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周浩的紀錄片怎麼樣?

南邪北渡


很高興回答你的問題

我對周浩老師的的紀錄片最大的感受是是,紀錄片所表達的立場是讓你看到,裡面沒有刻意的安排;用另外一種說法是他是處於一種中立的立場,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甚至沒有旁白,沒有配樂和對接收拍攝者的提問。

今天的我們似乎對熱點問題都能立馬錶明自己的預設立場有正面的、當然也有不少憤青。如果經過自己仔細思考,每個人的立場是如何出現的?可能這和個人經歷、媒體報道、甚至來自別人的觀點所影響;沒有人能夠正真的證明自己的觀點是完全正確的,但是每個人都會選擇相信自己的觀點是完全正確的(我自己也一樣)。

周浩老師所呈現的這些紀錄片,是還原事情樸實的原本樣子。他選擇的記錄人物都是實實在在的真實人物;於是你看到的都是一件件真實可能還很普通的事件。

個人認為周浩老師這樣做很好:把事情的原始真相呈現給你,對錯與否由你自己評判;不同的人看後會有不同的意見,可能100個人看後會有100種答案;這些意見答案都是你自己的要求和標準評判出來的和拍攝者或其他人都沒任何關聯。

以上觀點只代表我個人的觀點,如有不當之處請指點。


長江小哥哥學剪輯


由中國(廣州)國際紀錄片節、未視頻及華南理工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聯合主辦的廣州國際紀錄片節導演大師班,邀請了多位紀錄片導演,在4所高校舉辦5場講座,本文為12月16日周浩導演的講演內容。

周浩導演,曾有著十多年做記者的經歷,先後在新華社、《南方週末》、《21世紀經濟報道》任攝影記者。

有著記者身份的他,在其多年職業生涯裡,曾為臺灣《大地》地理雜誌拍攝了十餘個專題,題材涉及民俗、人文、環保等,成為該雜誌在中國大陸最佳圖文攝影師之一。

2001年下半年,他開始嘗試紀錄片的製作。2002年,完成處女作《厚街》,此片被譽為罕見的真實反映中國農民工生存現狀的力作,並獲得了“雲之南人類學攝影展”黑陶獎(最佳新人獎),還入選瑞士弗裡堡國際電影節。

他的紀錄片代表作有《大同》、《高三》、《厚街》,其作品曾兩次獲金馬獎最佳紀錄片。

厚街 (2002)

以下為周浩導演本次講座的文字實錄(由未視頻整理)

周浩:大家好!我爭取今天說一點以前沒有說過的話,講一點以前你們沒有看到的故事。

我先從我跟紀錄片的關係開始吧,就是我是怎麼做紀錄片的,然後做紀錄片遇到一些什麼問題。

我現在回想起來,因為我大學學的是工科,然後分配到一個研究所,在一個研究所幹了四年,然後去媒體,我因為是貴州人,我在貴州日報幹了兩年,去了新華社,在新華社幹了五六年,去了南方週末,在南方週末幹了三年。

其實我大學畢業的時候還不會照相,後來很偶然的機會就學了照相,主要是因為一直覺得我所經歷的人生裡面遇到最聰明的人就是學工科的人,我覺得跟他們在一起我沒有出頭的日子,他們的智商非常高。後來回到貴州研究所,我覺得研究室幾位師兄的智商都遠遠在我之上。

後來學了攝影,好不容易擠進了一家報社。我在做攝影師的時候,那時候有一個類別叫做圖片故事,我就拍了很多圖片故事,我現在想起來我第一次跟紀錄片結緣,是在貴州山村拍了一個麻風村,現在麻風村這個詞大家聽得都不多了,就是一個流行性疾病,這個病在中國二十多年前已經宣佈不再產生新的麻風病人。當年染上麻風病,被隔離到一個村子裡面,這個村子裡面的人會結婚生子,這個村子裡的孩子也不能去外面上學,麻風村裡面的病人學歷稍微高一點的就教這群孩子,建了一個非正規的小學,我當時拍了一個圖片故事叫做《麻風村裡的小學》,這個片子對當時的我來說,我覺得還是蠻得意的一個小小的成績,當年的中國青年報是很厲害的,我的片子就在中國青年報上弄了一個整版。

這個報道出來後不久,應該是上海電視臺有一個編導給我打電話,說你這個故事挺好的,能不能帶我們過去看一下,我們準備拍一個紀錄片。我就帶著4、5個人去了這個村落,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有很多擺拍的東西,印象特別深刻的是他們在老師身上掛了一個無線麥,那個片子我沒有看到,因為當時沒有那麼多衛星電視。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接觸到紀錄片,因為當時是一個記者出身,有記者一些基本的功底,看他們的拍攝方法我覺得好像也沒什麼特別難的,這大概是我第一次跟紀錄片有緊密的接觸。

後來我到了南方週末,我印象特別深刻在2001年北京有一個民間機構,具體名字記不清楚,他們辦了一個影展,名稱叫做首屆中國獨立電影展,南方週末那時候還比較火,就支持了這麼一個活動。支持這個活動以後,當時請了一幫評委,最後評片子,印象特別深刻,那一屆影展有兩部片子大家認為比較好,一部是杜海濱導演的《鐵路沿線》,拍了一些關於流浪孩子。另外一個片子叫《盒子》,那是中國最早期關於同性戀的紀錄片。當時就是這兩部片子,他們在評比的時候一致投票把一等獎給了杜海濱《鐵路沿線》,我們是做記者出身的,覺得他對人物的探討不夠深入,還不如我們記者做的關於流浪漢的深入報道,他們一致認為把這個獎給《鐵路沿線》,但是我們這幫南方週末的人就嘀咕,我們認為應該把獎給《盒子》,現在想起來這個片子也沒有特別,但是在40、50年代我們認為是很新奇的、少見的,但是最後獎還是給了《鐵路沿線》。

《鐵路沿線》(2000)

我記得非常清晰,我當時是一個攝影記者,我在現場幫整個活動做記錄,他們在一個20、30平方的小會議內裡面評片子,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我說了一句,你們給我三年時間,我一定拍出一部片子,後來有人就說,我們當然希望看到這一天。其實當時我什麼都不會說,我記得那個活動大概是在9月份約束的,當時我還在南方週末就職,回去後就買了一臺索尼的攝影機,是剛出來的一體機,帶有話筒,但是話筒聲音是不好的,不到2萬塊錢,我當時還是下了蠻大決心的,買了這麼一臺機器。

題材應該是2001年還是2002年,那一年南方週末在春節的時候做了一個報道,這個報道的名稱叫做“向南、向東、向北”,講的是春節以後民工潮開始返回工廠打工的系列報道,大概是從中國中西部開始,分幾個組,跟蹤這些農民工。其中我跟了一組在東莞的厚街,就寫了這樣一個報道,我當時拿著攝影機跟著他們的口述,我一個同事開車帶著我去的。去了之後我有一個直覺,知道這裡一定有戲,一定有故事。

那是什麼樣的出租屋呢?東莞本地人會把自己的房子租給二房東,珠三角的房子空間很高,大概有4、5米高的空間,一樓可能會做廠房,裡面空蕩蕩,沒有隔斷的,就把房子隔斷,二房東會自己花一筆錢,把它隔壁成一個小房子,但是又不可能修一堵五米的牆,只修了兩三米,這個環境一看我覺得很特別。

這個地方在東莞厚街,東莞厚街的民工一個重要的來源地是四川的金堂縣。中國人出來打工是希望帶親戚的,這種親戚帶親戚就導致一個村子裡面或者一個縣城裡面相對在一個地方進行打工,這是中國比較特別的地方,會以家族為線把這些人給串起來。因為我是貴州人,貴州話實際上跟四川話特別近,所以我很快就跟那些農民工在語言上沒有障礙了,就拿著我到手不到一個月的攝影機,那是十一長假,那時候在拍這個片子的時候,南方週末週四出報紙,我星期五、六、日就在那兒待著,剛開始拍的時候什麼都不懂,就請教在貴州電視臺的朋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打電話,那個時候機器特別不穩定,我印象特別深刻,那些素材我現在還保留著,我拍了不到一點素材大概是500兆左右,但是電腦一天會死機幾十次,最滑稽的是那時候我拍這個片子有一個識碼,識碼都一直保留在上面,我以為識碼在後期編輯可以去掉,後面編輯的時候才發現去不掉,怎麼辦?只能把它裁掉,所以那部片子也是特別不規範。

拍片子就是跟人相處,我一直有一個觀點,每個攝製組最好有一個女人,為什麼?我現在到了這個階段發現,有的關係天生就是男人搞不定的關係。我印象特別深刻,我在那裡經歷了三個孩子的出生,拍到孩子出生,拍到了殺人事件,那個片子它是一個非常本能的記錄。好的紀錄片是什麼東西,好的電影是什麼東西?我覺得就是我有一種強烈的要表達的慾望,這種表達的慾望有的人願意寫字,有的人願意發朋友圈,有的人願意拍片。再往前面走,我剛剛做攝影記者的時候我的文字非常糟糕,我是一個工科生,我寫個1000字的文字都會非常搖頭,我拍照片,我雖然也能拿一些獎,但是我覺得拍照片有非常大的偶然性,我拍照片其實並不差,今天一個朋友還跟我說,我拍片子還蠻有感覺的。我覺得我拍照片沒什麼天賦,但是後來莫名其妙走上了影像這一條路,影像這個東西變成了我自己很好的一個手段。

剛才說到了女人,曾經有一個人物我拍到一半拍不下去了,為什麼?她老是躲我的鏡頭,實際上我跟她也沒有太大的矛盾,突然之間關係就理不清了,我就叫我的前妻,她也是記者出身,擺平了跟這個女人的這個關係。我覺得技術是很關鍵的,但是別人為什麼讓你拍,這個比拍本身更重要。

拍完《厚街》以後,好片子都是因為自己有一個強烈的願望,我剛剛拍這個片子並不是要賭這個氣,就是因為自己有一個表現手段,一個方法,這種方法是我用文字和照片不能很流暢表達的東西,突然找到了影像,我覺得影像好像更容易表達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這種感覺其實對我來說其實是很一種美妙的關係。走到現在如果說我有什麼特點,我跟他們有什麼不一樣,如果真的要找個性的話,我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是一個特別有天賦的人,而且我認為自己智商不高,為什麼能在這個行當走到現在,我覺得就是我有一種很庸俗的親和力。跟人打交道的時候別人不那麼防備我,於是我就能拿到我要的東西,而且我的經驗是,你到任何地方去拍片子,並不是去編造一個理由說我為什麼要來拍你,而是在第一時間告訴別人為什麼要來。如果你這個理由別人不同意怎麼辦?不同意你就換一個人。我拍到現在,也沒有一個把握我要去拍一個人,別人一定會同意我的拍攝。

比如我的第二部片子是《高三》,我為什麼要拍《高三》?《厚街》剛剛一出來,那一年正好是雲之南首屆影展,我的片子送過去,莫名其妙拿了一個獎,那時候好像是5000塊錢,這還是一個民間的獎,好像並不足以證明我自己是這份料,所以我現在想起來拍《高三》的原因,就是想在一個短時間內拿出一部片子裡,這部片子得讓我的親人,我周邊的人認為我有能力拍片子。

高三 (2005)

雖然現在我可以大言不慚的說不在乎獎項,但是獎對一個年輕人來說會是一個催化劑,是迷魂藥,就算它早期是不掙錢的,但是你連名都撈不到的,你回去怎麼跟媽媽交代。社會不承認,周圍的朋友不認可你是做不下來的,所以我經常會說紀錄片實際上是一種關係,日本導演說紀錄片就是講採訪者和被採訪者之間的關係,但是我更願意把這種關係拓展一下,它還需要你理清楚你跟周圍環境的關係,如果這些關係打不通是做不下去的。

這些關係怎麼打通?有時候獎會是一個有效的辦法。那時候我就覺得我應該拍一部片子,讓別人認識到我的能力,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傻勁,發現高考是一個不錯題材。恢復高考30年了,從來沒有一個人做過紀錄,而且大概只需要一年的時間就可以做出來,我還聯繫過黃岡中學,但是他們拒絕我了,後來去到了我同事的一箇中學五平,見到了一個老師。我們在座的任何人只要願意開放你們的空間,它都可以成為一個好看的紀錄片,關鍵是別人對你這個空間的開放程度有多大。其實開始拍的時候我特別後悔選擇那個班,因為那是一個文科班,那個班前十名都是女生,男生在那個班是特別弱勢了,拍了半年以後總覺得缺了一點什麼東西,陰盛陽衰的感覺,但是到了後來這個情況有了好轉。

這個班有一個女生叫做林佳燕,就是以這個女生的日記展開的,這個東西要把握度,你不能很早期告訴她我們要用你的日記。其實紀錄片的導演作用是非常大,我在拍第一部片的時候拒絕了署名導演,我的署名是製作,因為我看的是現實中的人,又不需要別人扮演,應該不叫導演。但是做到第二部,時間一長就會發現,其實沒有什麼真實,真實都是被導演構建出來的,為什麼會有蒙太奇,你是把生活重新架構過了,重新構建了一個世界,只是說它的演員是現實中的人物而已。

再回到《高三》,我第一次進高三這個班的時候我是怎麼跟他們說的?我說高考恢復快30年,從來沒有一個人做過紀錄,我非常有幸,你們的校長也非常願意我走進你們的班,我準備用一年的時間跟你們在一起。這個班成績不好,最後考的最好的也就是廈門大學,民族學院這樣的學校,當然是他們班底子不好,不是我的原因。有人說是不是我影響他們?我不承認這一點。若干年後過去了,這部片子它不是最好的片子,至少是我的片子前五位之外的片子,但是這個片子對這些片子裡面的同學而言,它的意義絲毫不亞於對於我的意義。

作為一個片子,第一時間好像是我自己做的,如果這個片子最後能變成別人的一種記憶,你說我免費去幫別人拍片子,別人為什麼不願意呢?這個班的同學已經有人生兩個孩子了,他們已經30多歲了,到今天這個片子對於我的意義大,還是對他們的意義大?所以這麼一想以後,其實你覺得你再去跟別人談片子的時候,別人還會有那麼大的障礙嗎?所以我一直覺得你怎麼能拍到一部紀錄片?它永遠都是要你的拍攝者與被拍攝者之間訴求達成共識。我每次拍片子都會說,這個片子一定是我們合作的一個結果,我覺得只有這樣才可能把這一部片子給完成。我們每個人,哪怕是再孤獨的人,也是一種社會型動物,他永遠希望跟人群發生交流的,有的人會有社交障礙的原因是什麼?是因為社交的時候有恐懼或者覺得受壓抑,導致他不想跟別人進行社交,但是外部的環境是足夠友善的話,我相信任何人都願意跟別人交往,所以我們拍片子的時候都會盡量找這樣的人。

其實你們看到的大多數都是所謂成功的案例,實際上我被拒絕的時候是非常多的,有時候就是一個無心插柳的東西。我有一個片子叫做《差館》,是拍廣州火車站的。廣州火車站的人員他們問我要拍多久,我說起碼要拍一兩個月,後來被拒絕掉了。火車站廣場派出所是我其中一個點,我的一個攝影師來自於廣東電視臺,我們報告遞到了越秀區公安分局,出人意料廣州火車站拒絕了我,但是越秀公安分局同意我了,於是我就在這個派出所完成了這部影片的拍攝。拒絕你是常態,同意你是一種幸運,如果你這樣處理這個問題,這樣就不會失望,其實我的很多片子都是這麼拍出來的。

差館 (2010)

有的片子是機會找到了你,你時時刻刻腦袋裡面有一根弦是繃緊的,我一直有一個願望,要是能拍一點官員是怎麼治理國家的,是不是很好呢?有一次我去了河南的一個縣城,正好那個縣長請我吃飯,在那個飯桌上,就問他能不能讓我拍,他同意了。後來我們回到廣州,不到兩週,他打電話過來,他要被調走了,我想完了,又過五分鐘他打電話,我要調走了,你們不來拍嗎,很多時候都是這樣進行的。

如果是我給大家的忠告,我經常會開玩笑,有想法拍紀錄片的可能有10個人,但是最後動手去拍的可能只有2個人,最後只有1個人會把他剪出來,把它剪出來的人絕對不是當初點子最好的人。所以紀錄片這個行業我倒並不覺得有多麼不可企及的高度,但是重要的是有一個好想法,你有一個好點子,就去做吧,其實在座的人,這麼200-300個人,也許將來做紀錄片的人一個都沒有,但是我希望你們能成為紀錄片好的觀眾。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適合做這件事情的,做紀錄片實際上是需要一個非常強大的心臟,你有很好的跟這個世界打交道的能力。

我給大家舉個例子吧,大概是去年在上海辦了一個大學生影展,我們幾個人去評片子,我們把一等獎給了一個西北師範大學的一個學生,他拍了一部片子,到時候晚點發給你們,你們看看這個片子。他是一個特別木訥的男生,不善言辭,他的爸爸嗜賭,老家是江蘇常州,影片一開始就是在常州,他爸爸剝一個黃鼠狼的皮,他爸爸還給他講一些賭博的事。這個影片就是這個男孩子跟爸爸住了幾天,發生的一些交流。在你們這個年齡面子蠻重要的,如果哪一個同學的家庭是農村的、爸爸媽媽是離異的,他們會不善交流的。我們會給這個大學生這樣一個獎,因為一般大學生選的題目都是老人院、盲人,其實你們高高在上,好像有人文關懷去關心那些所謂的弱勢群體,其實他這個片子在幹嘛,我認為他在進行自我救贖,自己跟自己對話,產生對話,其實這種感覺是非常好的。

我認為更多的狀態都是在說我們自己,就是我怎麼跟這個世界發生交流,我怎麼跟這個世界發生關係,我怎麼在短短這幾十年中能夠好好苟活下來,我認為這才是一部好的影片,不管以後做任何職業都要學會跟自己交流,這個同學做的事情就是自我的救贖,這樣他就放下了很多包袱。而且他本身在跟父親的關係上,這部片子也會讓他自己以後怎麼樣跟父親相處,因為我們每個人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家庭。其實很多時候做紀錄片就是片如其人,大學裡面有一個口述史,其中一個很重要的部分就是讓同學們拿著機器面對自己的父母,面對自己的家人,這輩子你們如果能處理不好跟父母的關係,跟親人的關係,我不認為你會一個美好的人生,做這樣的梳理對自己的成長是非常有幫助的。

我做紀錄片這麼久,有人跟我說,做紀錄片以後你自己到底有些什麼變化,有些什麼影響?我至少覺得我現在的脾氣比20年前好多了,我以前是一個特別急脾氣的人,後來溫和了很多,學會跟人打交道。我在你們這個年齡的人,我不善於讀書,考的學校是江蘇工學院,現在叫江蘇大學,那時候我最大的願望是上南大,要學天文系,見到街上有什麼鬥毆、吵鬧,我一定是繞著圈子走的。做完紀錄片以後,我自己會要求我自己跟這樣的事情接近,我知道這一定是我繞不開的東西,比如說對別人採訪我,拍我是蠻抗拒的,我在你們這個年齡是不願意給自己拍照片,後來我想,我既然要去拍別人,我當年應該讓別人拍我,其實這就是一種溝通,完善自己性格一些蠻重要的細節。我經常會說,到了現在還在成長,還在進階,這種感覺其實是非常美妙的,紀錄片拍到現在,當然我不是自己找錢的導演,能夠做下來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在紀錄片的過程中,每一次都能找到一些新奇的東西,找到別人生活裡面一些所謂的“亮點”,這種感覺我覺得是一種非常美妙的感覺。

我馬上快50了,就覺得每次去採訪,每拍一個新片子都會增加對這個世界的瞭解。這樣一份工作,又能養家餬口,又能讓我自己的人格完善,我為什麼不選擇呢?所以怎麼跟真實打交道,怎麼跟人打交道,就會慢慢在你的片子裡呈現出來,這種感覺應該是支撐我做下來非常重要的原因吧。你們以後不管從事任何職業,就要在工作當中不斷讓自己進階,像打怪一樣的,那種感覺是有意思的。


克洛的夏天


喜歡紀錄片的原因就是它是真實的生活,而電影則高於了生活。

有時看到凌晨擺燒烤攤的小販收攤離去,我都會想,他們從哪裡來,他們晚上住哪裡,他們過著怎樣的生活;晚上十點坐車從楊浦大橋從浦西到浦東,看著浦江兩岸寫字樓裡格子間加班的人群,我也會好奇,他們在忙什麼?他們過著怎樣的生活?而周浩的紀錄片,滿足了我的所有幻想,讓我看到了不同人的生活。

通過他的作品可以瞭解到各行各業、不同人的生活狀態,看到各種各樣的人生。從高三學生到警察、毒販、醫生,從去新疆摘棉花的農民到省會城市市長。

就像周浩自己說的那樣:“其實有時候我們做紀錄片,最大的快樂還是在跟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的這種過程。這種過程其實就是讓我們生命的厚度得以增加,而且我們也希望看我們片子的人,能夠從片子裡面吸取他們所要的很多東西。... 其實我們就是對人特別有興趣,對其他人的生活方式有興趣,然後我們開始介入別人的生活,然後也把我們所經歷的故事,拿出來跟大家一起分享。”


彩旗飄飄萬山紅遍


周浩,21世紀影像工作室導演。先後在新華社、《南方週末》,《21世紀經濟報道報》任攝影記者。


  1998年,其拍攝的圖片專題“中國西南地區工業汙染狀況”獲美國“自由論壇”(Freedom Forum)專業攝影記者新聞攝影比賽(北京站)第二名。


  2002年,其獲得IPS(Inter Press Service)的獎學金資助,沿湄公河流域考察沿岸各地人民的生活與經濟狀況,並重點考察了上湄公河河道開通,對各國經濟發展帶來的影響。考察歷時一個月的時間,相關報道迄今仍是中國大陸最具影響力的關於湄公河流域生活與發展狀況的報道


  2002年,其在中國長江三峽大壩蓄水前,耗費兩月徒步穿越三峽地區,詳實地報道了當時三峽地區移民的真實生活。在其近10年的職業生涯裡,曾為臺灣《大地》地理雜誌拍攝了十餘個專題,題材涉及民俗、人文、環保等,成為該雜誌在中國大陸最佳圖片攝影師之一。


  2001年下半年,嘗試紀錄片的製作。2002年,完成處女作《厚街》。2003年5月,此片獲“雲之南人類學影像展”黑陶獎(最佳新人獎);同年,該片入選瑞士Fribourg國際電影節。2004年,《厚街》入選“2004上海國際雙年展”,2006年,《厚街》入選“廣州國際三年展”,此片被喻為罕見的真實反映中國農民工生存現狀的力作。

  2006年,其第二部作品紀錄片《高三》獲香港國際電影節最佳紀錄片人道獎。


十三盤


你好,很高興回答您的問題,讓我帶領你們一起走進這個問題,看看我說的對不對


我認為周浩's電影帶來的最大價值是他不想“告訴你”,而只想“讓你看”。換句話說,他的電影最精彩的地方是“沒有位置”和“混亂”。沒有敘述,沒有音樂,很少向受訪者提問。他像一隻蒼蠅,靜靜地看著這裡發生的一切。今天的中國是一個被貼上標籤的中國,我們每個人似乎都能立即表達我們對熱點問題的預設立場。然而,仔細想想,這些立場是如何形成的?個人經歷、媒體報道甚至來自他人的職位的百分比是多少?誰能百分之百相信他的位置是完美的?然而,似乎每個人都認為自己的位置是完美的。所以今天的事情是這樣的:很容易有一個立場,但是很難看到立場背後的事件的本質。所以周浩做了一件簡單的事情,那就是試圖記錄並恢復事件的原貌。他選擇熱點人物、政府官員、醫生和護士、警察局警察、吸毒者等。那些在新聞中被標記的人在他的鏡頭中被剝去了固定的標記,真正開始了生活。然後你會看到:擅長拆遷的市長每天總是在4: 30起床去工作,他也會批准家裡的上訪者。

毒品販子和吸毒者做各種非法的偷竊、搶劫和綁架行為,但當他們在朋友的監督下放棄毒品時,他們像小學生一樣承認自己的錯誤。縣委書記在他的車裡喜氣洋洋,但他不時用像憤青那樣的粗話吐出“系統問題”。周浩很好地向你展示了這一事件,並判斷它是對還是錯。沒有比這更好的紀錄片了:一千個人看過它,還有一千個觀點,就像人們對真實事物本身的看法一樣。而不是被別人輕易控制。這裡的“其他人”包括除你之外的任何人,不分等級、前面、後面、左邊、右邊、古代、現代、中國、外國和五十美分。把你已經確立的立場變成“混亂”聽起來沒什麼,但我認為這是他的電影對這個時代最大的貢獻。
以上就是我對周浩的觀點和看法,希望能夠幫助到你。


果果影視推薦


如果要說周浩的紀錄片,我們首先要知道什麼是紀錄片。紀錄片是以真實生活為創作素材,以真人真事為表現對象,並對其進行藝術的加工與展現的,以展現真實為本質,並用真實引發人們思考的電影或電視藝術形式。紀錄片的核心為真實。

周浩作為國內比較有名的紀錄片導演,他的片子有一個重要特色就是可看性強、故事衝突明顯,用時髦的話來說,就是全程無尿點。他的作品都會存在於社會上的某一個固定公共空間,或是學校、或是街道、或是派出所、或是醫院 [1] 。一個個真實生動的人物形象通過周浩冷靜、客觀、多角度的鏡頭呈現了出來,讓觀眾對社會各個群體、各個階級的人有了全新的認識,幫助人們跨越階層的藩籬更加直觀清楚地瞭解現實、認識社會。這些人物形象的塑造在帶給觀眾強大的感染力和號召力的同時,也讓觀眾不自覺地進入到人物的內心世界,喚起對人物命運的關注和對社會現實的反思。代表作很多,主要有《高三》、《龍哥》、《一團火》、《棉花》、《日子》、《書記》等等。有興趣的可以找來看一看。


笑聲活


周浩導演參加完在波士頓的電影節,上週受邀把《棉花》和《大同》兩部片子也帶到了伯克利,我很幸運也有機會和周導有了合計一天半的交流接觸。因為現在這個問題下的回答基本都是從電影內容出發的,所以覺得有必要補充下電影之外的東西,同時也算是這個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經歷的總結吧。 周導自己最經常提到的一個比喻是,好的紀錄片是自己長出來的。當我們問他對《舌尖上的中國》一類的片子有什麼看法時,他回答這是一個很模式化的東西,其內容板塊都是提前編纂好的,只是尋找固定素材去填充這個模版而已。同時他也很不喜歡《海豚灣》這部片子(2010年奧斯卡最佳紀錄片),因為這部電影有強烈的主觀色彩,作為紀錄片卻沒有提到很重要的第三方角度,即日本人到底為什麼喜歡吃海豚肉。用導演自己的話說“殺海豚和殺豬本來是沒有區別的嘛。”雖然這種話在美國應該是相當政治不正確的(現場的譯者也確實沒有將這句話翻譯成英文),但仔細想想紀錄片導演可能就是需要這一種不帶任何偏見和立場的眼光來看待任何事物吧。


八戒影視匯


周浩導演,曾有著十多年做記者的經歷,先後在新華社、《南方週末》、《21世紀經濟報道報》任攝影記者。

有著記者身份的他,在其多年職業生涯裡,曾為臺灣《大地》地理雜誌拍攝了十餘個專題,題材涉及民俗、人文、環保等,成為該雜誌在中國大陸最佳圖文攝影師之一。

2001年下半年,他開始嘗試紀錄片的製作。2002年,完成處女作《厚街》,此片被譽為罕見的真實反映中國農民工生存現狀的力作,並獲得了“雲之南人類學攝影展”黑陶獎(最佳新人獎),還入選瑞士弗裡堡國際電影節。

他的紀錄片代表作有《大同》、《高三》、《厚街》,其作品曾兩次獲金馬獎最佳紀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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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為周浩導演本次講座的文字實錄(由未視頻整理)

周浩:大家好!我爭取今天說一點以前沒有說過的話,講一點以前你們沒有看到的故事。

我先從我跟紀錄片的關係開始吧,就是我是怎麼做紀錄片的,然後做紀錄片遇到一些什麼問題。

我現在回想起來,因為我大學學的是工科,然後分配到一個研究所,在一個研究所幹了四年,然後去媒體,我因為是貴州人,我在貴州日報幹了兩年,去了新華社,在新華社幹了五六年,去了南方週末,在南方週末幹了三年。

其實我大學畢業的時候還不會照相,後來很偶然的機會就學了照相,主要是因為一直覺得我所經歷的人生裡面遇到最聰明的人就是學工科的人,我覺得跟他們在一起我沒有出頭的日子,他們的智商非常高。後來回到貴州研究所,我覺得研究室幾位師兄的智商都遠遠在我之上。

後來學了攝影,好不容易擠進了一家報社。我在做攝影師的時候,那時候有一個類別叫做圖片故事,我就拍了很多圖片故事,我現在想起來我第一次跟紀錄片結緣,是在貴州山村拍了一個麻風村,現在麻風村這個詞大家聽得都不多了,就是一個流行性疾病,這個病在中國二十多年前已經宣佈不再產生新的麻風病人。當年染上麻風病,被隔離到一個村子裡面,這個村子裡面的人會結婚生子,這個村子裡的孩子也不能去外面上學,麻風村裡面的病人學歷稍微高一點的就教這群孩子,建了一個非正規的小學,我當時拍了一個圖片故事叫做《麻風村裡的小學》,這個片子對當時的我來說,我覺得還是蠻得意的一個小小的成績,當年的中國青年報是很厲害的,我的片子就在中國青年報上弄了一個整版。

這個報道出來後不久,應該是上海電視臺有一個編導給我打電話,說你這個故事挺好的,能不能帶我們過去看一下,我們準備拍一個紀錄片。我就帶著4、5個人去了這個村落,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有很多擺拍的東西,印象特別深刻的是他們在老師身上掛了一個無線麥,那個片子我沒有看到,因為當時沒有那麼多衛星電視。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接觸到紀錄片,因為當時是一個記者出身,有記者一些基本的功底,看他們的拍攝方法我覺得好像也沒什麼特別難的,這大概是我第一次跟紀錄片有緊密的接觸。

後來我到了南方週末,我印象特別深刻在2001年北京有一個民間機構,具體名字記不清楚,他們辦了一個影展,名稱叫做首屆中國獨立電影展,南方週末那時候還比較火,就支持了這麼一個活動。支持這個活動以後,當時請了一幫評委,最後評片子,印象特別深刻,那一屆影展有兩部片子大家認為比較好,一部是杜海濱導演的《鐵路沿線》,拍了一些關於流浪孩子。另外一個片子叫《盒子》,那是中國最早期關於同性戀的紀錄片。當時就是這兩部片子,他們在評比的時候一致投票把一等獎給了杜海濱《鐵路沿線》,我們是做記者出身的,覺得他對人物的探討不夠深入,還不如我們記者做的關於流浪漢的深入報道,他們一致認為把這個獎給《鐵路沿線》,但是我們這幫南方週末的人就嘀咕,我們認為應該把獎給《盒子》,現在想起來這個片子也沒有特別,但是在40、50年代我們認為是很新奇的、少見的,但是最後獎還是給了《鐵路沿線》。

我記得非常清晰,我當時是一個攝影記者,我在現場幫整個活動做記錄,他們在一個20、30平方的小會議內裡面評片子,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我說了一句,你們給我三年時間,我一定拍出一部片子,後來有人就說,我們當然希望看到這一天。其實當時我什麼都不會說,我記得那個活動大概是在9月份約束的,當時我還在南方週末就職,回去後就買了一臺索尼的攝影機,是剛出來的一體機,帶有話筒,但是話筒聲音是不好的,不到2萬塊錢,我當時還是下了蠻大決心的,買了這麼一臺機器。

題材應該是2001年還是2002年,那一年南方週末在春節的時候做了一個報道,這個報道的名稱叫做“向南、向東、向北”,講的是春節以後民工潮開始返回工廠打工的系列報道,大概是從中國中西部開始,分幾個組,跟蹤這些農民工。其中我跟了一組在東莞的厚街,就寫了這樣一個報道,我當時拿著攝影機跟著他們的口述,我一個同事開車帶著我去的。去了之後我有一個直覺,知道這裡一定有戲,一定有故事。

那是什麼樣的出租屋呢?東莞本地人會把自己的房子租給二房東,珠三角的房子空間很高,大概有4、5米高的空間,一樓可能會做廠房,裡面空蕩蕩,沒有隔斷的,就把房子隔斷,二房東會自己花一筆錢,把它隔壁成一個小房子,但是又不可能修一堵五米的牆,只修了兩三米,這個環境一看我覺得很特別。

這個地方在東莞厚街,東莞厚街的民工一個重要的來源地是四川的金堂縣。中國人出來打工是希望帶親戚的,這種親戚帶親戚就導致一個村子裡面或者一個縣城裡面相對在一個地方進行打工,這是中國比較特別的地方,會以家族為線把這些人給串起來。因為我是貴州人,貴州話實際上跟四川話特別近,所以我很快就跟那些農民工在語言上沒有障礙了,就拿著我到手不到一個月的攝影機,那是十一長假,那時候在拍這個片子的時候,南方週末週四出報紙,我星期五、六、日就在那兒待著,剛開始拍的時候什麼都不懂,就請教在貴州電視臺的朋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打電話,那個時候機器特別不穩定,我印象特別深刻,那些素材我現在還保留著,我拍了不到一點素材大概是500兆左右,但是電腦一天會死機幾十次,最滑稽的是那時候我拍這個片子有一個識碼,識碼都一直保留在上面,我以為識碼在後期編輯可以去掉,後面編輯的時候才發現去不掉,怎麼辦?只能把它裁掉,所以那部片子也是特別不規範。

拍片子就是跟人相處,我一直有一個觀點,每個攝製組最好有一個女人,為什麼?我現在到了這個階段發現,有的關係天生就是男人搞不定的關係。我印象特別深刻,我在那裡經歷了三個孩子的出生,拍到孩子出生,拍到了殺人事件,那個片子它是一個非常本能的記錄。好的紀錄片是什麼東西,好的電影是什麼東西?我覺得就是我有一種強烈的要表達的慾望,這種表達的慾望有的人願意寫字,有的人願意發朋友圈,有的人願意拍片。再往前面走,我剛剛做攝影記者的時候我的文字非常糟糕,我是一個工科生,我寫個1000字的文字都會非常搖頭,我拍照片,我雖然也能拿一些獎,但是我覺得拍照片有非常大的偶然性,我拍照片其實並不差,今天一個朋友還跟我說,我拍片子還蠻有感覺的。我覺得我拍照片沒什麼天賦,但是後來莫名其妙走上了影像這一條路,影像這個東西變成了我自己很好的一個手段。

剛才說到了女人,曾經有一個人物我拍到一半拍不下去了,為什麼?她老是躲我的鏡頭,實際上我跟她也沒有太大的矛盾,突然之間關係就理不清了,我就叫我的前妻,她也是記者出身,擺平了跟這個女人的這個關係。我覺得技術是很關鍵的,但是別人為什麼讓你拍,這個比拍本身更重要。

拍完《厚街》以後,好片子都是因為自己有一個強烈的願望,我剛剛拍這個片子並不是要賭這個氣,就是因為自己有一個表現手段,一個方法,這種方法是我用文字和照片不能很流暢表達的東西,突然找到了影像,我覺得影像好像更容易表達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這種感覺其實對我來說其實是很一種美妙的關係。走到現在如果說我有什麼特點,我跟他們有什麼不一樣,如果真的要找個性的話,我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是一個特別有天賦的人,而且我認為自己智商不高,為什麼能在這個行當走到現在,我覺得就是我有一種很庸俗的親和力。跟人打交道的時候別人不那麼防備我,於是我就能拿到我要的東西,而且我的經驗是,你到任何地方去拍片子,並不是去編造一個理由說我為什麼要來拍你,而是在第一時間告訴別人為什麼要來。如果你這個理由別人不同意怎麼辦?不同意你就換一個人。我拍到現在,也沒有一個把握我要去拍一個人,別人一定會同意我的拍攝。

比如我的第二部片子是《高三》,我為什麼要拍《高三》?《厚街》剛剛一出來,那一年正好是雲之南首屆影展,我的片子送過去,莫名其妙拿了一個獎,那時候好像是5000塊錢,這還是一個民間的獎,好像並不足以證明我自己是這份料,所以我現在想起來拍《高三》的原因,就是想在一個短時間內拿出一部片子裡,這部片子得讓我的親人,我周邊的人認為我有能力拍片子。

雖然現在我可以大言不慚的說不在乎獎項,但是獎對一個年輕人來說會是一個催化劑,是迷魂藥,就算它早期是不掙錢的,但是你連名都撈不到的,你回去怎麼跟媽媽交代。社會不承認,周圍的朋友不認可你是做不下來的,所以我經常會說紀錄片實際上是一種關係,日本導演說紀錄片就是講採訪者和被採訪者之間的關係,但是我更願意把這種關係拓展一下,它還需要你理清楚你跟周圍環境的關係,如果這些關係打不通是做不下去的。

這些關係怎麼打通?有時候獎會是一個有效的辦法。那時候我就覺得我應該拍一部片子,讓別人認識到我的能力,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傻勁,發現高考是一個不錯題材。恢復高考30年了,從來沒有一個人做過紀錄,而且大概只需要一年的時間就可以做出來,我還聯繫過黃岡中學,但是他們拒絕我了,後來去到了我同事的一箇中學五平,見到了一個老師。我們在座的任何人只要願意開放你們的空間,它都可以成為一個好看的紀錄片,關鍵是別人對你這個空間的開放程度有多大。其實開始拍的時候我特別後悔選擇那個班,因為那是一個文科班,那個班前十名都是女生,男生在那個班是特別弱勢了,拍了半年以後總覺得缺了一點什麼東西,陰盛陽衰的感覺,但是到了後來這個情況有了好轉。

這個班有一個女生叫做林佳燕,就是以這個女生的日記展開的,這個東西要把握度,你不能很早期告訴她我們要用你的日記。其實紀錄片的導演作用是非常大,我在拍第一部片的時候拒絕了署名導演,我的署名是製作,因為我看的是現實中的人,又不需要別人扮演,應該不叫導演。但是做到第二部,時間一長就會發現,其實沒有什麼真實,真實都是被導演構建出來的,為什麼會有蒙太奇,你是把生活重新架構過了,重新構建了一個世界,只是說它的演員是現實中的人物而已。

再回到《高三》,我第一次進高三這個班的時候我是怎麼跟他們說的?我說高考恢復快30年,從來沒有一個人做過紀錄,我非常有幸,你們的校長也非常願意我走進你們的班,我準備用一年的時間跟你們在一起。這個班成績不好,最後考的最好的也就是廈門大學,民族學院這樣的學校,當然是他們班底子不好,不是我的原因。有人說是不是我影響他們?我不承認這一點。若干年後過去了,這部片子它不是最好的片子,至少是我的片子前五位之外的片子,但是這個片子對這些片子裡面的同學而言,它的意義絲毫不亞於對於我的意義。

作為一個片子,第一時間好像是我自己做的,如果這個片子最後能變成別人的一種記憶,你說我免費去幫別人拍片子,別人為什麼不願意呢?這個班的同學已經有人生兩個孩子了,他們已經30多歲了,到今天這個片子對於我的意義大,還是對他們的意義大?所以這麼一想以後,其實你覺得你再去跟別人談片子的時候,別人還會有那麼大的障礙嗎?所以我一直覺得你怎麼能拍到一部紀錄片?它永遠都是要你的拍攝者與被拍攝者之間訴求達成共識。我每次拍片子都會說,這個片子一定是我們合作的一個結果,我覺得只有這樣才可能把這一部片子給完成。我們每個人,哪怕是再孤獨的人,也是一種社會型動物,他永遠希望跟人群發生交流的,有的人會有社交障礙的原因是什麼?是因為社交的時候有恐懼或者覺得受壓抑,導致他不想跟別人進行社交,但是外部的環境是足夠友善的話,我相信任何人都願意跟別人交往,所以我們拍片子的時候都會盡量找這樣的人。

其實你們看到的大多數都是所謂成功的案例,實際上我被拒絕的時候是非常多的,有時候就是一個無心插柳的東西。我有一個片子叫做《差館》,是拍廣州火車站的。廣州火車站的人員他們問我要拍多久,我說起碼要拍一兩個月,後來被拒絕掉了。火車站廣場派出所是我其中一個點,我的一個攝影師來自於廣東電視臺,我們報告遞到了越秀區公安分局,出人意料廣州火車站拒絕了我,但是越秀公安分局同意我了,於是我就在這個派出所完成了這部影片的拍攝。拒絕你是常態,同意你是一種幸運,如果你這樣處理這個問題,這樣就不會失望,其實我的很多片子都是這麼拍出來的。

有的片子是機會找到了你,你時時刻刻腦袋裡面有一根弦是繃緊的,我一直有一個願望,要是能拍一點官員是怎麼治理國家的,是不是很好呢?有一次我去了河南的一個縣城,正好那個縣長請我吃飯,在那個飯桌上,就問他能不能讓我拍,他同意了。後來我們回到廣州,不到兩週,他打電話過來,他要被調走了,我想完了,又過五分鐘他打電話,我要調走了,你們不來拍嗎,很多時候都是這樣進行的。

如果是我給大家的忠告,我經常會開玩笑,有想法拍紀錄片的可能有10個人,但是最後動手去拍的可能只有2個人,最後只有1個人會把他剪出來,把它剪出來的人絕對不是當初點子最好的人。所以紀錄片這個行業我倒並不覺得有多麼不可企及的高度,但是重要的是有一個好想法,你有一個好點子,就去做吧,其實在座的人,這麼200-300個人,也許將來做紀錄片的人一個都沒有,但是我希望你們能成為紀錄片好的觀眾。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適合做這件事情的,做紀錄片實際上是需要一個非常強大的心臟,你有很好的跟這個世界打交道的能力。

我給大家舉個例子吧,大概是去年在上海辦了一個大學生影展,我們幾個人去評片子,我們把一等獎給了一個西北師範大學的一個學生,他拍了一部片子,到時候晚點發給你們,你們看看這個片子。他是一個特別木訥的男生,不善言辭,他的爸爸嗜賭,老家是江蘇常州,影片一開始就是在常州,他爸爸剝一個黃鼠狼的皮,他爸爸還給他講一些賭博的事。這個影片就是這個男孩子跟爸爸住了幾天,發生的一些交流。在你們這個年齡面子蠻重要的,如果哪一個同學的家庭是農村的、爸爸媽媽是離異的,他們會不善交流的。我們會給這個大學生這樣一個獎,因為一般大學生選的題目都是老人院、盲人,其實你們高高在上,好像有人文關懷去關心那些所謂的弱勢群體,其實他這個片子在幹嘛,我認為他在進行自我救贖,自己跟自己對話,產生對話,其實這種感覺是非常好的。

我認為更多的狀態都是在說我們自己,就是我怎麼跟這個世界發生交流,我怎麼跟這個世界發生關係,我怎麼在短短這幾十年中能夠好好苟活下來,我認為這才是一部好的影片,不管以後做任何職業都要學會跟自己交流,這個同學做的事情就是自我的救贖,這樣他就放下了很多包袱。而且他本身在跟父親的關係上,這部片子也會讓他自己以後怎麼樣跟父親相處,因為我們每個人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家庭。其實很多時候做紀錄片就是片如其人,大學裡面有一個口述史,其中一個很重要的部分就是讓同學們拿著機器面對自己的父母,面對自己的家人,這輩子你們如果能處理不好跟父母的關係,跟親人的關係,我不認為你會一個美好的人生,做這樣的梳理對自己的成長是非常有幫助的。

我做紀錄片這麼久,有人跟我說,做紀錄片以後你自己到底有些什麼變化,有些什麼影響?我至少覺得我現在的脾氣比20年前好多了,我以前是一個特別急脾氣的人,後來溫和了很多,學會跟人打交道。我在你們這個年齡的人,我不善於讀書,考的學校是江蘇工學院,現在叫江蘇大學,那時候我最大的願望是上南大,要學天文系,見到街上有什麼鬥毆、吵鬧,我一定是繞著圈子走的。做完紀錄片以後,我自己會要求我自己跟這樣的事情接近,我知道這一定是我繞不開的東西,比如說對別人採訪我,拍我是蠻抗拒的,我在你們這個年齡是不願意給自己拍照片,後來我想,我既然要去拍別人,我當年應該讓別人拍我,其實這就是一種溝通,完善自己性格一些蠻重要的細節。我經常會說,到了現在還在成長,還在進階,這種感覺其實是非常美妙的,紀錄片拍到現在,當然我不是自己找錢的導演,能夠做下來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在紀錄片的過程中,每一次都能找到一些新奇的東西,找到別人生活裡面一些所謂的“亮點”,這種感覺我覺得是一種非常美妙的感覺。

我馬上快50了,就覺得每次去採訪,每拍一個新片子都會增加對這個世界的瞭解。這樣一份工作,又能養家餬口,又能讓我自己的人格完善,我為什麼不選擇呢?所以怎麼跟真實打交道,怎麼跟人打交道,就會慢慢在你的片子裡呈現出來,這種感覺應該是支撐我做下來非常重要的原因吧。你們以後不管從事任何職業,就要在工作當中不斷讓自己進階,像打怪一樣的,那種感覺是有意思的。

提問:周導演好,我其實也是一個工科生,今天因為講到紀錄片,我也想談一下,關於各種大學的紀錄片或者說是宣傳片吧,雖然說都是根據每一個大學的各種成績,辦學成果展示這些大學的特點,但是看來反而顯得千篇一律,比如說我們大學有多少科研成果,有多少博士,有幾個博士位點,我想問一下假如你突然有了想要為華工拍紀錄片的想法,你有沒有什麼辦法來讓它顯得更獨特一點呢?謝謝。

周浩:你們要去拍一部片子,怎麼去尋找錢?我經常說這個社會不缺錢,中國是一個熱錢蠻多的國度,你缺什麼?就是缺要錢的理由。別人為什麼投你的片子?就是因為你有跟別人不一樣的角度,哪怕是一點點,這個點非常重要,你要在我此時此刻說出哪一點不一樣,大家看過《火星救援》吧,他的導演已經是一個非常成熟的好萊塢導演了,他找他的投資商,說我今年要拍一部關於火星的星際旅行的電影,即使你是李安也不一定能找到這個錢。怎麼辦?我必須說一個故事,這個故事是別人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他這個故事怎麼說呢?有一群一起星際旅行的人,有一個人被留在了火星上,他要跟夥伴取得聯繫需要三年,他怎麼生存呢?就是你一定要找到一個角度,這個角度是以前從來沒有的。

你說拍一部華工的片子怎麼辦?對華工的瞭解你比我瞭解得更多,這個學校有什麼特色,它的核心競爭力到底有什麼不一樣?你總要找出一兩個點,這一兩個點是別人沒有的,如果非我逼我說的話你可以做一些人物故事。博士點多少,博士點十個和三個沒什麼區別,你通過一些故事,比如說華工有一個特別的畢業生,這個畢業生是跟以前不一樣的。

比如說我吧,我在大學學機械製造的,我們那個學校一般,我們班的同學我也不是特別瞭解,我只知道我們班有一個同學,他當年跟我一個宿舍,他是黨員,我們班的副班長,成績也還好,不是最好的,當時上海有一個研究院把他分過去了,當我們畢業20年還是多少年的時候,同學聚會的時候才知道,他說道今年國慶閱兵的時候那個巡航導彈是我組織安裝的,他是一個頂級的專家。如果還要找的話,我們班還有人自殺的。打個比方我會選擇三四個人。這個故事一聽就跟別的班的故事不一樣,你永遠要去找跟別的學校不一樣的點,我們做的故事是要關於人的故事,講華工人的故事,有時候不需要講一個空泛、大的東西,十個博士點跟兩三個博士點沒有什麼區別,你要談就談這個學校最與眾不同的人,也許你就找到了一個角度,從人著手,然後去談這個學校的故事。其實全世界的故事都是這樣子,跟人有關係的,你把一切建立在這個基礎上這個片子我相信就會有看頭。

提問:周浩老師,你好!我想問一個問題,我們每天每個人的生活好像都一樣,老師每天上課,一對賣水果的夫妻每天就賣水果,怎麼從這種表象生活拍出一個人的層次感?

周浩:經常有同學問我,老師,這個人的生活沒有什麼特別,或者說這個人一直在表演,我該怎麼辦?我會說,只是這個人的表演不是你所期待的表演而已,你在拍任何人的時候都有一種期待,你都有一種所謂模式化的方式在觀察他,凡是他這種模式化的東西跟你想象不一樣,你就認為這個不出彩、有問題,簡單的方法就是把這些模塊放下,認真觀察這些人。我拍片子經驗,一定是有意外的,一定是有發現的,這幾乎是肯定的,我只要進入別人的生活,一定能找到不一樣的東西,所以我更多的是認為是你的觀察方法和你固化的一些觀察方式影響了你的觀察。

提問:我跟他面對面的時候能感覺到他的故事,但是拿著相機就拍不到。

周浩:還是一種交流方式吧,比如說如果你們真的是要拍紀錄片的話,你要學會用機器人跟別人交流,用機器交流也許跟平時談話不一樣,有的人說我一拿機器他就不說了,那問題不是在他身上,是在你身上,你沒有讓他放下障礙。你永遠要知道,你介入別人的生活一定會影響別人生活的,首先你應該知道這種觀察一定會影響到別人的,只有在這種前提下才能有一種平和的心態觀察別人,就是說這種影響是一定存在的,我們這種觀察方式本身就是在影響別人的前提下去觀察的。

提問:周老師,你好。剛才您談到我們無論做什麼職業都要學會怎麼去跟世界產生一定的連接,您這番言論讓我想到今天下午看的一部電影,叫《芳華》,是馮小剛導演回憶青春的一部電影。我們作為普通人,肯定沒有那個財力,也很難跨過那個門檻來拍一部電影,記錄自己的生活。我的問題是,作為普通人來說,我們在日常生活當中是怎麼慢慢去積累跟世界產生聯繫的能力呢?換句話說有些職業會比較容易,比如記者、歌手,他們跟人打交道比較多,但是程序員,工程師他們是跟機器打交道多,他們是怎麼跟世界產生聯繫呢?

周浩:這個問題比較有難度,我從來沒有碰到過這個問題。我覺得沒有職業天生就是不跟人打交道的,因為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是這輩子繞不開的關係,比如說跟父母的關係,跟兄弟姐妹、跟同事之間的關係,我覺得怎麼說呢?比如我們在南方週末的時候有一句話,我一直在信奉一句話,我們有不說的真話,但絕對不說假話。我覺得跟人相處得時候,最好的辦法是稍微帶一點點誠意吧,不要去騙人。在生活中我們會碰到很多窘境,會讓你很尷尬,我該怎麼去面對?我的理解,你讓這種尷尬不斷延續,其實不如非常坦蕩告訴別人你不能做,你做不了,這個時候的成本反而是最低的,就是用一種非常坦誠的態度跟周圍的人相處。比如說我真的做不了,我非常窮,有些人說窮很困難,但是如果說出來以後你的包袱就放下了。好的電影是什麼?像我們拍紀錄片的一直在說還原真實,我經常會說紀錄片其實真誠比真實本身更重要,你與其去努力還原一段真實,還不如告訴別人你去探究這個真實的過程,你探而不得,比你探出一個假真實更好。很多片子就是一個探究的過程,未必最後會得出一個結論,而且我也反對在一個片子有一個結論,像上帝一樣警示世人,實際上大部分人沒有這種能力。你給別人看了這個片子,告訴別人你探究不出的原因是什麼,這本來就是可以給別人啟發的過程。大家都知道鍊金術對世界發展產生的影響力,原來都是鍊金去的,結果產生了一些別的科學,所以沒有必要那麼固執,生活中坦誠一點,行就行,不行就不行,這樣少了一些負擔,自己活得也還自在,如果一輩子裝逼的話,你未必會很坦然。我活到現在,我覺得坦然的活著,比裝著活著要好。

提問:老師,你好。我是新傳大三的學生,我們之前拍過的一些紀錄片題材有很多,像去到美食店做傳統美食的拍攝,還有拍一些服裝店,從經營的模式,還有裡面的文化探究一些精神,您剛才說的優秀的選題不應該是高高在上,我們要放低姿態和這個世界交流,其實我們作為大學生,至少我個人來說從來沒有去採訪或者跟蹤一些比較普通的人,像農民或者是一些生活不太如意的失獨家庭,不知道在你以往拍攝經歷裡面,有沒有和這樣一些階層的人去接觸?其實有些時候,像去採訪一個失獨家庭,他們的訴求不一定和你的訴求相重合,很簡單,他們的生活其實很困難,他們不希望把自己家庭裡面不好的東西給別人去看,就會覺得有一點羞於啟齒的東西。我想問一下,在你拍攝一些比較普通的人的時候,是怎麼樣使你拍攝的訴求是他們想要被拍攝的訴求重合的,除了您剛才說的庸俗的親和力以外,還有哪些技巧?謝謝。

周浩:我覺得是談話的一個方法吧。這兩天廣州紀錄片節其中有一個提案,他們拍的是三位85歲—90歲的老頭去破一個世界紀錄的故事,片名叫《爺爺天團》,表面上這是一個勵志故事,80、90歲的老人了要破記錄。實際上這是一幫早年蠻平淡的老爺爺們,到老年以後覺得要被別人記住,研究這個問題發現世界上沒有一個85歲以上的記錄是被保留下來的,他們意識到只要去參與比賽就一定能破世界紀錄,這是非常好玩的事情。有一個老頭是一個佛教徒,一方面是拍他們跑步,另外一方面他又覺得不能讓他們拍禮佛,禮佛講究平和,跟破世界記錄的事是不相合的。他們問我怎麼辦?我當時說了一個方法,但是這個方法我當時是怎麼說的我想不起來了。

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拍失獨家庭,你是覺得你可以幫到他們嗎,你是怎麼告訴他們你要去拍的?

提問:很簡單,比如像一些服裝店,他那個是有一些文化,我們就想把這個東西傳出去,很自然一拍即合。還有一些西關美食,希望拍完這個片子以後,有人去光顧。

周浩:失獨的那個呢?

提問:這個題材我沒有試過,就您剛才而言,像一開始拍出租屋,你究竟是怎麼跟那些女人交流的?

周浩:我當時就說,我得拍一個片子,你們這麼辛苦地打工,其實這份資料從來沒有人留下來過,我們想拍一部東西,將來可以給你的孩子看,現在他們的孩子都15、16歲了。我們說想拍一個東西,可以給你們的家庭留一份紀錄,讓你的晚輩知道你是如何艱辛做這些事情,這就是當年說的一個方法吧。比如說我拍過一個急診室,我為什麼要去拍?我拍完以後所有人都覺得,原來醫生也這麼辛苦,比如說拍完差館,拍完派出所,他們都會覺得這是可以給家人看的,告訴他們我是怎麼工作的。那部片子拍完以後,還有人說我覺得不太真實,是因為我沒有看到警察打人。其實對我來說就是進入一個空間,我在這個空間裡面觀察別人怎麼生活。比如說失獨,他骨子裡面還是希望別人關心他的,瞭解他的,但是這個世界對他的關心不夠,你可以告訴他,這個世界並不知道失獨,我可能幫不了你,但是我有信心讓一千人,讓一萬人看到這個片子,讓他們對你這個群體有所瞭解,我能幫到你的事情也許微乎其微,但是我能幫你做一些事情,我想表達對這個世界的一份關心,我自己也能成長,也能面對我家庭,我不敢擔保我能有一個完美的家庭,我希望在這個過程中得到一些人生成長的智慧。還是剛才說的,別說謊話,你要坦誠做這個事情。

比如我在十多年南京獨立影展上看過一個女生拍的片子,她在南大讀書,他們學校有一個來自蘇北的農民進城打工,補鞋的,女生經常補鞋就熟了,有一天他的東西就被城管收了,這個大學生拿著攝影機就進去了。要是別人的話,城管可能就攔截了,但是她說我是南大的學生,我想做一個社會調查,結果她就進去了。你在這個年齡用攝影機答疑,你能做什麼事情,你什麼都做不了,你說讓你評估中國的城管制度那是無力,但是你就用你的方式做這個事情,就有可能進行突破,你拍片子就是找那些願意跟你交流的人,而且本身你拍這個片子的時候就不是充滿著別的目的去做的。

關於那個老爺爺破世界記錄的,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到老了我們該怎麼活著,平平淡淡的到老年無爭這就是完美的人生嗎?人到老了還是應該像你們這樣,要給這個世界留下一點點記憶,讓別人記得我,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樣的人生是完美的人生,但是你們到老了還在探究人該怎麼活著,我希望通過你們的人生經驗,為我的人生做一些指點,積累我的人生經驗,也許老爺爺就不會拒絕了。

提問:你好,尊敬的周導。其實我有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是我看過《大同》那條片子,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說一下你是怎麼找到一個機會能採訪到耿彥波市長?第二個問題你是怎麼關注人這個概念的,就是你是如何去關注人、理解人,還有怎麼觀察人?

周浩:我拍了一個片子叫大同,是當年的大同的市長,現在是太原市的市長,怎麼拍到他的?是機會找到了我,是他的一個朋友找到我,開始也不是他本人的意願,他的朋友介紹我認識了他,最後各種機緣巧合吧,也許有一天我和他還會有別的故事,今天就不細說,就是有很多偶然的因素,因緣際會拍到了這個人。

怎麼拍人?你很難總結耿彥波是一個好官還是一個壞官。其實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都有他的理由,這個世界是由我們共同組成的,我們也不可能把某些人主觀地刪除掉,而且也刪除不掉,所以我在做任何片子的時候,看過我片子的人會發現我的片子裡面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我在我的片子裡面也會把人性的複雜呈現出來,這是我對人的理解吧。

提問:周浩導演,您講到《高三》的時候說男生是屬於弱勢群體,前十名都是女生,我就想到了我自己的情況,我也是文科班的,前十名就我一個男生,我突然就想到這個。

我想問一下《高三》不是您最好的紀錄片,我想問一下您認為您最好的紀錄片是哪一部或者哪幾部?如果您覺得這些都不是最好的話,那您覺得您到了哪一個階段呢?

周浩:我自認為比較好的片子是《大同》、《龍哥》。《大同》它不是簡單的做一個判斷,儘量會把中國社會混沌的狀態,剪不斷,理還亂的狀態呈現出來了。《龍哥》這部片子講的是拍攝者和被拍攝者到底有什麼關係,這個片子講的是兩個老男人怎麼利用的故事,利用什麼呢?我要利用他拍一部片子,他利用我什麼呢?我要給他錢,這些東西都會在影片裡面呈現出來,剛剛兩個小時前我還接到這個人的電話,他從監獄裡打給我的,我大概不會承認他是我的朋友,但是他進監獄以後,他的入獄通知書是寄給我的,這就是人和人之間一種非常微妙關係的影片。這部片子雖然很粗糙,但是一定會讓你過目不忘,它把人性的一些複雜呈現了出來,我會更喜歡這種類型的東西,而不是簡單的去告訴別人什麼是黑,什麼是白的東西。

提問:《龍哥》我沒有看過,但是《大同》是有看過,還有《書記》這部紀錄片我也看過,是在《人民的名義》播出之後看的,就有一個很強烈的對比,《書記》這一部片子更真實,沒有臉譜化,我覺得《書記》展現的人物更復雜,既有真實的一面,又好像在偽裝,在演戲的感覺,不知道我理解到不到位。我喜歡另外一個導演叫姜文,我覺得他跟你有一點類似之處,不會帶著自己的立場,您是以最真實的方式表現,而姜文是以一種很藝術,很荒誕的方式表現的,您不知道您怎麼看他這種方式呢?謝謝。

周浩:姜文導演的片子不多,最好的還是《陽光燦爛的日子》,他後面的片子我談不上喜歡吧。《書記》是《大同》的1.0版,很微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運氣,我竟然拍了中國的縣委書記和市長。我非常相信李安導演的一句話,任何一個片子都有它的八字和命,我覺得我拍這個片子就是我的命吧。有時候我就覺得《大同》這樣的片子,把我前面的人生經驗、職業經驗進行了積累,最後在這部片子上得到呈現,就是這樣,我都會把它們刻劃成人吧,市長也是人,書記也是人,我跟書記現在仍然也是很好的朋友,我跟耿市長的關係,我們一年也不會通一次電話,就是那種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提問:你剛剛說紀錄片是導演自己架構出來的,這個跟我之前聽到的紀錄片導演說的不太一樣。剛才有一位同學說的《芳華》,其實有很多電影都是基於生活而誕生,我想問您怎麼區別這兩者呢?

周浩:你說的是劇情片和紀錄片,實際上在一個大的範疇之類都是統稱為電影。我並不認為劇情片和紀錄片本質有不一樣,劇情片是通過演員去演,紀錄片是現實人去演自己,從來沒有什麼真實可以被還原的。

我舉一個極端的例子,這是一個很好玩的故事。在《書記》裡面有一個片段,有一天我在拍的時候,這個書記跟我說,小周,你出去一下。我就離開了辦公室,攝影機沒有關,他把他的秘書叫進來從口袋裡面掏出大概十萬塊錢,說我馬上要被調走了,這個錢等我走以後退給紀委,大家可以想象我看到這個片段的時候有多麼震驚。這個書記因為行賄、受賄罪進了監獄了,是在成片後半年,我把這個片段放進去了,我內心一直有糾結,畢竟幹了一件不光彩的事情,所以說紀錄片導演要有強大的心臟。我放進去,他在監獄裡面待了四年多,放出來了,兩年前我突然接到一個微信,加我做好友,你不能不加,加完以後面第一個問題就是談這個片

子,我就問他,你看了嗎?他說看了,我說你怎麼評價?他引用了《詩經》裡面一句話,他本身自己也是一個很能寫的才子,是河南周口的文科狀元,上的大學是西南政法,回了八個字,“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好,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在今年年初的時候,有一個觀眾在豆瓣上留言,他說難道你沒有發現這個片斷是書記故意讓你拍的嗎?所以我就會問到底什麼是真實?這也許就是劇情片不能給予的感覺吧。


藍雪可樂


你覺得周浩的紀錄片怎麼樣?

我看過周浩拍的紀錄片,挺真實的,像大同市長讓人看了熱血沸騰,反映當代社會的問題。還有急診室,反映醫生不為人知的一面,醫生不止要看病、做手術,還需要評職稱處理病人之間的關係,也很不容易的。記錄片是生活的見證,真實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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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浩,21世紀影像工作室導演。先後在新華社、《南方週末》,《21世紀經濟報道報》任攝影記者。  1998年,其拍攝的圖片專題“中國西南地區工業汙染狀況”獲美國“自由論壇”(Freedom Forum)專業攝影記者新聞攝影比賽(北京站)第二名。  2002年,其獲得IPS(Inter Press Service)的獎學金資助,沿湄公河流域考察沿岸各地人民的生活與經濟狀況,並重點考察了上湄公河河道開通,對各國經濟發展帶來的影響。考察歷時一個月的時間,相關報道迄今仍是中國大陸最具影響力的關於湄公河流域生活與發展狀況的報道。  2002年,其在中國長江三峽大壩蓄水前,耗費兩月徒步穿越三峽地區,詳實地報道了當時三峽地區移民的真實生活。在其近10年的職業生涯裡,曾為臺灣《大地》地理雜誌拍攝了十餘個專題,題材涉及民俗、人文、環保等,成為該雜誌在中國大陸最佳圖片攝影師之一。  2001年下半年,嘗試紀錄片的製作。2002年,完成處女作《厚街》。2003年5月,此片獲“雲之南人類學影像展”黑陶獎(最佳新人獎);同年,該片入選瑞士Fribourg國際電影節。2004年,《厚街》入選“2004上海國際雙年展”,2006年,《厚街》入選“廣州國際三年展”,此片被喻為罕見的真實反映中國農民工生存現狀的力作。  2006年,其第二部作品紀錄片《高三》獲香港國際電影節最佳紀錄片人道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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