喜,現世安穩就是幸福。我的父母
如今在他們的國度裡掛念我,像一切戰亂中失散的親人
我朝著南方的方向,一筆一劃寫下:父母國。
小西,山東青島人。熱愛詩歌,敬畏自然。
多年以後,朋友們
我們也許會並排坐著
喝喝酒,回憶過去
也可能面對面坐著
彼此沉默,但很平靜。
因為燈光變幻,桌子上的花紋流動
一棵樹重新站起來
我們看到了它挺拔的過去
以及在山裡所經歷的秘密
衰老讓大家拿不動一把斧頭
也斷了冒險的念頭
可我們仍願意放下酒杯,想象那
充滿激情的一刻——
新鮮的木屑啊,在危險的斧頭周圍飛濺
稻菽,生於1985年12月。現居廈門。
我和你的關係
許多許多年了
我們一年只聯繫兩次
兩次同樣的話語
生日快樂
謝謝
瓦楞草,原名於洪琴,生於70年代,吉林柳河縣人,現居寧夏銀川市,從事詩歌及評論寫作,著有詩集《詞語的碎片》。
其實我一生下來是有翅膀的
那個小小的翅膀一面世
就被父母砍掉
再生出又被砍掉,直到不再復出
他們當我是樹
不允許分叉
他們希望我高大挺拔成為值錢的木頭
但我最終沒能成材
還偷偷學會了飛
我在夢裡飛
這件事他們到老的時候都不知道
唐月,女。詩作見《詩刊》《詩選刊》《山花》《安徽文學》《詩江南》等各類文學期刊及多種詩歌選本。
夜宿軍馬場
與一壺酒醉擁而眠
作詩如做愛,好字如好色
時值七夕,人在他鄉
這樣的夜遭遇一次,死去一次
此刻,軍馬場山地草原無一匹馬
但有馬蹄聲聲聲入耳,忙音一般
有山有草,但無一座山攀上
敖包的高度
沒有一棵草在結它自己的種子
風在幾十座蒙古包間逡巡
一鉤月煞有介事垂釣它
鍾情萬世的天空
最好在萬物前站成一面鏡子
我告誡自己:以你的沉默
還原它們的本來面目
最好在身後,空出一群馬的位置……
最好揚起皮鞭,抽打在自己身上
最好明晨醒來,不識人間
菊女,居湖南長沙。詩人。
愧疚
一部楞嚴經,讓我在大海面前
不敢再言永別。即便如此,望著太平洋
我還是用了一整天與你來作別
即便如此,還是愧對兩片浪花的重疊咬合
它們為這刻,用了無數個生生世世
而瞬間,又已兩兩不見
西楚,苗族,1976年生,貴州詩歌七零後“三劍客”之一。作品刊發於《詩刊》、《山花》、《星星》詩刊、《詩歌月刊》等,入選多種選本,出版詩集《嫵媚歸途》,獲貴州省第三屆尹珍詩歌獎。中國詩歌類型化讀本《端午》、《21世紀貴州詩歌檔案》執行主編,貴州民族大學客座教授。
多出來的人
我從福州回貴陽,波濤
從海里,回到雲上
鄉音在後排起伏,像暖風機
把大海、船帆、白雲
吹了一遍,吹到烏蒙山時
心裡起了寒意,機艙裡
多出一個人來,他像
悄悄溜上來的誤機者
借用機身,和天的高度
回放自己的一生
他的現身,意味著
某處又少了一個現身的人
他到來,離去
沒人察覺,只有我知道
兩個回家奔喪的貴州老鄉
一路上,用方言
一再地把親人挽留
汗漫,生於中原,居上海。詩人,散文家。
有詩集、散文集《片段的春天》(1993)、《漫遊的燈盞》(2003)、《水之書》(2009)、《一卷星辰》(2017)、《南方雲集》(2018)、《居於幽暗之地》(2019)。曾獲《詩刊》“新世紀(2000—2009)十佳青年詩人”、“人民文學獎”(2007年度、2014年度)等等。
秋分日過河
河把人間一分為二,像秋分。
魚知道,河比魚市裡的水缸低了五度左右。
老人們加穿鮮豔衣衫,
為胸口處的往事前情潤色、保溫。
少年們不知道自己的熱戀在維持冬季。
不懂得失戀的嚴重性。
薄弱的衣裙,揮霍愛意與美感。
在秋分日過河,我沒有拆這座橋——
必須假裝還能原路返回舊生活。
當一首詩完成,也不宜把筆折斷——
假裝這些詞還能原路返回內心的歡悲。
劉劍,70後,貴州赫章人,供職於高校,現居花溪。有作品見於《創世紀》《中國詩人》《零度詩刊》,有詩作入選《21世紀貴州詩歌檔案》《貴州詩人四十年》,專著有《西方詩畫關係研究——從19世紀初至20世紀中葉》。
飛機上所見
讓我崇拜的山峰如此渺小
在平展中回到了扁平的大地
那些從前久仰的人回到了人
河流的身體柔軟綿長
我相信是先有山,後才有河
人們追逐河流,或傍山築造居所
用世代的操勞累積出文明
他們用一生踩出縱橫無盡的路
把大片的森林還給山巒
路還在,走路的人已不見蹤跡
曾經遼闊的湖泊,泛起的激情
都只是天空破碎摔落的鏡片
想手捧一朵白雲回家
其實她們只是水蒸氣的密集
所有的詩意如此不值一提
在天空,一首詩高懸,無法著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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