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为何历代统治者唯“孔”独尊?

人类文明发展到公元前六世纪前后,三大哲人相继问世——古希腊出现了苏格拉底,古印度出现了释迦牟尼,古老的中国出现了孔子。

德国哲学家雅士培的《四大圣哲》里面,特地写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四个人——苏格拉底、佛陀、孔子、耶稣。对先哲的景仰不乏其人,苹果公司创始人乔布斯临终前的遗愿竟是:“愿意用一生的成就与财富,换取跟苏格拉底共处一个下午。”

两千年,为何历代统治者唯“孔”独尊?

孔子(公元前551-479年)生活在动荡的春秋时代末期。这个时期正处于人类社会第一个转型期——东周王室衰弱、诸侯争霸、大夫专权、战乱不止——同时那又是一个向新的文明时期急劇迈进的时代。

虽然如此,但这一时期在“礼”的约束之下,包括战争在内,都呈现出一种极其隆重的“礼仪”与“礼数”——

这个时代的车战,是一种贵族式的战争,有时彼此都以竞技的方式看待,布阵有一定的程序,交战也有公认的原则。根据原则,在某种情形之下,不追击敌人。在某种情形之下,不向主敌射击,不设险以谲诈取胜。既已给敌兵第一下的创伤,不乘势作第二次的戳刺。头发斑白的人,不拘为俘虏。

这些态度与欧洲中古的骑士精神神似。这样的“战争表演”,让我们今天很难想象。但不得不承认,这时的战争却真正延续着“君子之战”,交战双方都是“士”字辈的贵族阶层。按照孔子“克己复礼”的路数在实施。“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这也是孔子作为一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毕生寻求恢复周礼统治以终止战乱的根源。

两千年,为何历代统治者唯“孔”独尊?

两千多年前,当鲁国人孔丘坐着牛车,带着他的追随者们周游列国,到处推销他的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理想时,诸侯要么报之冷眼,要么虚与委蛇,乃至于可怜的孔夫子竟然厄于陈蔡,从者七日不得食,惶惶如丧家之犬。

孔子的一生,见证了吴、越北伐齐鲁;晋六卿在西避秦、东掠地的道路上,你死我活拼杀;而齐国为抵抗吴越、晋国,日益倚重田氏、晏氏家族的力量;鲁国“三桓”也在外敌环伺的过程中咄咄逼人……孔子走到哪里,都是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可即使如此,孔子仍保持着自己的初心。《论语•乡党》中记载,孔子是一个严肃的人,从吃饭到睡觉、穿衣、行礼、走路都严格按照绅士风度要求自己。

或许是生不逢时,或许是先知先觉,孔子一生虽然颠沛流离,却一直固执己见地兜售着他的“礼”。

两千年,为何历代统治者唯“孔”独尊?

孔子对“礼”非常尊崇。虽然称赞管仲对国事有贡献,但孔子仍毫不迟疑地攻击他器用排场超过人臣的限度;颜渊是孔子的得意门徒,他死时孔子痛哭流涕,然而孔子却根据“礼”的原则反对厚葬颜渊;又因为“礼”的需要,孔子见南子,使子路感到很不高兴;孔子虽不耻阳货的为人,但为了礼尚往来,他仍想趁着阳货不在家的时候去回拜他。

孔子没有留下亲手写成的著作,其主要言论被弟子们记录在《论语》和《孔子家语》中。孔子在《论语》中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佳句,树立了儒者良好的形象,比如“子所不欲,勿施于人”(《颜渊》),“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公冶长》)。这种言论体的形式,反而增加了孔子的传奇色彩,成为诸多“语录”式作品的鼻祖。

从子贡开始,孔子就被称为“圣人”。历史越是往后靠,圣人的思想传播越来越广。自宋代以来,《论语》确定了作为儒学核心经典的地位。

在孔子看来,“礼”的另一种解读便是“仁”,是“礼”给个人提供了发展“仁”的最好机会。“仁”在《论语》中出现了一百多次,可谓孔子思想的核心。孔子追求的“仁者,爱人”,具体来说就是不要打仗。他在《宪问》里举齐相管仲作为“仁”的典型代表:“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不以兵车”就是“仁”的直接表现。

孔子所谓的“仁”和“孝”延续了管仲的说法,都是针对执政者,而不是老百姓的。执政者别打仗,就是“仁”;仗打得少了,不用上战场的成年人有机会留在家中,赡养老人,照顾幼儿就能实现“孝”——仁是条件,孝是结果,缺一不可——“孝”其实是“仁”的隐喻形式。孔子主张用3年时间为父母守孝。才有了后世官员“丁忧”的规制。

《孔子家语•王言解》记载,曾参问孔子“成就王业”的道理,孔子说了“七教”,头两条就是“上敬老则下益孝,上尊齿则下益悌”,即“敬老、尊齿”,同时直接指向了“上”,也就是执政者。只有执政者先“敬老”,老百姓才能进一步“孝”。

这应该是一生颠簸,却从未享受“敬老”待遇的孔子,对“上”位者发自肺腑的呐喊。

为什么历代帝王僭主都如此看重孔子,把他封为万世师表?孔子为何博得帝王们的欢心?著名历史学者刘军宁给出了耳目一新的答案,他说,孔子的主要身份有先知、君子、帝师三种。孔子自己最为神往的,还是“帝师”的位置,这是他周游列国的最大动力。刘军宁认为,从孔子与其弟子对话录中的《论语》中也不难看出,帝师的本质,就是如何教授帝王把天下民众都变为君王的臣民,不论其用心多么良苦,在效果上都是在巩固君臣关系的格局,扩展君臣关系的秩序。

孔孟的民本思想,最终是站在君王立场上的。君王即使优先考虑百姓的利益,最终还是落实到维护自己的江山上。这样的“民本”背后还是“以君为本”。

两千年,为何历代统治者唯“孔”独尊?

孔子在《论语•八佾》说:“君使臣以礼,臣侍君以忠。”孟轲也在《离娄下》为之呼应:“君之视臣为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为犬马,则臣视君为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可是,一旦君主的地位不可动摇,任何民为邦本的民本思想在强大的君权面前,都无济于事。孟轲讲“民为贵”、“君为轻”,主张对暴君可以诛之、杀之。但即便是诛杀之后,还是要回到以君为主的君臣格局。

一旦出现暴君,历史便会重演一遍。中国的历史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以君臣关系为架构的政治秩序,不论君王是贤明还是暴虐,都不具有道德与政治正当性。承认君王权力至上,坚持君臣格局,等于主张天下私有,认可基于暴力的统治的正当性。

或许,这正是历代王朝统治者,让孔子高高在上的重在原由。

也就不难理解,2000多年来,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孔子都享有极其崇高的地位。先说庙堂,孔子被历代统治者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封追谥——

汉平帝时追封褒成宣尼公,汉和帝时追封褒尊侯,唐太宗时追封先圣、先师,唐玄宗时追封文宣王,宋真宗时追封至圣文宣王,元成宗时追封大成至圣文宣王,嘉靖皇帝称他为“至圣先师”,清世祖时追封大成至圣文宣先师,就连兵连祸结的民国二十四年,国民政府也照葫芦画瓢地追封为大成至圣先师。

再看江湖,历朝历代以来,“孔庙”或“文庙”可谓遍布宇内,延伸至县乡一级,难以计数。史载,最早的文庙建于孔子去世次年,即后来的全国规模最大的曲阜孔庙。贞观年间,唐太宗下诏,“天下学皆各立周、孔庙”,自此文庙遍地开花。时值明清,几乎每一府、州、县治所在地,都有文庙的红墙黄瓦。

  孔子是至高无上的文化庇护者,每一地的文庙,便要在一定的时间内,举行盛大的仪式进行祭祀,这就是祭孔。红色的围墙,高耸的飞檐,沧桑的琉璃瓦,处处透出一种与一些小城格格不入的王者气派。这,就是供奉孔子的文庙。

就是今天,密布世界的孔子学院依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成为向世界展示中华文化的重要窗口和载体。自古至今,没有哪一位先哲圣人,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和号召力。

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

  在儒家的道德与政治秩序中,君臣关系是最高、最重要的关系。在回答齐国君主关于如何治理国家问题时,孔子曾不假思索地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齐景公听后心领神会,大喜过望,马上接着说:“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如此一来,双方便达成高度的共识:君主要像君主的样子,大臣才有大臣的样子;父亲要有父亲的样子,儿子才有儿子的样子。所有社会成员要恪守“君王至上”的政治秩序,国家才能安定。以致到后来,中国的君臣关系竟演变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追根溯源,孔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主张,显然是一个清晰的源头。因而,刘军宁发出如是呼吁:“中国必须要拒绝作为帝师的孔子,找回作为先知的孔子。我希望,在未来,帝师的孔子被遗忘,君子的孔子被欣赏,先知的孔子被弘扬。”

两千年,为何历代统治者唯“孔”独尊?

孔子是中国文化的注册商标,孔子思想是中国文化的核心资产,不可否认,孔子同样是“中国两千年多年专制的精神教父”。

孔子晚年致力于编辑整理《春秋》。鲁哀公十六年时,也即是周敬王去世后第八年,孔子以73岁高龄辞世。去世两年前,他已经编不动《春秋》了,《春秋》到公元前481年结束。

或许,孔子自己也没料到,他身后两千多年,会成为中华文明征程上,一个清晰的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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