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當得陰麗華

這幾天熱播《花千骨》,不播的時候,芒果臺會在中午播《陸貞傳奇》。既是傳奇,就不同於正史,傳點兒奇是可以理解的。我們支持並喜歡看再創造性歷史故事。只是,能把當年的女奸臣與大暴君這倆本來不挨的人扯到一起,並且編織出如此動人的愛情故事。

這編故事的人,水平也不簡單。

到是可惜了婁太后,本來史書上的一名賢后,無端成了個老妖婆。而高演對蕭皇后那無私的愛,估計後來應該傳遞給了自己的兒子高緯(高緯其實是高湛的兒子,並不是電視劇中高演的兒子),以至於他後來對馮小憐也是愛到無私,直接亡了國。

留下了那句: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

那帝王,會有愛情嗎?

前面說到王政君終於發現自己侄兒王莽實際想著是篡奪劉家天下。這位劉家的媳婦於是生氣地摔壞了玉璽,然後氣死了。

王莽也因為這個舉動,成了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奸臣,也成了“奸詐”與“虛偽”的代名詞。可王莽奸在哪裡,又偽在哪裡?他其實一生禮賢下士,克勤克儉。所罪者,不過是過了把皇帝癮,另外,進行了一次失敗的改革而已。

這人,說白了就是想恢復到孔子所極力推崇的周朝禮樂崩壞前的理想盛世而已。只是,逆社會發展潮流而動,再加上他實在也不走運,統治期間加上天災連年。所以,他的命運就是一直被冤枉了兩千年。

王莽是沒有愛情的,雖然他曾封了一百二十多個夫人,但這也不過是想學習周禮上記載的天子所謂的: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加起來正好一百二十人)——他其實是個有著盲目復古情懷的人。

王莽的元配夫人姓也王(同氏不同姓,屬於可通婚的範疇),是大家之後。只是在嫁王莽前許配過人家,所以王莽就一直猜忌她,幸虧婆婆對她還不錯。王莽一開始家裡窮,後來有錢了,還一直粗茶淡飯的,這王夫人不得不親自幹家務活。她和王莽一共生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兒。結果三個兒子讓王莽殺了,一個病死了。而剩餘的這女兒,因為是漢平帝的皇后,所以成了寡婦,這老太太真是一天好日子也沒過過,當了皇后以後,天天哭,所以哭瞎了眼睛,哭死了自己……

長安城破後,這位寡婦女兒也自焚而死。

王莽沒有愛情,劉秀是有的。

王莽當皇帝后,將原來劉氏的諸侯王和列侯全部廢除。這對劉秀一家是沒有什麼影響的。作為劉邦的第九代孫,傳到他這裡,已經和百姓沒有什麼區別了。劉秀的父親當過縣令,結果早早還死了。劉秀時年才九歲,不得不回家依靠自己的叔叔生活。

但劉秀的生活應該比劉備強,劉備基本上是無業遊民,閒沒事也就賣草鞋度日,劉秀家中至少還是有些田產的。所以,劉秀很會種地,而且種地的手藝還不錯,他的哥哥劉演就因此常嘲笑他。

其實劉秀的手藝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據說當年他出生時,他父親管理的那個縣稻穀上居然結了九個穗,所以父親給他取名兒叫劉秀,可能也希望他將來成為一個好農民。

王莽雖然廢掉了劉氏諸王,但那也是因為自己王家人當了皇帝了,留著一堆劉姓王侯也太不成體統。實際上他對劉氏子孫還不錯,因為至少劉秀能有機會到京城的太學學習,彼時入太學需要有兩個身份,一是宗室之後,二是官員之子。

總之,這次京城遭遇讓農民劉秀看到了外面的廣闊世界。同時,也讓劉秀賦予了文學才華。他此時的理想,應該是想著為日後新興的王莽政權出把子力氣的。因為在城京裡,他偶然遇到了執京吾出行,並被震撼。

執金吾就是中尉,相當於現在的首都衛戍區司令。在兩漢時,地位相當於九卿,但人家排場卻比九卿大,史書記載:當執金吾出巡時,前面是二百名衣甲鮮明的騎兵開路,後面跟著五百名執戟步兵,前呼用擁。號稱文武百官,沒有再比他排場更大的了。所以,這一幕給青年時期的劉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完全不顧此時執金吾已被王莽改了名兒,發出了深深的感嘆:仕宦當作執金吾,取妻當得陰麗華。

光烈陰皇后諱麗華,是現在的河南省南陽市新野人。這個新野就是被諸葛亮放火燒的那個,劉秀是湖北省棗陽市人。這兩個地方現在相距100公里車程,但在當時,同屬於南陽郡。

陰氏家族據說是管仲後人,家學傳統的緣故,比較會做生意。所以到了陰麗華這一代,就是個有錢。可因為祖上沒有什麼人做大官,所以政治地位一般。但即使一般,也不是劉秀當時的家庭條件可能高樊的。所以,劉秀大約在年輕時,就耳聞目濡了關於陰麗華的美麗與賢惠的傳說,但一直壓在心底,沒有說出口。直到這次長安之行,被執金吾的氣場所震懾後,才發出了那句相當當的愛情宣言。

有意思的是,這句話也可以這樣理解:要娶陰麗華為妻,那就需要當上執金吾那樣的有威嚴的官才行。

如無意外,劉秀娶陰麗華為妻的目標,此時對於他來說,顯得有些遠大。但這句話之所以傳奇,是因為後來成為了現實。

劉秀有個姐夫叫鄧晨,住在新野。有人猜測應該是鄧晨為劉秀牽了線,搭了橋,因為陰麗華的母親也姓鄧。這鄧晨很有意思,自己家裡本來比較富有,但就因為欣賞劉秀,結果不斷的勸劉秀造反,以至於造反過程中,自己家被當地官員燒了,祖墳也被刨。而且連累自己老婆(也就是劉秀姐姐)和三個女兒也被殺,被同族的人咒罵說,閒沒事放好日子不過,非要幫老婆家造反。但鄧晨始終堅信,他沒有看錯人。所以,後來他和劉秀回憶起當年這段歲月時,會感嘆地說:我們居然做到了。

事實上,劉秀與陰麗華的姻緣,還是與自己哥哥劉演有關的。劉演與劉秀不同,劉秀愛種地,劉演喜歡結交當時的俠士與豪強。古時俠士與豪強,並沒有什麼嚴格的區別,陰麗華的哥哥陰識應該是他結交的範圍。所以,公元22年時,南陽一帶天災不斷,百姓人相食,劉演就與兄弟們造反了。

陰識聽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回到南陽,加入了劉演。

而劉秀的造反,其實是受了自己哥哥牽連。要不說,古代的連坐其實挺討厭。南陽大災荒時,其他人的田顆粒無收,但農業家劉秀種的田卻豐收了,他到宛城賣糧食,本想著能掙把錢,結果經不住當地豪強與鄧晨的勸說,又想著自己哥哥肯定會造反,與其連坐,不如跟著一起反。

所以,劉演與劉秀組織了舂陵兵,與平林兵、下江兵、新市兵合稱為綠林軍。這便是王莽時期著名的綠林、赤眉大起義。綠林軍是綠林好漢的由來,綠林山有人認為是今天的大洪山,但也有人認為是還是今天的綠林山。

這造反一開始時,是挺窮的。劉秀一開始是騎牛作戰,後來殺了王莽的一個官,才得了匹馬。由此可見,劉秀不光是個出色的農民,還應該是個武功高手,這在他隨後的征戰歲月中,有足夠多的展示機會。

造反打出的旗號,自然是恢復劉氏江山,這需要立一個劉氏宗室為王。劉秀和劉演當時的資格都不夠,另外,還需要籠絡同在一個革命陣營的綠林好漢們,所以,他們就擁戴漢朝宗室劉玄為帝,改元更始。這劉玄為人比較懦弱,據說登基時緊張的連話也說不出來。但估計,這應該也是立他為帝的重要理由——好控制。

所謂天無二日,民無二主。這皇帝一立,王莽就急了,於是調集全國軍隊,圍巢綠林軍。隨後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昆陽之戰,這一戰,劉秀兄弟威名遠播,而且,王莽的四十二萬大軍灰飛煙滅,基本上就離滅亡不遠了。

劉秀兄弟如日中天的戰功,引起了綠林軍其他將領的不滿,再加上劉演向來不把更始帝放在眼裡,時有傲慢。所以,這些人就殺死了劉演。

陰識應在這段時間,見識到了劉秀的超凡魅力。而且也有可能聽說過劉秀那句豪言壯語,出於對劉演的忠心與對劉秀的敬佩,陰識就將自己妹妹陰麗華嫁給了劉秀。史書記載此時是公元23年,陰麗華時年十九,劉秀二十九(虛歲)。

按說,這個年紀在當時,陰麗華早該嫁人了。之所以等到現在,有可能是聽到了劉秀的那句話,心有所屬。不過,這只是猜測,但應該有理由相信是真的。

劉演之死,是考驗劉秀政治才能的重要事件。按說此時窩裡鬥不行,那樣代價可能更大。而劉秀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居然讓更始帝對他產生了愧疚。所以,三個月後,劉秀先被派往長安,後又去河北招撫人馬。據說,其間關於劉秀是殺是留還是用,爭論不休,而陰麗華用自己獨特的智慧,給劉秀出謀畫策,終於使劉秀得已困龍入海。

河北之行,是劉秀帝王生涯的基石,只是他不得不暫時與陰麗華分別,這一別就是三年。

三年後,劉秀稱皇帝,派人迎接陰麗華到洛陽。只是這一見,陰麗華突然發現,劉秀身邊多了個女人,而且還和這女人還有了兒子。

劉秀在河北時,因為勢單力弱,不得已通過連姻的方式,娶了當地豪強劉揚的外甥女郭聖通,郭聖通為他已生了個兒子劉強。

劉秀稱帝當年,並沒有立皇后,只是封郭聖通為貴人(劉秀當皇帝后,廢除了原來後宮的名號,皇后之下便是貴人、貴人下是美人),他應該是想留著皇后的名位給陰麗華。而從時間關係上,陰麗華當為元配。那時候,男子多幾個老婆,不是什麼事情。陰麗華順理成章成為皇后,應該不是什麼事。

但這個女人,堅絕地拒絕了。

拒絕的理由是:郭聖通與劉秀長期處於患難之中,並且,郭聖通與劉秀已有了兒子,她覺得,患難夫妻不可棄。

這個女人,果然善良,她只想著郭聖通與劉秀患難,但卻沒有想到,自己其實也與劉秀患難。分別之時,天下大亂,音信不通,多少次想著生離恐怕就是死別。這種患難,又比郭聖通少了哪分?

當然,也可以理解為陰麗華這個舉動,是為自己夫君的著想。國家初立,郭聖通與她背後所代表的勢力還需要安撫,至於自己,是可以犧牲的。

史書之外,陰麗華應該將自己這層顧慮說給了劉秀。所以劉秀於第二年,正式立郭聖通為皇后,陰麗華為貴人。但陰麗華這種無私的舉動,應該贏得了劉秀更多的敬愛。所以,在郭聖通與陰麗華的心理天平上,他很自然地倒向了陰麗華。

那劉秀愛郭聖通嗎?

從史書記載的之言片語中,劉秀還是愛郭聖通的。郭聖通與劉秀曾經共患難,他們共生了五個兒子。

只是,由於陰麗華的出現,讓郭聖通的內心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應該是出於女人的天性,其實也沒有什麼可指責的,並且史書並未記載,郭聖通如何對付陰麗華,只是有人猜測陰麗華曾經因為郭聖通,而避居。

但公元33年的一道詔書,決定了郭聖通的命運。

這年,陰麗華的母親和弟弟,居然被盜賊所殺。劉秀傷感陰麗華家的遭遇,居然發明詔說清了當年郭聖通被立為皇后真正原因是因為陰麗華的謙讓,並且引用詩經,說明了自己對於共患難與共享樂的無限傷感。

這道詔書,應該讓郭聖通更嫉妒,而且,陰麗華與此時,也與劉秀生了五個兒子。這可能讓她更加“怨懟”。

於是在公元41年,劉秀正式下詔廢郭聖通為貴人。詔書中只是說郭聖通像當年呂后與霍光之女霍成君一樣專橫,但並沒有指明她的具體罪狀,但這並不是說郭後受了無妄之災。

劉秀這樣做,更可能出於劉秀的善良。

第一、劉秀共十一個兒子,郭聖通與陰麗華各五個。在沒有證據說明愛誰更多一點的情況下,劉秀對待郭聖通與陰麗華,應該是差不多的,雖然他愛的天平可能更倒向於陰麗華。

第二、公元41年時,陰麗華與郭聖通年紀都不小了,所以劉秀這個舉動應該與郭聖通色衰什麼的沒有關係。

第三、郭後被廢后,她生的兒子劉強馬上識趣地屢次請求辭去太子的地位。所以,劉強後來成為了沛王。

第四、與中國曆代廢后的遭遇不同,郭聖通被廢為貴人後,又成為了沛王太后。劉秀對以及劉秀的兒子漢明帝對待她以及家人,還是不錯的。

更重要原因是因為,陰麗華本身是一個善良而寬容的人。她以及她的兒子漢明帝,在劉秀死後,仍然善良而寬容地對待了郭聖通的兒子和家人。這一切,換成郭聖通的話,可能嗎?

劉秀是深深地明白這一點的。

陰麗華其實也是苦命人,七歲時就沒有了父親。史書記載她不喜歡言笑,對人非常友善,父親雖死了幾十年,但一提起來,總是流淚,讓劉秀又敬又愛。

公元57年,劉秀病故。劉秀這個人,比較仁愛,一生勤儉,更可貴的是,他沒有像劉邦一樣屠殺功臣,而是與功臣們共享富貴。同時,他也是個心胸寬廣的人。歷史上著名的嚴子陵事件,可為劉秀的為人引作註腳:

嚴子陵名嚴光,是劉秀少年時的朋友。劉秀當皇帝后,請嚴子陵入宮,秉燭夜談。累了就睡在一張床上。嚴子陵睡覺不老實,把腳放在劉秀肚子上,劉秀怕影響嚴子陵睡覺,就沒有叫醒他。第二天觀天象的官趁機對劉秀說,昨天晚上看到有客星冒犯帝星。劉秀哈哈一笑說,不過是我老朋友談的晚,一起睡了個覺而已。

劉秀死後,陰麗華與他的兒子漢明帝,一如既往地善良對待了郭聖通的兒子與後人們。她於公元64年去世,被諡為“光烈”,據說歷代皇后有諡號,她是第一人。

十年後,他的兒子漢明帝劉莊第二天要到劉秀陵前掃墓,當晚夢到自己父母當年的音容笑貌,宛如當年。於是至於夢中哭醒。第二天在墓前,看到自己母親當年遺物,盡然當著文武百官,痛苦流泣,觀者無不下淚……

明帝和他的兒子章帝在位時,是東漢歷史上的明章之治,漢民族又一次迎來了全盛時期。

這與陰麗華是密不可分的。

這個女人,應該獲得了劉秀最大的愛。同時,也應該贏得了與她接觸過的所有人的愛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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