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父親和我


目送——父親和我

從初中到高中到大學再到研究生,從鎮上到縣城到市裡再到溫州,我的求學路,是一步一步遠離家鄉遠離父母的。回首每一個重要的節點,所湧起的回憶都是和爸爸有關,他將我從我們那個閉塞的小鎮,一路送到東南沿海,讓我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2005年秋,爸爸領我去鎮上的寄宿制中學。九月的陽光灑在破舊的院牆上,院牆上爬滿了爬山虎。我穿著白襯衫、綠裙子,和爸爸一起踏入那所據說很不錯的學校。我和同學們坐在教室裡聽班主任講話,爸爸站在門外陪同著聽,結束後他向班主任要了一份入學成績單,然後開心地告訴我我的入學成績是第一。他鼓勵我,說希望三年後我依然能以這個名次走出這所學校。

2008年秋,我升入高中。就地理位置來說,高中在縣城,相比於初中,離家又要遠一點。依然是九月。爸爸用一輛電瓶車,載著我和行李,一路從家裡到縣城。進得校門,他將行李扛在肩上,和我一起去找班級。雖說已是九月,陽光還是很猛烈的,汗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流,他卻顯得很開心。我們班被安排在五樓,上樓他也扛著行李,跑得比我還快,一副很輕鬆的樣子。那一年他四十週歲。

進教室他就給班主任拿煙,那煙是他特地準備的,比他自己平時抽的要好。他跟我說,給班主任拿煙不能拿太差的,人家看不上,也不能拿太好的,要不人家會以為我們家條件不錯,以後打起交道來反而不好。班主任是個煙鬼,只象徵性擺了擺手,就接下了。對他的這個做法,我曾很不以為然,認為有討好之嫌。班主任講完話,他又扛著我的行李,和大家一起下樓,我們去找宿舍。令人意外的是,學校給安排的宿舍條件很差,房子破,到處都是垃圾。他將行李放在宿舍樓下,和其他家長一起抗議。僵持了一段時間,我們取得勝利,學校給我們重新安排了宿舍。

2011年秋,我踏入大學校門。我高考考得不好,只進入本市一所二本院校。他和媽媽一起送我,我們坐大巴從縣城出發。到了市汽車站,有專車在車站接我們這些新生,他生出一種被重視的開心,對我感慨“我今天也去大學校園裡面看一看是個什麼模樣”。下了車,有迎新的學長學姐帶我們去辦手續,要幫他提行李,他感到受寵若驚。中午我們在食堂吃了飯。下午他和媽媽給我添置一些日用品,又叮囑我一番,就匆匆忙忙趕車回去了。

我讀四年大學,加上入學這一次,他一共來過兩次,每次都是即來即走。

2015年春,他送我到溫州參加研究生複試。這一次是陽春三月。我們依然從縣城出發,坐大巴。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遠行,在此之前,我還沒有出過省。早上八點出發,晚上十一點到達。下車後我們就近找了一家賓館,那是我第一次和爸爸一起住賓館,條件很差,衛生間的推拉門甚至是壞的。他卻讓我不要抱怨。

我的複試持續了將近一個星期,他也陪了我將近一個星期。除了考試的時間,其他時間我們就到處轉悠,逛了學校、茶山鎮,還去了大羅山腳下。我本來是想爬山的,奈何他就是不允許。三月中下旬的溫州,天氣已經很暖和了,油菜花、桂花都開了。最初聞到桂花味,我還吃了一驚,因為在我看來,桂花是屬於秋天的花。

來複試的其他同學都沒有父母作陪,我在感到微微羞愧的同時,又覺得很幸福。

複試結束,我坐動車回家,他坐汽車去台州打工。

此後三年,我在溫州求學,他卻是再也沒有來過。

回望這一路走來,是他一步一步,將我送到了更廣闊的天地,告訴我,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走我自己的人生之路。而不管我走得多遠,他都站在我回頭看得到的地方,默默支持著我,這一點我毫不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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