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峰山的记忆之民国乱世刀兵匪祸


五峰山的记忆之民国乱世刀兵匪祸


五峰山的记忆

第二篇 民国乱世 刀兵匪祸

(1911——1949)

峰阳,偏于乾州一隅,山大沟深,消息闭塞,远离政治斗争中心,远离战火纷飞的中国东部。

峰阳人,对于晚清腐败不振,洋人入侵中国,丧权辱国,割地赔款,山河破碎;对于1911年在武昌暴发的辛亥革命,孙中山大总统宣布“中华民国”成立,袁世凯窃国称帝,军阀混战,争权夺地等重大变革,一无所知。这些世代受大清封建统治的顺民们,进入民国一如既往,过着男耕女织的平静生活。

当时富人穿长袍马褂,行走坐马车或骑毛驴。平民穿大裆裤,粗布短袄,男人留长辫,出门不是挑担,就是肩扛,变卖粮果,为的是家庭所需;女人出嫁盘头、裹小脚、扎裤腿,头上顶帕帕;穷人没讲究,尽穿着少颜无色多补丁的破衣褴衫。有八成的老实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四季,在贫瘠的土地上劳禄奔波,憧憬着“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的日子。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奢望,甘愿每年上交一亩地三升三合三的皇粮和苛捐杂税;必恭必敬地听从封建的三纲五常和礼教约束,逆来顺受的忍耐着土匪豪强的掠夺和盘剥。即使倾家荡产,心中滴血,也不敢反抗,以求人安。

1911年11月底始,发生在乾州城的“百日守城战”,打破了峰阳的宁静。战争的发动者是清廷起用原陕甘总督名升允的老将,带领甘军5万余人骑步兵混编的精锐之师,目的是攻乾州,占西安,挽救已解体的清朝。迎战方是响应民国政府的复汉军兵马大都督张云山,以2万之弱兵固守乾州城,进而粉碎升允复辟前清的梦想。在敌我力量相差悬殊的严峻形势下,乾州有识之土王宝珊、刘文伯等和民众积极参战,出钱出力,同仇敌忾。

百日守城战,甘军以大炮反复轰击乾州城北门,他们头顶铁锅攀爬云梯,学老鼠打地洞,数十次交锋,虽险象环生,然终未破城而罢兵。

为守城百日战的胜利,峰阳22个村堡民众紧急筹粮捐款,千方百计乘夜黑送进城内支援守军。战后,为修复城墙,加深城壕,日出动民工六七百人达一月有余。这一战,使峰阳人警醒:“世事变了,大清国结束了。”

民国3年(1914)4月,起于河南省的“白朗军”攻州破县,流窜入陕。这支约万余人的流寇,4月7日从武功进至乾城南门。“白朗军”利用“哥老会”黑话呼叫乾城内同党骗开城门,即刻开枪射杀守城士兵,犹如洪水猛兽一样涌进城内。守城将士,猝不及防,溃不成军。除东城门城总马汉章战死炮台,西城门张俊督战被杀,其余皆未反击大部分被枪杀。“白朗军”如入无人之境,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杀戮降临乾城。

“白朗军”惨无人道,穷凶极恶,首先是串大街砸店门,抢白银、烟土、绸缎、饭店。稍有开门迟缓者,立即打死。接着是串小巷祸害百姓,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连学生也不放过。当时乾县高等小学清明节收假,几个回校的女学生躲僻不及,藏在大成殿后一土坑内,全部被“白朗军”射杀,血染土坑,惨不忍睹。太平巷30多人藏在杜家一口井窨中,被“白朗军”发现后,用辣椒火全部熏死。守城军营长鱼尽海等随行7人,藏在钟楼巷王家井窨中,也遭熏烧,未能幸免。“白朗军”行同野兽,只要看见青年女子便不放过,当街强拉轮奸致死的,有性烈不从的,先奸后剖腹抛尸的,有五十多岁老妪被十六七岁青年娃娃兵轮奸的,连续血洗三日。“白朗军”造成17户人家灭嗣绝户,军民计600余人被杀。一时间,风声鹤唳,乾人谈“白狼”色变。

4月17日,“白朗军”在礼泉泥河沟遭陕军陈树藩部伏击,激战两天,“白朗军”死伤近两千人,溃败北逃,途经峰阳孔头、川子、黄村、吴家,人们闻讯如惊弓之鸟,不顾家产奔逃而去。妇女儿童青年尽藏匿于深沟老城、窨子洞中。时遇小儿啼哭,大人吓唬说:“悄悄哩,白狼听见吃娃呢!”则小儿哭声戛然而止。白狼走后,峰阳人仰天长叹:“世事乱了,这个民国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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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民国十八年的峰阳

民国17年(1928)大旱降临关中各县,当年,麦秋绝收。斗麦由一块银元飙升至七到八块银元。国民政府发行的“关金券”无人问津,几成废纸,老百姓既无粮吃,又无银元,粮食俱掌握在富家和官商粮行,囤积居奇,谋取暴利。

民国18年(1929)正月初,天骤降暴雪,平地雪厚二尺多,是夜北风呼啸,峰阳大都住地坑窑庄。第二天亮,风吹窖雪一丈多高,塞门堵窗,道路不通,低温致使积雪数十天不化,老弱病残的人,因冻饿而死的情形,各村均有。继大雪之后,又是持续的夏秋连旱,黄土干裂,地硬如砖,连续两年麦秋无收,酿成了百年不遇的奇灾大荒。

面对饥饿肆虐,积贫积弱的峰阳人怎么办?首先是卖地卖牲畜,接着是卖儿卖女。富家以二斗麦,可得到穷人10亩地的契约,几片锅盔就可以领走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让娃逃个活命”几乎是大家的共识。开始,人们除宰杀猪、羊、狗外,用少得可怜的面粉拌麸皮、野菜、油渣充饥。到后来,连谷糠、树皮、草根都吃光了,到处是面黄肌瘦的人群。人们在绝望中议论说:“北边甘肃省的收成好着呢,人挪一步活,树挪一步死。”

为了生存,背井离乡的逃难就成为唯一的希望。于是,老人留在老家,中青年拖儿带女出逃。峰阳各村先后有一半左右的人逃往彬县、长武、旬邑、平凉等地。在逃难的人流中,时不时的有瘦骨嶙峋的人摇摇晃晃倒在路旁,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既到异乡,两眼抹黑,两手空空,靠寻吃讨要实在难以为继,人们再次坠入卖儿、卖女、卖妻的悲惨境地。峰阳各村年馑中都有卖妻或妇女自卖本身,期求富家给儿女一些残羹剩饭的。也有大一点的孩子给人放羊喂猪的,男人另寻富家当长工的。待到年岁好转,父子回到老家,见到的多是老人饿死,家徒四壁,老窑院的木门,铁锅,尽遭贼劫,不知去向。上世纪七十年代,峰阳公社召开“忆苦思甜”大会上,豆村老贫农刘德岐等人就讲了类似的经历。

民国19(1930)年,峰阳是手拔麦,秋苗刚进入旺长期,突遇铺天盖地的蝗虫飞来,把庄稼啃食净光,人常说“不怕年馑头,就怕年馑尾”,连年干旱冷冻,致使峰阳人雪上加霜。

民国18(1929)年,峰阳因外逃饿死,村村人数减少约四成。

民国20(1931)年,夏粮收成一般,秋粮糜谷奇丰,老人说:“有种必丰收”,谷子苗稠被拔扔在田坎路边,一样吐穗结实。

民国21(1932)年,乾县城暴发“虎烈拉瘟疫”(霍乱)这种千古奇瘟,一旦染上便上吐下泻,发烧脱水,眼塌鼻歪,小腿抽搐,很快死亡。乾县因“虎疫”流传月余,死亡5625人。峰阳封闭自守,死亡甚少。

大灾之年,冯玉祥主政陕西,峰阳人未见过一粒粮一分钱赈济,不但赋税未减,反而摊派的军粮兵差,一茬接一茬,加上各级层层加码,留守的中小农户和大家富豪均受其害,出门做生意的人连车带马常被官兵劫持“拉差”,大小土匪,撒条子、绑架、火烧烤、杀戮,致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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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张西昆割据乾礼永纵兵为匪

就在灾荒最严重的民国18(1929)年,乾县北乡后腰头人(太平岭)张西昆骤饥民起义造反。

张西昆家境贫寒,长得体魄魁梧,以卖柴为生,家无升合之粮,饥饿至极,在县城街道哄抢了一卖馍摊子,散发给饥民,聚集了几十名青年,结为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这帮人利用西兰公路从村中经过,过往客商多的情形,怀揣斧头镰刀,伺机抢夺财物,抢夺小股零散军人枪支弹药,屡屡得手。有了枪,枪壮人胆,张西昆野心膨胀,振臂高呼:“愿当兵吃粮的,跟我来”!这一喊四乡饥民蜂涌而至,很快发展到1000多人。随后,又抢得国军一汽车枪支弹药。成为一支拥有七八百支长短枪的队伍。张西昆羽翼渐丰,自封为总司令,编设两个团,驻军乾县,论功行赏,安排如狼似虎的十几位兄弟分别担任团、营、连、排长。同年11月13日,张西昆攻克永寿县城,劫掠了大量财物,枪支弹药,声威大震,招兵买马又增设“新编独立团”,任命朱葵九为团长。委任峰阳宋村人王子甫为永寿县县长,安排其叔父张之旺为乾县县长。下令旗下俎光荣带兵进驻礼泉县。从此,张西昆成为割据乾礼永掌握实权的小军阀。

民国19(1930)年5月,张西昆被西北民军总司令甄士仁收编为民军第二师师长,部队领命进驻彬县。

同年11月底,杨虎城主政陕西期间,杀了甄士仁,调张西昆所属部队,进驻西安西门外大营盘。突然大兵压境,强行将这支部队缴械解散,宣判张西昆有期徒刑10年,并抢毙了作恶多端,血债累累的团长俎光荣、韩振西、王世邦等人。

张西昆造反,盛极一时,也做过一些救济饥民的善事。西安事变后被释放回老家得到善终。但是,张西昆纵兵为匪,残留在乾县的土匪势力,还在滋生蔓延。客观的说张的部队成分复杂,曾经为盗为匪者居多。主观上,张西昆对部队疏于管理,纪律形同虚设。其下属除王结子另立山头外,诸如张鳌娃、张科科、张至和、夏老七、陈耀宣等营连长,都是打着张司令的旗号,干着残害百姓,中饱私囊的勾当。

峰阳地处乾礼永三县交界,是政府的权力真空,自然成为匪患的重灾区。民国中后期,峰阳人在西边要承受王结子等十多股匪兵的劫掠。在东边要应付大尻子吕集成、白眼窝、碎眼十三等土匪的祸害。在内部,要面对地方大小盗匪的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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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硬团自卫抗匪,付出血的代价

面对走马灯的匪来兵往,受不了割韭菜样的要钱抢粮,老实巴结的峰阳人,被迫反抗。四保、五保22个村堡先后都成立了民间自卫组织“硬团”。“硬团”是由血气方刚的青壮年组成,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当团长。作战前,先喝所谓枪打不入的咒服水用以壮胆。武器多是梭镖、大刀、铁叉,兼有少量的土枪。主要靠人多势众,空中鸣枪,摇旗呐喊,威慑小股匪兵退走,保村民平安。峰阳的“硬团”,当属薛家、刘家、杨家、黄龙等几个“硬团”最有战斗实力,当时各股土匪对“硬团”狠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

民国19年(1930),五峰山东麓北坊村一小股十余人的土匪进薛家城堡,耀武杨威,强行要粮要钱。薛家村“硬团”团长薛永发闻讯,鸣枪敲锣,组织五十多名青年摇旗呐喊:“滚出薛家村!不走用刀砍!”并采取东出西入,南绕北回在村中转圈喊,造声势,布迷惑阵,使来匪不敢轻举妄动。薛永发单枪独身,当面斥责匪首,双方从口舌战发展到刀枪械斗。为首的李匪自认身手不凡,大打出手,没料到薛永发是个快手,三下五除二将匪首刺死脚下。余匪见杀了头人,有枪也不敢动,背尸体上马逃走。事后,方知死匪是大尻子吕十三的表哥。当时,大尻子拉杆子才起首,人马百余人,也算是礼泉县北乡一大枭雄。薛家“硬团”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大尻子发誓要:“抢打出头鸟,斩杀硬团团长,为表哥报仇”。

大尻子深知峰阳属张西昆的地盘,恐势孤力单,遂用重金收买张的部下西山头子陈耀宣的连队,联合剿灭薛家硬团,为以后抢劫扫除拦路虎。时隔十数日,有卧底的人报告:“薛永发外出已乘夜黑回家”。

第二天天刚亮,陈耀宣连队一百多人包围了薛家村,大尻子倾巢出动,将城背后薛永发家团团围住,破门而入,从前院到内屋,翻了个底朝天,始终未找见人,欲撤退心有不甘,二次杀了个回马枪,在门外一堆玉米杆中,用刺刀乱戳,有一刀刺中人见血,匪徒们如饿虎扑羊,将薛永发五花大绑,先吊在门前槐树上烧烤折磨,后拉到刘家庙上,前后穿刺身亡。在匪兵面前,薛永发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步一个血脚印,高唱大秦腔《斩单童》:“单童一死心还在,二十年报仇某在来……”。就这样,一个年仅27岁的护村英雄走了,他为正义献身的精神惊天地,泣鬼神,感动后人,有诗赞曰:

匪患肆虐民怨腾,横刀立马唯薛公。

一腔热血溅庙堂,铁骨铮铮面朝东。

民国19(1930)年10月初,张西昆部下张鳌娃营长带领大队人马来到杨家西城门口,以强硬的口气高喊:"杨家人快看,薛、刘家被我们烧的半个天都红了,快开城门,有事商量"。

杨家城堡坚固,且有敢于亮剑的“硬团”,做为领头的杨四和杨五兄弟俩,一看匪军的阵势来者不善,是冲咱“西头子”家来的。立即通知家人赶快进地窨洞逃走。这个四十多口人在一个锅内吃饭的大家庭,拥有药铺、染坊、粉房、铁匠炉,乾城内有门店,完全是靠勤劳节俭,几十年积累起来的富户。人常说:"善财难舍,何况是匪抢",心有怨气,所以磨磨蹭蹭的开了城门。就因为开门偏迟太慢,匪首张鳌娃掏出短枪“呯!……呯!”一连两枪,瞬间将杨四杨五兄弟俩打死在城门道边。

其六弟听见枪响,知道出了大事,一口气跑到城东头一家院内,蹬脚窝下井道,钻入一侧的拐窑内,吓得不敢出声。口渴极了喝自己的尿,冻饿长达七天后这家主人才发现。被人们救出来时,已气息奄奄,好在调养数日,总算捡回一条命来。

张鳌娃杀了人,气势汹汹的,还要粮要钱。村中几个老人置酒赔礼,按照土匪吩咐,给了两车粮食,一百多银元,才送走了匪兵。什么天理?什么良心?在那个乱匪当道的社会,变得如此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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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结子祸害峰阳

王结子是民国18(1929)年5月,从张西昆部下哗变杀出乾县城另立山头的土匪。是民国年间乾县多股土匪中,人数发展最快,武器装备最强,劫掠手段最毒,杀人最多的巨匪。

王结子乳名叫财娃,大名王振邦,乾陵柳树渠人。当年家贫如洗,借邻居家两只破窑洞居住,幼时常和邻居孩子打架斗殴,一发怒就口吃,说不出话来,所以就有了外号“王结子”。

王结子生性强悍,奸诈狡猾,凶狠毒辣。23岁投身县警察局当警察,以枪法好,身手快捷,抓捕罪犯勇敢,深得局长赞赏。随后,又接受土匪贿赂为土匪通风报信。警局几次抓捕行动落空后有所察觉。王结子恐怕事发受到严处,竟入室盗窃局长短枪逃走。投靠了已造反的张西昆门下,并且被封为卫队营长。卫队士兵配有坐骑,长短枪各一支,每次作战,王结子都能冲锋陷阵,屡屡得胜。日久天长,王结子居功骄傲,专横跋扈,收买人心,野心逐渐显露。张西昆看在眼里,决心要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刚开始调兵遣将,王结子就得知消息,带领队伍提枪上马,杀出北门。先逃至凤翔一带,与大土匪刘德财交好。

民国20(1931)年,王结子返回乾县,独树一帜,一是效仿张西昆招饥民为兵,二是疯狂的在西南路劫取国军枪支弹药和过往大商财物,三是以结义拜把子为手段,杀死铁佛土匪段老五,兼并手下人马。王结子的兵力很快发展到一千多人,长短枪近千条。王结子自封为营长,下设了三个大队,30个分队。贴身马弁队有30多人,人人皆为彪形大汉,又有双枪女人大凤二凤陪同,前呼后拥,威风八面。

王结子的匪军费用很大,掠夺财物的手段多,而且极其残忍。峰阳各村的大家富户,几乎没有一家能躲过王结子的掠夺。

民国22年(1933)2月,王结子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来到了峰阳黄龙村,欲大捞一把。按照惯例,村里人应该大开城门,拱手迎接,置办酒席招待。这一次,出乎王结子意料,村中的“硬团”不买账。因为黄龙城地势险要,依山靠沟,唯一的南城门城墙坚固,上面有炮楼胸墙,易守难攻,“硬团”决心拒绝匪兵进城。

王结子委派一名队长上前喊话,喊了几次都没有回应。于是骂道:"狗日的眼睛放亮,早点开门还罢了,如若顽抗到底鸡犬不留!"并向城上鸣枪。黄龙人不甘受辱,用土枪还击了一枪,竟打死了喊话的匪兵。这一下,王结子火冒三丈,大叫道:“不捣……捣毁黄龙,誓……誓不罢休”。王结子下令各路匪兵轮番攻击,从上午一直激战到二更时分。动用轻重火力扫射,寻找木梯子多次攀爬,均告失败。黄龙“硬团”以土枪、石块、砖瓦还击,迫使匪兵难以接近城门,王结子气急败坏的下令:“给我用火……火攻”!

也许是敌我力量相差太悬殊,也许是黄龙村人对火攻猝不及防,一时间浓烟滚滚,烈焰冲天。城门终于被烧毁,匪兵一齐拥进城内,青壮年见匪兵凶猛,慌忙逃入北沟藏匿。跑不动的老幼妇孺,齐跪街头求饶,王结子瞪大眼睛,手指跪着的老人孩子吼道:“鸡……鸡犬不留!”顿时枪声大作,街道上横七竖八摆满了尸体。紧接着王结子吩咐:“先抢粮,后……后烧房。”到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梁毁房塌,一片狼藉,到处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夹杂着伤者呻吟。夜黑凄风,连星星也躲进云层,不忍看这人间的悲惨遭遇。

王结子在黄龙村惨无人道的烧杀抢掠,是峰阳乃至乾县,空前绝后,骇人听闻的匪患。古人云:“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曾几何时,王结子匪兵被杨虎城部下第17师49旅18团团长王劲哉率部剿灭于漠西,王结子被活捉,这人个恶贯满盈,天怒人怨的大土匪,10月被押解西安,斩首示众。有诗曰:

依山傍水黄龙城,民众勇抗虎狼兵。

洗劫杀戮何所惧,野火过后春又生。


五峰山的记忆之民国乱世刀兵匪祸


(五)杀人不眨眼的大尻子

民国中后期,五峰山前后,方圆百十里,提起大尻子吕十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人身体彪悍,膀宽腰粗,臀部肌肉特别发达,所以人称“大尻子”,大名吕集成,礼泉县南坊镇北坊村人,家在一个山凹沟岔处,两面环山,一面靠沟,地形险峻,深沟高垒,易守难攻,进退自由。

大尻子年轻时不甘做平庸之辈,四处寻找机遇。据说,五峰山碧峰寺有一位神秘的主持,观大尻子气宇不凡,两人一见如故。时隔半年,不知何故,大尻子杀了主持,得了些东西。从此,有了钱,有了枪。

吕集成想在乱世称王争雄,从“拉杆子”开始,趁民国十八年大灾,招募饥民为兵。效仿桃园结义,拉拢同村房志岐、山后冯建邦、徐大个子等人,结为兄弟,打着杀富济贫的旗号,劫掠财物。同时与当时的军方权贵结识,购买枪支,兼并了十几只小股土匪,逐渐做大做强。到了民国二十五年,吕集成已有七八百人的队伍,百余骑战马,长短枪配备齐全,每有战事,自骑一匹菊花青骏马,前呼后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民国25(1936)年,双十二事变后,为了填补国军从陕甘红区撤退的空白,国民政府先后将乾县的苟福堂,礼泉的吕集成,分别收编为乾县保安团和永寿县保安团,分别开往通神沟和常宁镇,组成沿泾河对红区的第一道防线。这两个枭雄在实际操作中大相径庭,苟福堂对红军作战是做样子,向空中扫射,向国民政府索要枪支弹药。对所属防线通过的地下党工作人员,采取放纵不伤害的态度。相反吕集成坚决与红军为敌,残杀红军和地下革命党人,迫使礼泉经南坊过常宁去红区的交通线中断。苟福堂为注泔乡里做了许多善事,比如修建贺家坳国民中心完小,龙王山甘泉小学,建戏楼,成立“玉民社”等。而吕集成在乾礼永三县,特别是五峰山前,为所欲为,随意杀戮,所到之处必有血光之灾,让百姓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吕集成有个最大的特点,每遇大事或者心想杀某个人,事先鼻疙瘩冒汗珠。所以,贴身士兵每见到吕鼻子冒汗,皆提心吊胆,生怕飞来横祸。

吕集成为人颇有谋略,富有心计。为了笼络一伙铁杆兄弟,常为贴己人安排妻室。于是强抢民女,杀夫夺妻之事他就敢做。1934年初春,据手下兄弟报告:“峰阳官庄村有一李姓姑娘长相好,可娶。”于是吕只带几十匹马队,奔驰十几里,闯进官庄李某某家,要将女子驮走。老实巴结耳朵又聋的李某某呼天叫地,哀告求饶:“女子已许配云村一家,聘礼已下,万万使不得!”用头撞击,以死相拼。这下惹恼了吕大人,喝令:“把这个不识抬举的老东西拴到马尾上拖回去再慢慢说。”把女子驮到马背上扬长而去。据说,途经云村,几位老人曾拦马求情,愿以钱赎人,大尻子掏出枪,指着几个下跪的老人:“谁不想活了,给前站?”吓得人们倒退一步噤若寒蝉。当时,李某某已血迹斑斑,待拖到黄村西岭上,早已气绝身亡。大尻子命抛尸田野,将女子暂寄黄村村南一家。

当天晚上,先后有两个贴己兄弟,都来要这个女子为妻。第二早上,吕集成叫亲兵备马,来到黄村,将那女子仔细打量了半天,见女子柳叶眉,杏仁眼,瓜子脸,貌美淑雅。须臾,吕的鼻疙瘩骨碌碌直冒汗珠,随手掏出短枪“砰!……砰!”两枪将李家女子打死在炕上。随行兄弟有人惊骇不解,有人唏嘘不已,有人明白:“杀了其父留其女,实属内讧的祸根,一杀百了。”

此后,因东黄村表弟没有婆娘,吕又派手下干将白眼窝,去西胡村,硬说那男人是土匪,五花大绑,拉到西河边杀害。将其妻强抢回来,那个女人性子烈虽大吵大闹,终未逃出魔掌。

云村杜某某,是随军侍候吕集成的亲兵,吕为了考验该人是否忠心,采取胡乱放钱,女性引诱,派他买小东西多次,杜某某从不伸手,从不动心,深得吕的喜爱。忽一日,吕集成询问杜某某:“想要媳妇不?”杜说:“想要,没有钱。”吕说:“那好办,我给你弄个女人”。第二天,吕集成派人在长宁镇,枪毙了一个所谓的“小土匪”,轻而易举的实现了给杜某某的承诺。乱世之秋,杀其夫夺其妻,天理国法何在?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吕集成领兵杀人积怨太多,经常疑神疑鬼,担心有人刺杀他。他在住地卧室炕墙上,安放了一面镜子,但凡有人进来,表情动作,一眼就能看清楚。若有不顺眼的,动辄就杀人。这样,使几个同带兵的兄弟们与吕相处如履薄冰,没有了安全感,威胁迫使这些人反抗。

事件发生在常宁驻军营地,1936年9月底,房志岐、冯建邦,杨志龙等八人密谋刺杀这个杀人魔头吕集成。是夜,房志岐在马厩接应,安排杨志龙等六人在院内外,以站岗的名义配合,由冯建邦入室刺杀。约三更时分,冯建邦轻轻掀开窑门,吕集成忽的坐起来喝问:“谁?”冯答:“是我,今晚拉肚子的不行,想在大哥这儿取些烟土。”大尻子鼻疙瘩忽的滚下几滴汗珠,手一扬,“狗日的反了!”冯见事已败露,转身冲出窑门。院子六人听见吕的呼喊,惧其淫威,一起跑向马厩处,会同房、冯连夜翻过五峰山南逃。

房志奇原本是峰阳西胡人,原打算投靠苟富堂门下,又想苟、吕二人同为国军效命,恐有不测,遂在山前东西胡,山王黄龙河一带潜伏,等待时机。10月初经雷家河雷振忠牵线,结识了共产党地下负责人张庚良、刘庚。10月7日,房等8人参与了攻打永寿县政府的战斗,枪杀永寿县县长祁云石、其妻刘氏和小女。全天歼县警卫队80余人,缴获长短枪80多只。这次战斗中,房志岐一伙皆是久经战斗的快手,神枪手。立了大功。战斗结束后,张庚良宣布“陕甘边区抗日联军”成立。下编三个大队,房子岐被任命为第三大队大队长。次后,游击队在西府战斗了月余。11月初,房子岐一行八人,擅自离开队伍,折回峰阳。曾在西孔头小歇,随后去了礼泉北的土东村。

吕集成对刺杀他的房志岐、冯建邦一伙恨之入骨,一直秘密地派人侦察着他们的行踪,有人报告房等八人藏在土东村一户靠沟边的人家,其家有地窨洞连通沟底。

吕集成连夜调集人马,赶天明包围了这户人家,并在沟底安排了得力人手,下令一定要抓活的。果然如大尻子所料,房志岐等前边的7位相继被逮捕,唯有杨志龙用短枪扫射,猛的纵身一跃,从沟底逃走了。杨志龙是杨家村人,后来在河东隐姓埋名,直到解放后才回过老家一回。

按吕集成安排,将房等七人拉到南杜禄村一个打麦场上,抬了一副铡子,大尻子端坐对面,声色俱厉地说:“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东黄村李二手执铡把,“咔嚓……咔嚓……”一气铡下了七个人头。接着大尻子命人将乾县籍的五个人头挂在南坊街道的戏楼上,将永寿籍的冯建邦和徐大个子的人头挂于常宁镇的老爷庙前,用以震慑有异心的人。

乾县被杀害的五个人当中,注泔贺家坳一人,峰阳杨家二人,西胡一人,云村一人。这次事件之后,吕集成怀疑他的高级参谋杜家村的杜正一先生与刺杀案有染,随后给杜正一大腿上打了一枪,后通知家里来领人,杜被抬回家后,因子弹无人敢取,发炎高烧至死。连杜先生算上,前后共有八人遇难。

杜正一先生曾在武功县做过一年县长,博学多才,后辞官回家,被吕软硬兼施,请去做了他的幕僚,一旦有疑心就随意杀死。

吕集成治军是十分严苛,凡在他手下当过兵的,叛逃的人不论是走陕北红军的,还是回家务农的,拉住了一律枪毙,孔头村的王哈八、蒋家的瓒五、杨家西场族黑根儿,先投吕部下为兵,后离吕回家务农,先后被吕杀害。云村杜振帮,吴家吴生财地下党人,也惨遭吕毒手。

峰阳的老人说,大尻子杀的人能给塞一老窖。事老人嫩,难一一赘述。

吕集成不但随意杀死平民,杀死背叛他的兄弟,身为国军营长,在对陕北红军作战中,杀死的红军战士无法计数。

民国37(1948)年,国共两党的形势发生了逆转,人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为战略反攻。4月18日,解放军对国民党203师和长期盘踞在常宁镇的大尻子部队同时进行了沉重的打击,大尻子仗着武器精良,天上又有蒋委员长派来的飞机支援,抱着机关枪赤膊上阵疯狂顽抗。但是他没有能力改变覆灭的命运。解放军的炮弹炸的大尻子遍体鳞伤,被两个亲兵弄上担架,仓皇向南逃跑。解放军穷追不舍,一直追到五峰山脚下的山店村,在一个麦糠窑里活捉了吕集成。后西府工委在永寿窦家村召开了公判大会,当地受害群众怒不可遏,上台控诉者接二连三。当天,将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大尻子吕集成枪毙,乾礼永三县人民拍手称快:但将冷眼看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2019年元月13日于孔头斗室

(本文是作者长期积累调查撰写的峰阳史料,只因事老人嫩,如有谬误,敬请知情者指正。未经作者同意,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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