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一個早上，六點半剛過，美國德克薩斯州的麻醉師尼克奇茲醫生為一名70多歲的男性患者完成了緊急插管。
然後，醫生自己的麻煩開始了。
手術結束後，尼克茲醫生走出電梯，重新戴上了呼吸器面罩，這時他看到一群人從走廊走向他——他下意識地試圖保護自己和他們，以防有人感染了冠狀病毒。
尼克奇茲說，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他被告知自己的工作可能保不住，因為他所在的埃爾帕索大學醫學中心的政策禁止在走廊裡使用防護口罩。
“戴上這個口罩對我來說很重要，”60歲的尼克奇茲醫生在接受採訪時說，他患有哮喘和高血壓。
在他拒絕讓步後，尼克奇茲醫生被從上班的日程安排中除名，實際上是讓他停薪留職。
隨著冠狀病毒感染的蔓延，醫院正面臨著醫護人員和管理人員之間的緊張關係。這種緊張關係的背景是，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大量衛生保健專業人員患病和死亡，現在紐約也有200多名衛生保健工作者患病。
大多數情況下，工作人員和管理人員都在為口罩而發生衝突，包括是否應該在治療室外佩戴口罩，以及應該戴哪種口罩——較薄的外科口罩，還是較厚的呼吸器口罩。應該一直戴著嗎？只是在手術中還是在探視病人時？
還有一些關於測試和隔離的爭論：面臨著有限的病房和床位，測試誰，什麼時候測試，隔離誰？如職員出現病徵，應把誰遣送回家，又應要求誰工作？
有些醫院允許在治療室外戴口罩，有些甚至強制戴口罩。但也有一些人說，治療室外任何時候都是不必要的，不允許這樣做。
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簡稱cdc)的指導方針已經改變了好幾次。目前，該組織表示，醫療專業人員不需要一直戴口罩。它還說，如果沒有足夠的防護設備，像大手帕或圍巾這樣的自制解決方案對醫護人員來說是可以佩戴的。
週二，美國聯邦政府冠狀病毒應急工作組的主要成員福奇博士告訴CNN，疾控中心正在考慮另一項改變，正在審查有關公眾是否應該戴口罩的指導方針。
在一片混亂、憤怒和恐懼中，醫生和護士表示，他們必須相信自己的判斷。
管理人員反駁說，醫生和護士出於恐懼，正在制定自己的規則。
一些醫生認為，醫院管理者只是想保護他們機構的形象，不想被視為危險病菌猖獗的場所。
當尼克奇茲醫生堅持要戴口罩時，他收到了他的上司——麻醉科主任發來的一條短信，指責他反應過度。上面寫著：“你在公共大廳裡戴著口罩。醫院大廳裡的新冠病毒不比超市多。也許更少。”
週一中午，醫院在一份聲明中確認“ 尼克奇茲因不服從要求而被從工作時間表中刪除。” 但是隨後，在當天晚些時候，在醫院被要求發表評論之後，尼克奇茲醫生說，他的老闆告訴他，他已經復職了，而且可以在醫院周圍戴上外科口罩，並佩戴N95進行手術。
導致衝突的情況在美國各地各不相同。
急診室醫生林明(音譯)在網上上寫道，在他公開表示了對醫療保護措施不足的擔憂，並在醫院進行了檢測後，他上週五被華盛頓州貝靈漢和平健康聖約瑟夫醫療中心解僱。
該醫院表示，對林醫生被解僱一事不予置評。
西雅圖的另一家醫院——瑞典醫學中心櫻桃山校區的管理人員威脅要無限期停職麻醉師奧利弗·斯莫爾醫生，因為他在不直接參與病人護理(比如在走廊上走動)的情況下戴著外科口罩。
斯莫爾的妻子傑西卡·格林寫道，“他被叫去參加管理部門的會議，因為他們不想讓員工感到恐慌，以為他們需要戴口罩來保護自己……他戴著外科口罩，以防像許多人一樣，他是無症狀的鐵血桿菌攜帶者。他不想讓未感染的病人面臨感染的風險。”
格林寫道，醫院要求斯莫爾參加一個會議，會上管理人員告訴醫生，他可以選擇，要不摘掉口罩，要不停止上班。
她還說，“我們的醫療保健系統出了什麼問題？”
斯莫爾醫生證實了這一消息，但表示，醫院後來改變了口罩的立場，他對結果“非常滿意”。事故發生後，醫院現在允許在任何病區都可以戴口罩。
該醫院表示，隨著“我們對這種疾病了解得更多”，已經改變了政策。
醫院在一份電子郵件聲明中說：“儘管只有有限的證據表明它的有效性，同時我們也高度重視重複使用和保護，但我們決定，只要我們的口罩供應允許，我們就會把普及口罩作為一種合理的策略來實施。”
這種日益加劇的緊張關係可以歸結為一個更大的背景：近年來，醫生們越來越覺得自己像是為削減成本的公司工作的員工，院方把利潤置於醫療之上。隨著冠狀病毒的流行，這種緊張局勢似乎出現了一個近乎火山爆發的時刻。
“幾十年來，我們失去了自主權，互相詆譭。我們會付出很多代價的，”馬薩諸塞州北阿特爾博羅的家庭醫生加羅法醫生說。他說，現在有一半以上的醫生是醫院系統或大型團體的僱員，這種系統性的變化讓醫生感到更少的權利和更多的沮喪。
他說，新冠正在導致火山噴發。
為數不多的幾家機構的醫生提供了管理者與醫生面對面交流的信息。
美國頂尖醫院之一克利夫蘭診所的一位中層管理人員給一群醫生髮了一封電子郵件，警告他們不要“撒野”，不要在醫院周圍戴外科口罩。
“這是一個情緒化的時代，我們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緒，”郵件中說。
克利夫蘭診所的高級管理人員梅里諾博士說，這種說話的方式“溝通不好”。
他還說，雖然他知道他所在機構和全國各地的一些醫生感到沮喪，但他認為絕大多數人並不緊張。
“人們害怕，我們要做的是澄清事實，害怕是可以的，但我們要接受正確的決定，”梅里諾博士說。“我們必須把恐懼壓下去。否則我們就活不下去了。”
他說，應該根據明確的科學證據做出決定。克利夫蘭診所認為，目前的證據表明，除非遇到高危情況，否則沒有必要戴口罩。
但其他管理人員對證據的解釋不同。長島的石溪大學醫院剛剛修改了規定，要求患者佩戴這種口罩。
“我們現在建議所有護理人員在工作時戴上外科口罩。這種做法應該用於開放的醫院空間，”新指南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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