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瞬間 畫家人性是如何發生突變的

剛剛在網上看到通州一畫家將鄰居一家三口滅門案.在謀殺案裡,這類的規模和情節算不上離奇,但因為犯罪嫌疑人是位畫家.雖然藝術家還不能說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怎麼也應該是靈魂高尚的人吧.

在瞬間 畫家人性是如何發生突變的

這讓我想到一部電影《資產階級的魅力》.裡邊有個鄉村牧師,除了主持做禮拜,主持婚喪禮外,平時還到有錢人家裡做園丁,掙點外塊.有一次他在一個孤零零的小木屋裡給一位即將離世的人做臨終祈禱,屋內只有他們兩個.那人表示要向他懺悔,他洗耳恭聽.那人說:我年輕的時候殺了我的主人,殺了他們夫妻兩個.他們的名字叫… …牧師一聽,驚跳起來,他說的人正是自己的父母.自己從小失去父母,在孤獨中長大.於是他拿來一杆獵槍,對著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開了槍,把他的腦袋打飛了.

這是神父做的事嗎?但當你再仔細想想,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嗎?


那一年李安的電影《斷臂山》被炒得風風火火時,我倒更關注另一部電影《撞車》.影片裡那兩個警察給我印象太深了.

一個非常邪惡,在值勤時調戲侮辱一對黑人夫婦.另一個謹小慎微,從不做壞事,顯然是個兢兢業業的好人.在一次重大交通事故時,前面有輛車翻了,正在起火,裡面有人.那個很壞的警察衝了上去,冒著汽車隨時可能爆炸的危險從車窗鑽進車裡,用刀子劃開安全帶,將一名黑人婦女從裡邊抱出,那正是曾被他調戲過的婦女.但雙方誰也沒有認出誰.他們剛離開兩秒鐘,汽車就爆炸了.

而那個善良又謹慎的警察也與一樁事不期而遇.一次他出於好心想讓一個黑人流浪漢搭自己的車,那人上了車,和他隨意攀談,越聊越沒有分寸,把他惹火了,他開始罵那個人,那人也毫不示弱罵他,他們在車上動起手來,本來沒有到很危險的程度,但警察掏出槍把那個黑人打死了.

一切都在瞬間爆發,在瞬間人性發生了突變.一個平時很放縱的人在某個突然的臨界點,他的俠義,勇敢的一面爆發了出來;而一個從來不做壞事的人,在某一無法預知的變化突然來臨時,他人性中的惡,對人的蔑視也突然爆發出來.這種突變並不讓人覺得偶然,它揭示了人性深層的多樣性.

人們普遍認為好人應該一直是好人,即使好人變壞,也是一步一步的,有預兆的.大部分作品是這樣描述人性漸變的.而我記住了這部電影,就因為它在闡示人性的不可預知.我們平時做的事都有足夠的時間去設計,去裝飾.而突變來臨時,人會由平時的精心策劃程序轉入一個無助的恐懼狀態,這瞬間的反映才是人的本質,因為它來不及自我掩飾.

我不瞭解這位畫家是誰,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可以肯定,他很不幸.比被他殺害的人更不幸.受害者恐怕沒有預先想到這一幕,他們沒有恐懼.而這位畫家實施了犯罪後,到被處決前,要經歷恐懼,失落的煎熬,比死還難受.做一個藝術家,至少在理想上被架在了比普通人高的位置,從高處落下, 這就是煉獄吧.

我也從網上看到過執行注射死亡的床,這是一種接近人性的死亡方式.死刑是一種償還,希望能有一種更好的方式讓償還者和旁觀者都得到撫慰.但世界總是充斥著悲傷而不是撫慰.

庫布里克的《光榮之路》便是一部大悲之作:將軍下達了一個根本無法完成的任務,去攻克某高地.對方炮火猛烈,許多士兵剛跳出戰壕沒走幾米就犧牲了.有些士兵就沒有繼續往上衝.將軍認為他們臨陣退縮,要槍斃三名士兵以正軍法.

他們選出了三個替罪羊,一個是抽籤選出的,一個是因為曾得罪過上司,一個是因為不合群.經臨時軍事法庭草草判決,他們即將被壓赴刑場.一個神父來為他們做禱告,其中一個士兵氣憤之中打了神父,卻被另一名士兵擊倒,頭撞在牆上不省人事.

第二天要行刑了.兩個走著,一個用擔架抬著.一個士兵在牢裡已跪地哭訴不想死,此時反而平靜.另一個挎著神父的胳膊,捏著一串念珠,邊走邊笑,後來變成哭.擔架上的士兵還沒有完全醒來.他們被綁在三根柱子上,昏迷的那個被捆在擔架上,然後將擔架立起來,捆在行刑柱上.旁邊一輛馬車拉著三口棺材已矗立等候… …這一切細節,將悲劇推上了極限.

屈原的《天問》,問了那麼多,他知道天不會回答,只是抱怨一番.年輕時,人會認為世界是用來改造的,衰老一些,就會想到,世界是用來質問的;再老一些,只能認為,世界是用來接受的. 當你躊躇滿志地正幻想改造時,因為一些突然事件,你意識到,只有去接受,甚至連質問的時間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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