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爆发后,刚经历过开元盛世的唐朝,为何连军费都发不起?

安史之乱,让太子李亨逮着机会,帮助老爹玄宗成功升级为太上皇。

李亨坐上皇位后,却高兴不起来,要想摁死安禄山一伙,需要大把大把的钱,而他,很穷。

当时不仅被迫削减甚至停发官员俸禄,就连赏赐功劳时,都只能用散阶来代替钱物,可散阶没多大用,“大将军告身一通,才易一醉”。即便如此节省开支,军费依然难以为继。

这不免让人疑惑,开元盛世尚未远去,本应“公私仓廪俱丰实”的大唐,怎么一遇到安史之乱,就突然穷成这个样子?

安史之乱爆发后,刚经历过开元盛世的唐朝,为何连军费都发不起?

财政捉襟见肘的原因

由于承平日久,唐玄宗君臣纵情于声色犬马,陶醉于歌舞升平,中原武备废弛,一旦“渔阳鼙鼓动地来”,唐军望风而溃,战火从河北向西席卷而来,洛阳、长安相继陷落。而当时唐朝贮粮最多的粮仓,位于河北、河南、河东、关内四道,且储存绢布等财物的国库,亦设在洛阳、长安两地。

尤其是长安的左藏库,天宝时“货币山积”,玄宗一行人脚底抹油之前,杨国忠曾想将左藏库烧掉,为此居然动用了千余人持火把去焚毁,虽最后被玄宗阻止,其财货之巨,可见一斑。然这些东西,因两京沦丧,最后统统落入叛军手中,反而成了资敌之物,唐军基本是没捞着一丁点东西。

再者,唐朝中前期,国家赋税收入最主要的来源地,是黄河中下游的河北、河南地区,玄宗曾称赞说:“大河南北,人户殷繁,衣食之源,租赋尤广。”可这些地方恰恰被叛军给攻占,此时已经是遍地狼烟,叛军横行。

幸亏张巡、许远率众死守睢阳(今河南商丘),阻止了叛军向江淮地区蔓延,成功保住朝廷第二大赋税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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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众所周知,由于肃宗即于灵武(后移居扶风),因此整个平叛战争,唐军是先集结于西北,而后大致沿着扶风、长安、陕郡、邺城一路推进。也就是说,唐军的反攻路线是由西往东逐渐推移。江淮地区与之相隔甚远,且原本的运送路线,即由淮入汴,再经黄河、渭水转运西上的路线,已经受到战乱的阻碍而无法继续实行了。

而唐朝廷投入平叛的兵力,粗略估计,应当将近有100万之众。因为,至德元年(756)六月,哥舒翰兵败潼关,20万人马几乎全军覆没;而乾元元年(758),九个节度使围攻安庆绪于邺城,所率步骑兵总数就有60万。所以完全可以肯定,肃宗必须在短期之内,筹集数以百万计的钱粮布帛,才能供应空前庞大的军队的吃、穿以及赏赐等费用。

国库、主要粮仓都已经丢失,赋税重地又一丢一阻,且偶逢猝变,很多地方行政体系已经瘫痪,在这种的情况下,朝廷的财政自然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当是时,如何尽快解决财政问题,已经成为关系唐朝生死存亡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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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琦登场

肃宗想来想去,其实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幸运的是,他迎来了一个救星——第五琦。

第五琦出生于世代官宦之家,15岁便中明经,这在唐史上是非常少见的。接着,他做过一系列的地方官,有丰富的财政经验。安史之乱时,第五琦受河北招讨使贺兰进明派遣,前往蜀中奏事,见到玄宗时,趁机自荐,愿意承担设法调取江淮租赋来助军的重任,表示:

方今之急在兵,兵之强弱在赋,赋之所出,江淮居多。若假臣职任,使济军须,臣能使赏给之资,不劳圣虑。

玄宗非常高兴,让他以监察御史去出任江淮租庸使。当时肃宗早已在灵武登基,但是消息传送得慢。两个月后,第五琦在彭原(今甘肃宁县)见到肃宗,提出了一套征税计划及运送方案。得到允许之后,第五琦跑到江淮地区,征收了一轮商品税,并将钱换折成丝帛等比较轻的东西,以方便运输。然后溯长江、汉水而上,到达洋州(今陕西洋县),再改陆运,送至扶风。这一路不是逆水行舟,就是陆运,委实是相当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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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租赋运送到汉中时,虽离扶风尚有300多公里,早已在扶风等待的肃宗大松了一口气,甚至信心满满地说:“今大众已集,租庸亦至,当乘兵锋捣其腹心。”也就是要正面迎战安史叛军。

但事实上,这批租赋也仅仅是暂时解决了军需,平叛战争还得接着打,军需依然是个大窟窿。早在去江淮加征赋税时,宰相房琯就曾跳出来反对,说第五琦是杨国忠之流,是聚敛之臣。因为在这种文人看来,除了租庸调之外,另行加征赋税,是一种聚敛行为,要不得。《唐会要》卷八十四:

往者杨国忠厚敛,取怨天下。陛下即位以来,人未见德。琦,聚敛臣也,今复宠之,是国家斩一国忠而用一国忠矣,将何以示远方、归人心乎?”上曰:“天下方急,六军之命若倒悬,无轻货则人散矣。卿恶琦可也,何所取财?”琯不能对,自此恩减于旧矣。

房琯虽然迂腐,但明目张胆加征杂税这种事情,确实也不是长久之计。第五琦思来想去,使出了一个大招——榷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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榷盐

所谓榷盐,就是搞食盐专卖。政府先把产盐区严格控制起来,同时严禁人民生产私盐和倒卖官盐,再将生产盐的盐户组织起来,朝廷低价收购他们生产的盐,然后把盐税加入卖价,销售出去。

说穿了,这其实也是一种租庸调之外的加征赋税行为。不过将税加入售价中,这种收税方法比较隐蔽,很多百姓只知道盐价暴涨,却不明白其中缘由,很好避开了百姓谈税色变的心理,因此并未出现反对的浪潮。史书评价此举是“民不加赋,而国丰饶”,自然是巧饰之词,百姓依然被多收了税,只是许多百姓不明白罢了。

榷盐的另一优点,是这个税人人难逃,天下百姓,不管穷人富人,是在籍人口还是“黑市人口”,只要你吃盐买盐,就一定会被抽到盐税。

有了这些优点,盐税又极高,一般是收购价的10倍甚至更高,在实行榷盐法之前,天宝、至德年间的盐价,每斗(6000毫升)才10钱,加盐后每斗售价110钱,因此朝廷获利颇丰,第一年便收到了40万贯的盐税。

要知道,这时候的榷盐法,尚处于草创阶段,就有如此威力。后面再经刘宴改革,更是成为唐朝后期最重要的赋税来源,多的时候,甚至达到国家税收的一半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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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铸大钱

随着战争的进行,即使常赋之外有了盐税的补充,还是无法供应消耗。第五琦也再无妙法可想,乾元元年(758),他奏请肃宗,请求铸行“乾元重宝”大钱。

他首先铸造了以一当十的乾元重宝,也就是1枚乾元重宝,可以换10枚开元通宝。次年,又将乾元重宝加重,改为以一当五十。

三种货币在市场上同时流通,极为混乱不说,更为严重的是,增铸大钱的办法,只是采用人为的铸币膨胀政策,确实可以一次性捞取大笔财政资金,代价则是破坏货币流通规律,造成“物价腾踊,米斗钱至七千,饿死者满道”,加剧了社会局势的动乱,所以代宗即位以后,便立即下令废止。

当然了,肃宗对增铸大钱目的,非常坦诚,就是缺钱,《全唐文》卷四十二:

但以干戈未息,帑藏犹虚……以一当十,别为新铸,不废旧钱。冀实三官之资,用收十倍之利。

安史之乱爆发后,刚经历过开元盛世的唐朝,为何连军费都发不起?

而出主意的第五琦,是个财政老手,必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应当是无法可想之下,才出此下策。他依靠榷盐法,肃宗火速将他提升为宰相,然而铸大钱造成的通货膨胀,他难辞其咎,肃宗为平息众怒,只能贬他去做忠州长史。

无论如何,肃宗正是依靠第五琦这两板斧,成功解决了缺钱的困境。唐朝廷最终赢得平叛战争的胜利,第五琦功莫大焉。所以在肃宗生命的最后一年,又重新启用第五琦,算是报答他的功劳。《旧唐书》对于第五琦铸大钱的办法,评价道:

然铸钱变法,物贵身危,其何陋哉!

在我看来,这些史臣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战争,必然会催生出不少权宜之计,无需如此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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