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國運轉折之役——薩爾滸潰敗的原因分析

明朝國運轉折之役——薩爾滸潰敗的原因分析

在中國歷史上,一旦一個王朝將要崩潰,首先歸咎的是天災。人們總會在史書上發現,戰亂年份的天災人禍特別多。事實上,任何時候都有天災,只是在繁榮時期,一次天災不會對整個社會產生毀滅性打擊,皇帝放些糧食,親戚救助一下,不知不覺間就把天災應付過去了。只要天災沒有產生巨大影響,史書就可能不去記載。

但如果一個王朝政權正處於下降期,那麼天災發生後,可能社會力量不足以救助災民,就會產生更多的次生災害,造成重大損失,這時史書才會記載下來。比如北宋末年,由於與金國合力徵遼花費了太多的財力,北宋朝廷因此提高了稅收,結果,民間抵抗天災的能力大幅度下降。比如京師、陝西和河東地區發生了大地震,兩河、京畿、浙西地區發大水,西北的環慶、邠寧、涇原出現了大量的流民,更大規模的則是山東、河北地區的盜賊肆虐。所謂盜賊,其實是因為搜刮糧草過甚,加上連年凶荒,引發饑荒,榆皮野菜吃光後無以為繼,饑民只能落草為寇。大大小小的寇亂讓北宋無暇顧及北方問題,也讓北宋對金國的防禦系統遲遲無法建立,於是,靖康之難發生了。

對於晚明來說,機理同樣如此。關於明朝是怎麼亡的,史學界說法不一,有說明亡亡於萬曆的,有說明亡亡於嘉靖的,也有史學家說明朝亡就亡在崇禎皇帝,因為他當政17年,即使前朝的皇帝留下什麼劣政頑疾,他也有時間彌補,但他沒有做到。

不管眾說怎麼紛紜,明朝確實在一場關乎國運的戰鬥中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掉以輕心的結果是此消彼長,從那一場戰役之後,明朝只能勉強維持並不斷搜刮民脂民膏供應遼東前線,即所謂的遼餉,導致民怨沸騰,恰恰又正逢地球的“小冰期”,天災不斷,最終老百姓揭竿而起,明朝滅亡。

這場戰役就是薩爾滸之役,這一役,明朝在關外遼東的精兵喪失殆盡,劉鋌、杜松等名將悉數陣亡,從此只能勉強固守。而後金(即後來的清朝)則聲勢日隆,抓住時機,入住中原。

薩爾滸的失敗原因主要歸咎於楊鎬的愚蠢指揮、努爾哈赤的排兵佈陣以及後金騎兵的驍悍,如果一次大規模的失敗只是簡單的歸咎於某些人蠢,就有些甩鍋的嫌疑,那除了這些原因之外,還有哪些因素呢?

薩爾滸之戰,明朝四路大軍被滅了三路

1618年(萬曆四十六年,後金天命三年)正月,後金努爾哈赤趁明朝朝廷黨爭激烈、防務鬆弛的時機,決意對明用兵。努爾哈赤在農曆四月十三日以“七大恨”誓師反明,歷數明朝對後金國(建州女真)的七大罪狀,率步騎2萬嚮明朝發起進攻。撫順城以東諸堡,大都為後金軍所攻佔。後金軍襲佔撫順、清河後,曾打算進攻瀋陽、遼陽,但因力量不足,翼側受到葉赫部的威脅,同時探知明王朝已決定增援遼東,便於九月主動撤退。

撫順等地接連失陷,讓明神宗(萬曆皇帝)感到事態嚴重,派兵部左侍郎楊鎬為遼東經略,主持遼東防務。並決定出兵遼東,大舉進攻後金。

1619年(明萬曆四十七年,後金天命四年)二月,明抵達遼東的援軍約87000餘人,加上葉赫兵一部、朝鮮軍隊13000人,共約11萬,號稱20萬(一說47萬)。由於明朝朝廷財政緊張,無力長期供養遼東集結明軍作戰部隊,明神宗一再催促楊鎬發起進攻。於是楊鎬坐鎮瀋陽,命兵分四路圍剿後金。

明朝國運轉折之役——薩爾滸潰敗的原因分析

四路明軍出動之前,作戰企圖即為後金偵知(其實是楊鎬提前將行動計劃以書信形式告訴了努爾哈赤,本意是恐嚇,卻讓努爾哈赤掌握了戰場主動權)。努爾哈赤探知明軍行動後,認為明軍南北二路道路險阻,路途遙遠,不能即至,宜先敗其中路之兵,於是決定採取“憑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去”的集中兵力、逐路擊破的作戰方針,將6萬兵力集結于都城附近,準備迎戰。

1619年(明萬曆四十七年,後金天命四年)三月初一,由杜松率領的明朝主力突出冒進,進至薩爾滸(今遼寧撫順東大夥房水庫附近),努爾哈赤看到杜松軍孤軍深入,兵力分散,親率4萬5千人進攻薩爾滸的杜松軍。次日,兩軍交戰,明軍西路軍主將總兵杜松、保定總兵王宣、原任總兵趙夢麟,都在戰鬥中陣亡。明西路軍全軍覆沒。

努爾哈赤在殲滅杜松軍後,即將八旗主力轉鋒北上,去尚間崖方向迎擊馬林軍。從東面和南面兩路夾攻,大明軍隊抵擋不住進攻勢頭,大敗而逃,滿州軍兵乘勢追殺,擊破潘宗顏部,北路明軍大部被殲。明軍副將麻巖等皆被殺,總兵馬林僅自己率數人逃走。

明朝劉綎所率的東路軍因山路崎嶇,行動困難,未能按期進至赫圖阿拉。因不知西路、北路已經失利,仍按原定計劃向北開進。努爾哈赤擊敗馬林軍後,立即移兵,迎擊劉軍。三月初四,明軍東路劉鋌軍從寬奠出發時,後金東邊的人民都躲避到深山老林中去了。劉鋌率軍一路上攻佔山寨,將瘸子、瞎子等不能動的人殺死,一路向前進軍。劉綎先頭部隊進至阿布達裡崗時,遭到伏擊,兵敗身死。努爾哈赤乘勝擊敗其後續部隊。

楊鎬坐鎮瀋陽,掌握著一支機動兵力,對三路明軍沒有作任何策應。及至杜松、馬林兩軍戰敗後,才在三月初五,慌忙傳令李如柏軍回師。李如柏軍行動遲緩,僅至虎攔崗(在清河堡東)。當接到撤退命令時被後金哨探發現,後金哨探在山上鳴螺發出衝擊信號,大聲呼噪。李如柏軍以為是後金主力發起進攻,驚恐潰逃,自相踐踏,死傷1000餘人。朝鮮軍隊元帥姜弘立則率領剩餘的五千兵下山來投降,後被努爾哈赤禮遇並放回。

明朝國運轉折之役——薩爾滸潰敗的原因分析

薩爾滸之戰,以明軍的失敗、後金軍的勝利而告結束。此戰之後,後金軍乘勢攻佔開原、鐵嶺,征服了葉赫部,酋長金臺吉、布揚古被殺死,餘部俱降建州。朝鮮王朝的光海君於1619年(明萬曆四十七年,後金天命四年)農曆五月,派遣使者去後金致謝,從此對後金與明朝採取中立政策,直至後來仁祖反正。

明軍主帥楊鎬兵敗之後立即引咎辭職,後被拘押,崇禎二年(1629年)被處決。杜松與劉綎已死於戰場,馬林也於3個月後在開原戰死,明軍四路主將四人已失其三,僅有李如柏始終未遇敵,但在戰役之後數日即為言官彈劾。一年半後遼事更壞,此事再被提及,李如柏自殺以明志。

薩爾滸之役失敗原因分析

對於薩爾滸一役的失敗,在明崇禎朝的內閣大學士徐光啟看來,失敗是由於偶然的和個人的錯誤造成的,他指責有關官員翫忽職守,卻為了迴避制度問題。

首先,明朝軍隊人員和物資供應的程序太僵化了

直到十七世紀前期,明朝軍餉的供給仍基本上遵從明太祖之制。民戶直接供應軍餉,這避免了許多中間環節。通常是一個縣供應幾個所,一個衛從幾個縣得到所需物資。明朝制度本身就會產生漏洞,此時出於這個原因,彼時出於別的原因,總有一些衛所供給不足,而其他衛所也不願意去彌合這個漏洞,缺少這一供給系統所需要的職能上的統一協調性,到十六世紀末越來越明顯。

這種供給手段的不良結果的典型就是軍備不足,正如徐光啟自己所說,現代化的槍炮可以遏制騎兵攻擊。如果明軍設法使火器現代化、標準化,提升質量,而滿洲軍隊又沒有火炮的支持,就絕不可能出現薩爾滸那樣的戰爭結局。

以戚繼光為例,薩爾滸潰敗之前四十年,戚繼光在把火器引入他的常規戰術中就遇到此類問題。他的供給,包括軍械,都取之於地方。即使是火器,沒有政府的統一隻能部門實現標準化、統一化管理,所以只能靠戚繼光自己給府縣官僚提供一個模型。這樣,火器製造就停留在農村技術的水平上,而不可能是標準化的。戚繼光抱怨說,槍彈炮彈不合口徑,槍管經常爆炸,點火器不燃。士卒不敢舉槍瞄準,子彈不知所向,重新裝彈也要花很長時間。顯然,四十年後這些問題並未解決。1618年,即遼東戰役的前一年,火器在試用時爆炸,操練者死亡。遼東戰役之後徐光啟從澳門和菲律賓招募造炮工匠,這種情況才有所改變。從清太祖一朝的老滿文原檔看,滿洲人並不害怕明軍火器。據說,有些滿洲人多次被射中,卻安然無恙。一個士兵的頭盔在縫合處被槍彈穿透,他的腦袋卻沒被傷著。

明朝國運轉折之役——薩爾滸潰敗的原因分析

與明朝不同,朝鮮槍支的製造是標準化的,1615年曾設置機構統一監造,其質量令明朝人稱羨不已。但它們沒有在薩爾滸戰役中起到決定性作用。明軍被擊潰時,他們還不知道應占據的防禦位置在哪裡。

努爾哈赤並非忽視戰爭技術之人。但他在遼東戰役前後根本不注意火器,既不注意有效地使用它,也不注意防備它。他最後就是在寧遠戰役中飲彈而亡,他的態度並不說明他缺乏理智,而是反映了對手用之無效,他不屑於模仿。

此外,明軍在薩爾滸戰役中是否有效地使用重炮,也缺少足夠證據。它們搬運起來太吃力了。在1619年,漢語或滿語的炮不一定指現代的炮,它通常指一個裝滿火藥和碎石、點燃後擲向敵人的竹筒。這個裝置在近戰時可造成一定殺傷,但其效力更多是心理上的,而不是肉體上的,所以對持續的、訓練有素的騎兵的進攻起不了什麼作用。

明朝國運轉折之役——薩爾滸潰敗的原因分析

其次,明軍的傳統武器也未佔優勢

據徐光啟說,滿洲人披戴優質頭盔、盾牌和臂鎧,作戰時敢於衝上前搬開守敵設置的鹿砦。相反,明軍得到的防護用具只是一堆廢鐵,滿洲射手一般瞄準他們的臉部和肋部,五步之內多斃命。

滿檔的有關材料說,可汗之矛、箭可深刺體內,如得天助,其工藝勝過明朝兵器是不言而喻的。這與徐光啟的話相互為證,滿洲的刀刃越鋒利,就越顯出明朝兵器的鈍劣。

第一,士兵和戰馬的質量參差不齊

明朝士兵和戰馬也取之於地方。不同地區和階層的人戶有其固定義務,徵兵制對此也不能完全改變。不管誰來當兵,軍餉都出自納戶。軍費如何規劃,不但決定物資的供應,而且決定士兵和戰馬的供給。十七世紀明朝的根本問題在於,當明初確定的稅收攤派和徵集不再適應人戶的狀況時,沒有一個徹底的改革與之適應。勞役的管理和徵集總帶有某些強制性質,湊足數額已很麻煩,哪裡還顧得上質量。用熊廷弼的話來說,此等士卒弱至不會放箭,不能馭馬。由於這些固有的弱點,不可能把全軍訓練成善戰之師,明朝將領深知於此,便挑選精兵,別成一隊,通常稱為家丁。劉綎赴遼東,隨帶家丁七百三十六人。所謂家丁,由將領自籌給養,調任時同行,作戰時服從他個人的命令。這些隊伍是明軍中惟一有戰鬥力的成分,其他士卒則徒有其名。

明朝國運轉折之役——薩爾滸潰敗的原因分析

這些有戰鬥力的家丁,在明史中能夠多次看到,說明這是明朝武將普遍的操作。

第二,由於缺少強有力的騎兵,明朝方陣戰術顯得不堪一擊

明朝方陣以火器與騎兵為主,但主要以防守為主,只有在敵軍幾經出擊、力量耗盡時,騎兵才衝出方陣發起反擊。這種戰術反映了軍隊組織的消極性。明軍從來沒有建立起一支能發揮其特殊作用的騎兵。明後期的騎兵既無速度,又無衝擊力,只不過是馬背上的步兵,凡作決戰,均需路障保護。另一方面,後金常以數千騎兵橫掃戰場,明朝騎兵無法與之抗衡,在1619年戰役的全過程中,甚至未曾交手。由於缺少攻擊力量,許多戰術無法運用,防衛也難以成功。事實上,後金騎兵很容易找到方陣的薄弱處發起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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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的關寧鐵騎也只能與後金的騎兵堪堪打個平手

據滿檔資料,馬林在尚尖峰本來能用柵牆和步兵困住數量上佔優勢的敵騎兵,但準備時間過長,終喪失良機,這種情況是與明軍士兵和物資的低質量分不開的。劣等的士卒和武器只能各自為戰,而不可能卓有成效地組織協同作戰。缺少將才姑且不論,沒有充分的軍事訓練,而這是軍隊本身無法解決的。

戚繼光發明的火器+騎兵的戰術方陣介紹

戚繼光在薊州創造的戰術,可以稱之為“步兵軍官的各兵種協同”。當時北方士兵的素質極不理想,他所依靠的主要力量仍然是來自南方的舊部,為數約一個旅左右。他把這一個旅的兵力作了適當的配置,並以此為全軍的核心,以防禦蒙古的十萬鐵騎突然來襲。抗倭戰爭中使用的“鴛鴦陣”,是一種以小股步兵為主的戰術,目的在於對付倭寇並適應南方的地形特點。而薊州軍鎮的任務是防禦蒙古的大部隊騎兵,因而這種在“鴛鴦陣”的基礎上發展而成的新戰術也就初具了各兵種協同作戰的規模。

戰車的使用成為這種戰術的重要組成部分。這種戰車的性能以防禦為主。形狀和民間的大車相似。所不同之處,在於民間大車的車廂兩側各有廂板,而這種戰車只有八片可以摺疊的屏風,共長十五尺,平時平放在車轅上,作戰時打開樹立在一邊車輪之後以代車廂,所以又稱“偏廂車”。幾十輛戰車可以並肩銜接,擺成圓形或方形的防禦據點。屏風最靠邊的兩扇可以前後搖擺,有如門葉,以供步兵出入。

每輛戰車裝載“佛朗機”輕炮兩門。用今天的標準來看,這種歐洲式的火器只能算作大口徑的火槍,而不能算作炮。它以青銅或鑄鐵鑄成,長度自三尺至七尺不等,口徑則小於二寸,從炮口裝入鉛彈。最大型的佛朗機,射程為二千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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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兵二十人配屬於戰車一輛。其中十人直接附屬於戰車,任務為施放佛朗機。另外十人就是戚繼光所強調的“殺手班”,任務為以藤牌和長柄單刀迎敵。殺手班的距離和戰車保持在二十五尺以內,他們如果前進戰車也隨之而推進。

其他步兵部隊仍然使用鴛鴦陣的戰術,稍有差異的是藤牌手應當匍匐前進砍斫敵人的馬蹄,長槍手則主要在於挑刺敵軍使之落馬,竹製的狼筅有一部分已易為鐵製。

這一混成旅有騎兵三千人,步兵四千人,重戰車一百二十八輛,輕戰車二百一十六輛。迎敵時騎兵在前阻擋敵人,使戰車得以有充裕的時間構成戰鬥隊形。當敵軍逼近,騎兵就退入戰車陣內。敵騎數在一百以下,混成旅拒不接戰,只有來犯的大批敵騎進入火器的射程中約二百五十尺時,佛朗機、鳥銃和火箭等才同時施放。

混成旅也可能攜帶重炮,其中之一俗稱“大將軍”。這種重炮重一千斤,以騾車裝運,點放時則需使用大木楔入地面使本身固定。炮筒內不用彈丸,而以小鐵球和石塊緊緊填實,作用是在零距離大量殺傷敵軍人馬,炮手在點燒火藥以後也要跳進附近的工事裡以避免受傷。

當火器的威力發揮以後,步兵就從戰車之後衝出,形成幾道攻擊波和敵人格鬥,而以喇叭的聲音指揮動作的協同。等到敵人攻勢被挫,隊形散亂,騎兵也從車後整隊出擊。這種騎兵實際上是馬上步兵,他們同樣以鴛鴦陣的隊形帶著不同的白刃作戰。

這樣一種經過精心研究而形成的戰術,由於不久以後明朝即與蒙古人和解,所以並沒有經過實戰的嚴格考驗,也沒有在軍事歷史上發生決定性的影響。從純粹軍事的角度來說,這個結果多少是有所遺憾的。

結語:

薩爾滸之役以後,雖然明朝也出了一些名將,如孫承宗、袁崇煥、毛文龍等,但基本是守勢,無法光復寸土,即使是關寧鐵騎,也只能與後金騎兵堪堪打個平手。沉重不堪的遼餉最終拖垮了明朝的財政。

為什麼明朝不能與後金講和呢?一方面是由於皇權的政治體制到了明朝,已經徹底僵化,很多人都說明朝皇帝有骨氣,寧死不降,寧可國破家亡也不籤賣國條約,實際上根本不是這樣,主要原因是體制僵化,崇禎皇帝根本就不敢公開支持與後金的和談,袁崇煥、陳新甲其實都秘密代表崇禎皇帝與後金和談,但都以失敗告終。

為什麼和談失敗?借用《建國大業》中蔣介石的那句話:

戰場上打不贏,談判桌上怎麼談結果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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