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出人生最好的可能》徐新:我從地獄裡來


《活出人生最好的可能》徐新:我從地獄裡來

在生活的艱難考驗中逐漸尋找和認識自我

徐新,浙江人,中國最優秀的風險投資家之一。1988年,徐新畢業於南京大學外語系,隨後進入銀行業工作。從銀行櫃員到成功的創業投資人,徐新只用了短短的不到5年的時間,勤奮、敬業和專注是徐新制勝的法寶。外界評價她是憑直覺一擲千金的投資女王,更是目光敏銳、慧眼識人的商場伯樂。互聯網行業風起雲湧的20世紀90年代初,徐新進入投資領域,女性身上所特有的直覺和耐心,讓她在網易、娃哈哈和中華英才網的投資中大獲成功。2005年,徐新創辦今日資本集團,目標是打造百億級基業常青的中國企業。

徐新一直專注於自己擅長的互聯網、零售和消費品領域,即使在金融危機影響下,今日資本依舊保持著其一貫的審慎和耐心。2006年,對京東商城的大手筆投資讓徐新和她旗下的今日資本一戰成名。她認為對於投資者而言,互聯網大潮已經過去,壟斷性的超級平臺已經建立,現在人們要學會耐心等待。作為投資界少有的女性投資家,徐新展現出了獨特的投資風格以及重壓之下的強韌風格。在動輒幾百上千億的血腥資本遊戲中,身處旋渦中心的徐新究竟懷著什麼樣的心態呢?

創始人是企業的靈魂

畢嘯南:你當年投網易的時候,它還是個很小的公司,你的投資標準是什麼?

徐新:我覺得投資網易(時)其實自己犯了很多錯誤。我做投資可犯的大部分錯誤都在網易這個案子上犯掉了,幸運的是我還是賺到了錢。那是1999年初,網易還是蠻小的公司,只有十幾個員工。我們過去找他們的時候,它的工程師都很害羞,不知道怎麼跟風投握手。丁磊最大方,跟我握了個手。他的第一句話就是:“Kathy,我這個人不喜歡管人,我要做一個快樂的技術總監,你幫我找個CEO吧。”當時我也沒什麼經驗,就真的去幫他找。這是我犯的第一個錯誤—在創始人上面放了一個CEO。但其實創始人是企業的靈魂,一定要做公司的一把手。如果他有短板,你可以找人幫他,但是要放在他下面做COO,而不是去做CEO。結果我幫他找來(了)CEO,他們倆因為不合打得非常厲害,最後那個CEO居然帶個保鏢去上班。我犯的第二個錯誤是在公司規模還很小,沒有準備好的時候就去上市。我當時是在第一輪投的,5塊錢一股,網易上市的時候股價漲到了30塊錢,但我們也沒有賣,因為我相信基業常青的力量和長期持有。結果沒想到2000年下半年互聯網泡沫破滅,網易的股票一路跌到6角錢。丁磊在這期間經歷了非常多的痛苦,在董事會上被人集體訴訟,把我們都嚇死了;同時因為低於1塊錢的垃圾股可能就要下市,網易又被調查。那時候董事會開會一開就是幾個小時,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大家都不知道出路在哪兒。我晚上睡不著覺,感覺像是坐在隨時會爆發的火山口上,不知道該怎麼辦。當時我們的董事都很年輕,31歲的我已經是年紀最大的了,其他人都20多歲,完全沒有經驗,不知道怎麼應對這種風險。你知道人的天性就是恐懼和貪婪,那個時候就是恐懼佔了上風。

畢嘯南:聽起來這很正常,大起大落對一般人來說都是考驗。不僅僅是厄運,就算是好運,如果來得太猛太快,也會讓人目眩神迷。尤其是對於當時的你們來說,那麼年輕的一群人,感到不知所措和恐懼是難以避免的事情,接下來恐怕就是放棄和逃避。你是怎麼做的呢?

徐新:因為麻煩太多,大家都想把網易賣掉,價格8000萬美元,非常便宜,當時網易賬上的現金也只有7000萬美元。董事會投票我就反對,兩票反對我是其中一票。但這並不是說我當時眼光特別敏銳,能夠看到網易今天的發展。我只是覺得我們不能把這個公司這麼便宜地賣掉,既然我們已經在地獄了,而地獄的好處就是不會再壞了,以後應該是通往天堂之路。網易賬面上的7000萬美元,還是可以幹很多事情的,而且丁磊在廣州的技術團隊也非常優秀。我給每一位董事打電話,我說你們要承擔責任,不能就這麼把網易賤賣了。後來是因為買家嫌網易的麻煩太多,最終給嚇跑了。當時我就在想,為什麼除了我,其他投資人都慌了呢?我覺得還是基於對創始人的判斷。丁磊留給我的印象很深刻,有一次我們開了一個特別鬱悶的董事會,所有的壞消息都出來了。開完會後,丁磊跟我說:“你知道嗎?今天是我30歲生日。”我就想,一般創始人可能需要30年走完成長的痛苦,丁磊3年就走完了。當天晚上丁磊跟我說,他有兩個夢想,一個是做最好的網絡遊戲公司,另一個是幫股東賺到錢。這些話讓我很感動,說明他對投資者有責任感。而且他想到了一個全新的品類,是他最想要的,就是網絡遊戲。我覺得一個創始人最應該有的素質是“殺手的直覺”,就是能夠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他要有遠見,要有商業的洞察力。這個商業洞察力跟學歷沒有關係,很多讀過MBA的人都不成功,因為缺少這種洞察力。

其次,創始人要有很強的學習能力。此外,還要有執著之心。比如現在做電商多難啊。做電商之前先問自己兩個問題:第一,你比淘寶好在哪裡?第二,你比京東好在哪裡?如果這兩個問題回答不出來,你是做不了電商的。因為這一塊已經壟斷了,已經進入下半場了,京東、淘寶都成為(了)超級平臺,它的規模效應、網絡效應、品牌效應,已經讓別人很難有機會再打進來。而這個時候丁磊搞了一個“網易嚴選”,打進來了,他的道理也很簡單,就是做精選,做高性價比,把商品做到極致,又好又便宜,那裡面每一款商品都是丁磊自己挑的,從中可以看出他具有的工匠精神。

畢嘯南:如果讓你給網易或者是給丁磊提出一些未來的建議,你認為會是什麼?

徐新:丁磊身上有一種勇於孤獨、勇於偉大的氣質。最近他在分享財富上做得不錯,比以前進步很多。他以前沒有找到好的方法—有的時候不是他不願意,而是沒有找到一個好的方法。但是我覺得他可以步伐再大一點兒,腳步再快一點兒。包括—比如說網易嚴選,比如讓我們也可以投一點兒進去。

只有我一個人看好京東

畢嘯南:那京東呢,當時是什麼樣的情況?

徐新:我認識劉強東的時候,他的公司還很小,只有50個員工,銷售收入也就是5000萬元,在中關村有店面,在線上也有一些。我記得特別清楚,我和劉強東第一次見面是在北京的香格里拉飯店,從晚上10點鐘開始,聊到凌晨2點。當時有兩件事打動了我,第一是這個公司一分錢廣告不打,每個月的銷售額都比上個月增長10%,這一定是這個品類打中消費者要害了;第二是我就覺得劉強東這個人很誠信,他並沒有像許多人那樣,放一個PPT給你使勁講,而是直接打開他的網站來講。當時我問他,你要多少錢。他說要200萬美元,我說200萬美元哪夠啊?!我說,品類機會來臨的時候,你要捨命狂奔,而捨命狂奔是要錢的啊。我覺得品類機會來臨時,一定要做到市場佔有率的30%,而且比第二名大兩倍才安全。如果沒有做到這一點,又因為增量太大,存量太小,你無法形成壟斷,隨時就可能被別人替換掉。當時我就決定給他1000萬美元,這是我人生中非常重大的一個決策。其實做投資不需要做非常多的決策,(只)有一兩個決策是最重要的。他拿這個錢幹了兩件事,一個是擴品類,還有一個是建倉儲物流。互聯網最關鍵的問題之一就是獲客成本太高。因此你不能一直想要新的顧客,而要讓老顧客重複購買,只有這樣才能賺錢。顧客經常來不是因為你便宜,而是你什麼都有,豐富的商品是零售第一核心。京東做到了擴品類,從IT擴到數碼,擴到手機,擴到大家電,而這一點噹噹和卓越都沒有做到。以前我很羨慕噹噹,因為噹噹有100萬用戶,我們才20萬。但京東通過做書,很快就讓用戶量增加了。在此之前,京東的客單價是800塊錢,因為數碼產品都不便宜。這隱含著一個問題,客戶會認為這麼貴的東西他不敢隨便冒險,他會覺得京東便宜這麼多是不是賣的假貨?但是這些人會經常逛淘寶,因為淘寶的客單價很低。那我們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第一是打廣告,但那時候我們也沒那麼多錢;第二就是積累口碑,當你用戶基數小的時候,口碑積累需要很長的時間。我們的辦法就是賣書。書的客單價可以做到80元,而且書買到假貨也沒有太大損失,於是顧客第一次嘗試的門檻就降低了很多。一旦他在京東上買書,他就會發現京東的體驗真好,送貨真快,於是他就開始買別的東西。因此我覺得擴品類是劉強東非常英明的一個決定,通過賣書降低新用戶第一次購買的門檻,也是他聰明的選擇。他的第二個決定是建倉儲物流。當時他想得其實很簡單,就是以用戶為中心。網購的用戶體驗特別重要,當時網購投訴最多的就是送貨,比如包裝破損,或者送貨不及時。那時候美國的亞馬遜其實也不送貨,他們用UPS或者FedEx。劉強東決定建立自己的物流,一開始很痛苦,因為每一個城市都要搞幾輛車,僱十來個人。有的城市一開始一天就20單,肯定是虧錢的,可能要到2000單才能持平。從20到2000你得熬著。熬多久呢?有的城市熬半年,有的熬一年,而這樣的城市至少有30個,因為一線城市全部都建立了物流。幸虧我們給了他1000萬美元,他手裡錢多。然後他推出一個“211計劃”,就是上午11點前下單,貨物當天送到,晚上11點前下單,貨物第二天送到。這是京東一個非常核心的能力,要不然今天也很難和淘寶競爭。

畢嘯南:所以你是一個膽子很大的投資人嗎?

徐新:因為我經歷過網易啊。我從地獄裡、死人堆裡爬出來過,所以我心裡沒有畏懼嘛,就敢打。互聯網是沒有中間狀態的,你要麼做大,要麼出局。互聯網行業的特質是固定成本非常高,一開始就是全國銷售,你的電子系統、配送物流必須都是全國性的,但同時它的規模效益也很大,所以一定要迅速做大。還有一件事就是打價格戰。京東有一段時間(銷售量)增長200%,新蛋網上商城就開始和京東打價格戰,價格永遠便宜7%。當時京東的毛利是5%,也就是說,新蛋的銷售連毛利都沒有,是虧損的,這裡面的風險其實很大,你賣得越多虧得越多。但消費者沒有忠誠度,立馬就跑到新蛋去了。然後京東開會討論要不要還擊,有些高管就覺得風險太大,但我私下和劉強東說,這種時候你如果不還擊,他就嚐到甜頭了,等他長大了以後你還得還擊他,但是時間更長、花錢更多。劉強東也很認同,但是他的資金不夠了,我們給他的1000萬美元都用在了擴品類、建配送站了。我說我們可以借錢!我們過橋貸款借了五次錢給他。但給到後來,我們心裡都有點發虛,怎麼大家都不投,只有我們一家看好呢?但是我們最終還是選擇相信劉強東,覺得他人很誠信可靠。

畢嘯南:但光信任也不能解決真實的問題,尤其是在商界的鬥爭中,策略和決斷才是最關鍵的因素,這方面你應該有自己的深刻體會?徐新:我做投資這麼多年,覺得一家公司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不會死掉,只有一種情況例外,就是賬上沒錢。這件事情把劉強東也嚇壞了,一夜白頭,他頭上的一小撮白髮就是那時候嚇出來的。從此之後他融資就非常大膽,有的時候其實不需要錢,但還是一定要把錢拿到手,就是花錢買個保險。我一直也想跟企業家說,你能融錢就趕快融錢吧,不要等到你需要錢的時候,因為那時候市場可能變了,你反而融不到錢了。對創業者來說,控制未來是很重要的。劉強東除了有我之前說的“殺手的直覺”,他的另一個特點是執行力超強,對老員工特別好,但心有點軟,又狠又軟,有點矛盾。

畢嘯南:那思想上呢?

徐新:我覺得(他)懂得放權了。以前他什麼事情都自己管,管得很細,可以3個月不休息一天。現在他學會了放權,有的時候可能先忍著不說,讓人家去試一下。但是他抓本質,就是用戶體驗,而且這一件事情反覆做。

投資風口是等來的

畢嘯南:你剛才講的網易和京東的故事,給我的感覺是我面對的是一個神經特別強健的人,同時也特別果決。在你的故事裡,你似乎是沒有同伴的,似乎是專門負責力排眾議的那個人,或者從其他人的角度來看,是負責唱反調的。當然,人們可以說這是因為你具備優秀投資者的眼光,但更令我感慨的是你為自己打造出來的這種人物設定—一個遊戲的平衡者。當然,這不是刻意的結果,卻擁有足夠的戲劇性。我不清楚你自己是否看到了這一點,也不清楚是否有人這麼評價過你,在資本逐利的本能之外,你擁有這樣一個角色。我們再說說,雖然你做過很多成功的案例,但肯定也失敗過,最慘痛的經歷是哪一次?

徐新:我們投了一個做閃購的電商,最後血本無歸。我們那時候相信電商,而且也認可閃購的模式,但是當時做閃購的第一名已經要上市了,我們就投了第二名。但當時我們不知道的是,電商是很殘忍的,很多時候只有第一沒有第二。這是第一個教訓。第二個教訓就是反應速度不夠快,你要比競爭對手更好地服務消費者,要在一個競爭的環境下捨命狂奔,所以每一次出招你都要比對手更狠,如果沒有這些反應的話肯定不行。我們只投第一,希望這個公司在投完以後能變成這個領域的第一品牌,但是不限於早期。因為只有第一能活下來。互聯網行業發展到最後的格局可能是721,第一拿70,第二拿20,第三和後面的其實就不重要了。互聯網已經進入了下半場,上半場形成了強大的超級平臺。現在熱炒的AI也將是超級平臺的天下,因為AI的核心是數據和場景,這兩點都抓在超級平臺手裡,而且他不會給你,因為這是他最核心的競爭力。

畢嘯南:新生力量起不來嗎?有人說人工智能將是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核心驅動力。

徐新:那就要看是不是真正的創新!就是誰來收穫這次工業革命的收益的問題。我覺得恐怕還是強者恆強。

畢嘯南:但是你的野心顯然不止於此?

徐新:對,就算不好玩,我還是想投小公司,而且也一直在尋找。在超級平臺已經形成的背景下,未來市場中的希望或許是細分市場,比如網易嚴選,把產品做好。但這裡面有幾個問題要把握,一是銷售渠道,二是產品和研發。在渠道特別強大的時候,能不能創造出偉大的品牌?未來的零售,即便在淘寶、京東如此強大的情況下,我們依然看好新零售的前景!首先你要控店、控貨、控心智,其次你要線上線下打通,提高效率、降低成本,滿足用戶越來越懶的天性。控店就是說你要有自己的店,不管是直營還是直營化管理的加盟店;控貨就是說你要有自己的自有品牌,深入供應鏈,深入產品設計,控制選品和包裝;控心智就是說當20%的用戶經常看到你(時),你就佔領了他們的心智。星巴克咖啡是世界上最好喝的咖啡嗎?當然不是。有很多小店的咖啡比星巴克的咖啡好喝。但為什麼你一喝咖啡就想起星巴克呢?因為它的店開得到處都是。所以你要捨命狂奔,迅速開店。新零售的核心就是線上線下打通,送貨上門半小時到達,門店的一切數據化,一個小店的覆蓋面積通常是方圓200米到500米,大店的覆蓋面積是方圓500米到1000米。但是有了新零售,線上線下打通,這個店的覆蓋面積就可以達到方圓3公里,同樣的房租和人工成本,收入可以翻一倍到兩倍,人效和坪效大大提高。送貨上門半小時到達,讓用戶特別爽。歸根結底,新零售是提高了效率,降低了成本,用戶體驗超好。

畢嘯南:你的這個思路和我剛才對你的判斷是吻合的。那麼這幾年國內的投資熱,會不會反而是錢太多,回報卻更少?

徐新:你講得很有道理。我覺得投資行業是很看年景的,我覺得這幾年的年景都不是特別好,因為錢太多了,大家都在搶。這首先導致做調研的時間變短了,以前我們做調研至少要用一兩個月的時間,但現在一兩個星期就要做出決策。在你還沒有洞察清楚的時候做決策,就會犯錯誤。其次因為資金充足,投資的價格就不會便宜,可能過半年就上漲了3倍,而且你不做就沒了。最後就是我前面說的,互聯網是贏家通吃,如果你沒有投到前兩名,你的錢就要打水漂。但是對於早期項目,可以手鬆一點兒,因為確實風險很大。哪怕有一百個理由不投,但是隻要有一個理由可以投,就可以。這很關鍵,因為早期項目確實有較大風險,所以你投入的資金也不用太大,這樣你輸得起,因為其他盈利的投資可以把這個虧損平回來,這個把握是很重要的。最糟糕的是投一些中庸的公司,這些公司即使成功了也賺不到錢。

畢嘯南:所以風口其實是等來的?

徐新:對,不能著急。傳統行業就像登山,山在那裡,你一直爬肯定能登頂。但互聯網是浪,浪來了你要趕上,趕不上就(只能)等下一個浪。現在移動互聯網的浪已經過去了。我們之所以成功,還是(因為)投到了偉大的公司。哪怕是一個小型的投資公司也應該堅持要投偉大的公司,這一點很重要。投到一個這樣的好公司,然後耐得住寂寞。一個人的時間有限,不要讓你的時間被中庸的公司給耗光了。我們這一行老有人覺得,把青蛙吻一下就變成王子了,其實那個吻是不管用的,除非那個青蛙天生就是王子。

在堅持己見的過程中定義自我

幾乎對身邊所有投資界的朋友,我都強烈推薦他們看對徐新的這次專訪。因為真是分分鐘都是乾貨,一個字都捨不得刪。唯一在這裡分享的,是文中沒有的,但我認為很有價值的內容,是她關於職場員工的不同分類,值得創業者和求職者們進行反思。徐新認為,企業發展到一定階段,人才其實已經分類了。她按照業績與價值觀把員工分為了幾大類:第一類是業績好,價值觀也好的員工。這類員工被她稱為“明星”。對待“明星”,要給他很好的報酬,給他很多提升的機會,並投入很多注意力,因為你主要是依靠他們創造財富。第二類是業績不好,價值觀也有問題的員工,稱為“狗”。這種人怎麼辦呢?把他開除,很多老闆都知道應該做這個。第三類員工,其實是很多老闆不知道該怎麼對待的,這類人的業績非常好,但是他會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比如吃回扣,或者喜歡拉幫結派,這種人被稱為“野狗”。對這種人怎麼辦呢?很多老闆捨不得開除他們,但如果你手軟,你的公司就完蛋了。這種員工一定要開除,而且你要在中午吃飯時,當著其他員工的面把他帶走。此外,還有一種員工最難對待,就是價值觀很好,也很勤奮努力,但就是沒有業績的,用喬布斯的話說,這種人對公司既沒有好處也沒有壞處,叫“小白兔”。其實,這個“小白兔”的危害比“野狗”更大。因為“小白兔”待久了就會變成“大白兔”。“大白兔”的危害是什麼?第一,他自己比較平庸,那麼他找的合作伙伴可能比他更差—因為他缺乏安全感—於是公司的整體素質就會因此下降。還有一個,因為你要經常為這樣的人補短板,把你的時間用在他身上,那麼“明星”員工受到的關注就會變少,你的精英就可能離開。

其實大部分員工都是屬於中間狀態的“牛”,是見風使舵的。看見“明星”升官發財,他們就變成了“明星”;看見“小白兔”活得很滋潤,他們就變成了“小白兔"。如何對待“小白兔”,最能檢驗一個公司管理者的水平。人們都說喬布斯的眼睛上長了雷達,專門發現“小白兔”,然後立馬請走。特別好的公司一定會把“小白兔”趕走,否則他們會變成“大白兔”。當你發現創始人身邊都被“大白兔”包圍著的時候,這個公司就遇到了瓶頸,不再增長了。所以說偉大的創始人都夠狠,因為他們志存高遠,不用特別擔心部分員工流失。只要你的用人標準是公平的,即使被開除的人也會服氣。

事業上打了勝仗就會有凝聚力。雖然這篇對話看上去都是投資圈的內容,但徐新的艱辛和堅韌,已經體現在字裡行間了。前段時間,網上流傳著一篇關於“滴滴”柳青的文章,我不知真假,但其中有段話很能反映這個圈中很多人的真實生活:“24歲時,柳青每天回家照鏡子,覺得自己像42歲。那是她碩士畢業後剛剛加入高盛的日子。她在香港的長江中心上班,每天大概清早5點下班,緊跟著9點又回來繼續上班。一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她總會迷迷糊糊地撞進出租車,跟司機說‘我要去長江中心’,對方回答‘你就在長江中心’;或者說‘我要去舊山頂道’—那是她的住處—司機回答‘你就在舊山頂道’。經常半夜1點鐘,柳青和一個好朋友約在女洗手間,抱頭痛哭,互相借對方的肩膀解壓。”

凡是事業上有一番成就的人,往往有著一樣的付出,徐新如此,柳青如此,各行各業也都是如此。但我還是要說,所謂“成功”,並不一定意味著職業的成就,生活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或者一方小天地,也可以充滿智慧和挑戰,足夠讓你用來磨礪自己的生命。我們的生命和我們所做的事情,就好像刀和磨刀石的關係,工作是為了磨礪自己的生命。如果不慎挑錯了方向,靈魂會在漫長的時間上攤薄,日子會向我們亮出冰冷的刀口。在聆聽徐新講述跌宕起伏的投資故事時,我的大腦中像在拼積木一樣,不斷建構著她的形象,而這個形象又是從她充滿互動的真實經歷中得出的。所以我才會在節目中說出下面這段話:在你的故事裡,你似乎是沒有同伴的,似乎是專門負責力排眾議的那個人,或者從其他人的角度來看,是負責唱反調的。當然,人們可以說這是因為你具備優秀投資者的眼光,但更令我感慨的是你為自己打造出來的這種人物設定—一個遊戲的平衡者。當然,這不是刻意的結果,卻擁有足夠的戲劇性。

我對徐新的解讀,當然只是屬於我的一種想象。但從徐新的角度來說,這是她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象。而徐新口中的丁磊和劉強東,當然也是他們兩個人留在徐新心中的印象。別人對於我們自己來說,都是他者;對於別人來說,我們也是他們的他者。這話可能有些繞,再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比如我的專訪,肯定是在和被採訪對象的互動中完成,並在這個過程中實現了我和嘉賓各自的人格呈現。

這令我想起,我在亞妮的“嘯南說”中引用過的一句話:“不是我們嘴上說的、腦子裡想的,而是我們所做的才決定了我們是什麼樣的人。”如果允許我把這句話再推進一步,我們要清晰認識到,人的所有行動都要建立在與他人的互動之上。不論是力排眾議,還是從善如流,理想的互動需要我們綜合考慮很多因素。

但是徐新的故事對我們至少有一點啟示:只有堅持自己的主見,才能有機會對自己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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