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人北宋秦觀有一顆極為纖細敏銳、善於感受體認外部世界的心

秦觀,字少遊,號淮海居士。在蘇門四學士中,他最為人所樂道,以至於明人捕風繫影杜撰出《蘇小妹三難新郎》的小說,將秦說成東坡的妹婿。但蘇、秦之間的關係確非同一般,可以“

平生風誼兼師友”稱之。但在詞的創作上秦卻走自己的路,沒有循東坡之道。顯然,他是對的,他所取得的成就即是證明。沈雄《古今詞話》引蔡伯世語:“子瞻辭勝手情,耆卿情勝乎詞,辭情相稱者,唯少遊一人而已。”言下之意,論詞,秦在蘇、柳之上。持此觀點者,非此一家。《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也說:“觀詩格不及蘇、黃,而詞則情韻兼勝,在蘇、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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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意境

清馮煦稱:“後主而後,一人而已。”(《宋六十一家詞選例言》)至於“前無倫,後無繼”之類的評論在詩話、筆記中尤所多見。《淮海長短句》在詞集中歷來是熱門搶手書。淮海上承《花間》二晏,得其遺韻,卻又能獨臻清新之境,後人喻他的詞“如花初胎”,(賙濟)“如花含苞”,也有喻之為“初日芙蓉”的(況周頤)。真可謂美不勝收。賙濟在論秦詞時有一點說得很有見地:“他人之詞,詞才也;少遊,詞心也。”秦觀確實有一顆極為纖細敏銳、善於感受體認外部世界的心。其可貴還在於能將細緻幽微的感受以輕淡柔婉之筆極真切地將其表出。下面這首小令最能見其手法之妙。

《浣溪沙》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閒掛小銀鉤。

詞人北宋秦觀有一顆極為纖細敏銳、善於感受體認外部世界的心

詞意境

請注意一下作者所選用的形容詞,“”、“”、“”、“”、“”、“”、“”等字眼,全系輕倩之筆,但一種清婉溫麗、籠著一抹淡淡哀愁的幽夢似的境界卻呼之欲出。他如“雨打梨花深閉門”(《鷓鴣天》)、“水邊燈火漸人行,天外一鉤殘月,帶三星”(《南歌子》)、“東風吹柳日初長,雨餘芳草斜陽,杏花零落燕泥香”(《畫堂春》)、“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滿庭芳》)、“煙水茫茫,回首斜陽暮”(《點絳唇》)、“梅英疏淡,冰澌溶洩,東風暗度年華

”(《望海潮》)等景語,皆筆致柔婉,設色淡雅,畫面極饒煙水迷離之致。少遊年輕時也是位志強氣盛的豪英,《宋史·秦觀傳》稱他:“少豪雋,慷慨溢於文辭……”觀上述諸作,幾令人懷疑其少年豪氣,且其詩曾被元好問譏為“女郎詩”。

詞人北宋秦觀有一顆極為纖細敏銳、善於感受體認外部世界的心

回首斜陽暮

那麼,“

百鍊鋼”是何以化成“繞指柔”的呢?政治上的屢遭挫折也許是原因吧。他曾被貶往西南荒寒之地,並死於放逐途中。《踏莎行·郴州旅舍》即是貶郴州後悽苦心境的記錄: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裡斜陽暮。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詞人北宋秦觀有一顆極為纖細敏銳、善於感受體認外部世界的心

梅花

首三句景語,葉嘉瑩先生稱之曰:“詩人內心中深悲極苦所化成的一片幻景的象喻。”是一種含有豐富象徵意義的幻象中的境界。令人想起李義山《錦瑟》中“滄海月明珠有淚,蘭田日暖玉生煙”之類含象徵意義的詩句,少遊真有如義山的轉世。王國維極賞“可堪孤館”兩句,認為其句“變而淒厲矣”。(《人間詞話》)東坡則稱賞末二句,因為它更隱曲地表現了作者心中的苦悶,悲苦摧抑心靈,幾失理智,因而對自然山水也發出了無理的痴問:好好繞著郴山的郴江,為何要流向瀟湘去呢?非傷心之極,能有這樣的發問方式麼?馮煦稱小山、淮海為古之傷心人,讀此詞,當知其言不虛。淮海與小山之間也確有某種淵源,兩人的情詞皆一往情深,這一點還可與義山聯繫起來,在唐詩宋詞中此三人可名為痴情執著派。讀淮海《鵲橋仙》即可知此。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詞人北宋秦觀有一顆極為纖細敏銳、善於感受體認外部世界的心

鵲橋

詞以牛郎織女相會的傳說為題材,其意也是“相見時難別亦難”之意吧。“柔情似水,佳期如夢”,以輕倩之筆寫幽微深細之情,此為少遊之長。此詞的感人處更在結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其與義山“

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異代相映,構成同調,揭示了真摯情感的聖潔之處,讓人慾橫流的社會為自己的不潔而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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