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學生拐賣中求生,尋夢女暴力中沉淪:嚴歌苓痛心呼籲多讀書

拐賣兒童和婦女是很殘酷的現實問題,它給一個家庭帶來的痛苦和傷害非常巨大。

嚴歌苓的中篇小說《誰家有女初長成》就是一部拐賣題材作品。女主角巧巧是個一心做著五彩城市夢的女孩,只知道外面的世界精彩,卻不知道還有意想不到和骯髒。

人販子先侵佔了她,又賣她去做了養路工的媳婦兒。巧巧骨子裡原本有些隨遇而安的天性,但在知道自己要供養路工兄弟共同“享用”時,怒而殺死倆人,走上不歸路。

讀完全文最後一句“也許自己眼裡也有淚”,我確實流淚了,並替巧巧設想了很多“也許”。

如果沒有壞心的人販子,巧巧也許會如她所願,成為深圳某個工廠裡流水線上的女工?

如果養路工大宏的傻弟弟沒有半夜爬上她的床,巧巧也許和大宏過著沒多少說頭,卻也平常普通的日子?

如果巧巧不用造孽的方式去回報別人在她身上造的孽,結局是不是又不一樣?

命運從來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巧巧有過機會翻盤的,可惜她把機會在僥倖、輕信和愚昧中放走了。


女大學生拐賣中求生,尋夢女暴力中沉淪:嚴歌苓痛心呼籲多讀書

1. 怎麼能輕信一個披著狼皮、看似斯文的敗類?

人販陳國棟的出場是從一個“笑”開始的。他站在巧巧面前,“救”她於找不到朋友的心慌、焦急、無奈之中。

他戴著眼鏡,斯文白淨,和潘巧巧心裡的“城裡人”形象貼合得天衣無縫。當然頭髮如果短一點,還會像個語文老師。

巧巧的心裡立刻有了依賴和信任。

泰戈爾曾說:

“你可以從外表的美來評論一朵花或一支蝴蝶,但你不能這樣來評論一個人。”

巧巧偏被這外表迷惑了,他說什麼,她就信什麼。

有一部紀錄片,名字叫《人面獸心》,那裡有多少殘忍又冷血的人啊,他們的虛偽、欺騙、殺戮,不都是隱藏在偽善的面具下?

去年全國通緝的人販子梅姨,也沒有把“惡”和“狠”刻在臉上。

可惜巧巧成長的世界很小,她認識的人就算有一點狡詐的心思,本質是忠厚的。

帶著巧巧出了火車站,到了人來人往的廣場後,陳國棟變得焦躁,那是看到警察後內心擔驚受怕的本能反應。

巧巧從他因緊張而掩飾不住的粗暴口齒中似乎聽到另一個身份。可疑慮只一閃而過。她生怕自己“大驚小怪”被人當成沒見過世面,反配合他應對警察的盤問,輕巧過關。

從警察那裡“過關”後,莫名的一絲驚慌忽然襲擊了巧巧。

巧巧不知道,這驚慌恰恰來自宿命之感。

可巧巧依然沒停下腳步給自己提個謹慎的醒。

她隨意地把自己交到這個人手裡,彷彿自己只是一顆粗糲、無足輕重的石子。

卻不知交出去的是自己的命運。

對別人如此輕信,對自己如此輕率,怎麼可能不埋下悲劇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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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急不可耐霸佔你身子的男人,怎麼會給你未來?

入住旅館的第一夜,巧巧就意識到這不過是個有秀才假象的男人。

當他緊緊挨著她坐下時,她明知不妥,想挪一挪,卻怕一挪就會顯出自己的“鄉里鄉氣”。

巧巧想,剛才經過那公園,裡頭跳舞的男男女女不都是摟抱著的麼?她已經走出落後的黃桷坪了,她不能再讓自己還像個鄉巴佬,於是任由陳國棟緊挨著自己。

當他的手忽然竄到她身上,四處遊走時,她兇狠地掙扎,掉出淚來。這時的巧巧顧不上鄉里鄉氣了,她到底是好人家的女兒,她有羞恥心,有貞操觀。

人販陳國棟拐賣過多少年輕的、村兒裡出來的女孩?他對見什麼人下什麼藥早已駕輕就熟,正如他自己所說,“降服女人的十八般武藝往往只需比畫出一兩手”。

他看見她的眼淚,馬上換上莊重、心疼、多麼寶貝她的架勢。她頓時不計較前面的“傷害”了。

可這才是真正沒見過世面!鄉里鄉氣和這個比算得了什麼?不過才對你假以半分顏色,你真以為能開染缸了?

一切都在陳國棟的算計裡。這樣的女孩只有把她先佔有了,然後才能隨意捏泥團一樣捏她,方的圓的隨便。

一夜過後,巧巧就真的一副“人家的人了”的甜蜜模樣。一個假戒指套在她手上,她便沒了魂。他說他和巧巧的事舅舅會做主,她就心甘情願地跟著他坐火車、倒汽車……好像真為去討舅舅一聲道賀。

“很傻很天真”,在哪裡、在什麼時候都不缺。

話沒說上幾句就急不可耐的男人,和強暴有多少區別?非說有區別,只是技巧性的軟強暴罷了。這樣的品行,又怎麼能當成託付終身的男人?

可是巧巧不懂,巧巧沒讀過多少書,她被虛空的、一個人想象出的未來衝昏了頭腦,心眼兒被衝得一點不剩!不然再次上路後的火車上、沿途停靠的站點、路邊的吃食店……哪裡不是尋求幫助、逃出生天的好地方?

巧巧錯過了她改變命運的第二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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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幸陷入絕境時,堅韌、冷靜地等待時機。

巧巧被賣給了大她17歲的養路工郭大宏。

當她睜開眼睛,發現這個不可逆轉的事實,鬧騰幾天後,很快地認命了。

那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山窩窩裡,十幾公里沒人煙,不認命還有什麼辦法?

巧巧這時把早先丟到爪哇國去的審時度勢拿出來了:郭大宏一個月掙一百多,一年能存出一千多塊,郭大宏對她順從還寵愛。

她當然不愛他。她認為郭大宏沒值得她愛的地方,厚道勤勞算什麼?沒本事的男人才厚道勤勞。她就拿他暫時地出出氣、尋尋開心。

她還想著翅膀硬了那天跑路呢。

看,這是巧巧又一個悲哀的地方。世世代代農民的女兒,看不上勤勞,認為那是沒本事。陳國棟那樣戴眼鏡的斯文敗類,不費吹灰之力,只靠一張嘴皮騙了她換了鈔票還霸佔了她就是有本事?

然而,心裡不想和郭大宏有前途,行動上卻不自覺地開始扮演起了妻子的角色:做飯、種菜、收拾屋子。

偶爾想起屋子裡要添個大衣櫃五斗櫥,天黑下去時會走去坡下迎大宏下班……她慢慢無痕無跡地進入了一個她沒留意的未來。

故事的戲劇性和轉折點便在這裡。一個雨夜,郭大宏離家查看路況,傻弟弟郭二宏趁機佔有了喝過酒的巧巧。郭大宏聽說後,態度很冷淡,言語裡全然是默許的意思。

巧巧到此明白了,原來她被郭大宏買回來做妻子,同時還身兼著要做傻子二宏的女人。難怪郭大宏要一遍遍告訴她買她的那一萬塊裡有二宏的三千塊。

巧巧崩潰了,她要拯救自己。狂怒之中,拿起菜刀,結束了兩個人的性命。

巧巧的拯救是一種暴力、非理性的拯救。

如果自我拯救來得早一點,她不至於此。

如果自我拯救來得晚一點,像《盲山》中的白雪梅一樣,冷靜理智地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從這裡逃走,她也不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女大學生拐賣中求生,尋夢女暴力中沉淪:嚴歌苓痛心呼籲多讀書

4.“要是再活一回的話……”

同是拐賣題材的電影《盲山》中,白雪梅的境遇不比巧巧好。

一次一次的逃跑,一次一次的被當眾毒打……如此“煉獄”過程,白雪梅還是忍辱負重,堅持到了警察來救她的那天。

不同的是,白雪梅是一個受過教育的大學生,她有主見,也從未放棄過爭取自由,更明白生命的可貴。

而巧巧,她只讀過小學。她簡單的腦袋擔不起那麼長遠的想法。

後來巧巧逃亡到一個高原上的小兵站。在兵站“躲藏”的日子裡,巧巧悄悄喜歡上了兵站站長金鑑,而司務長劉合歡則愛上了她。那裡的兵們也喜歡她,說她比雜誌上的女郎還美三分……巧巧本來就是個嬌俏漂亮的女人啊!

試想,如果雙手沒有沾上兩條命的鮮血,她的餘生一定會是另一種模樣。

法網恢恢。隨著一張通緝令的飄然而至,巧巧一生中真正幸福過的,短暫的時刻就這麼結束了。

我想,巧巧的悲劇最直接的原因是罪大惡極的人販子造成,而最根本的原因是還是她沒有受過教育。

“要是再活一回的話,就曉得要讀書了。讀書、考大學,然後到哪個單位去工作。”巧巧最後說。

可惜,生命已經開始了倒計時。

嚴歌苓的筆觸冷靜、剋制,卻殘酷。她沒有著力描述最後被槍斃的血腥場景,只用巧巧的一句獨白,就寫出了有回聲的吶喊:女孩們,多讀書吧,用知識武裝自己的腦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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