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病入膏肓的楊媽媽想要生個大孫子繼承香火，這讓陳舟兒很為難。她已經很難再孕，只能愧對婆婆最後的心願了。
她慚愧地看向楊樹，誰知楊樹看都沒看她，脫口而出應著楊媽媽：“媽，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生個大孫子！”
“好！那就好！”楊媽媽沒有注意到陳舟兒錯愕的表情，臉上綻開了一朵菊花，拍著楊樹的手說：“我就知道我的樹兒不會讓我失望！那媽就等著抱孫子嘍！也好給你早走的爹一個交代。”
陳舟兒看向楊樹，他胸有成竹的樣子看不出是在糊弄老人。那他什麼意思？明知她不能生還應下來，莫非……聯想到之前的種種，她心裡的疑慮越發重了。
婆婆還在拉著楊樹絮絮叨叨地描繪兒女雙全的美好藍圖，楊帆在身後輕聲問：“嫂子，你臉色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舟兒這段時間真夠辛苦的了！樹兒，你送她回去休息吧！”楊媽媽聽楊帆這麼說，回頭看向陳舟兒，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聽樹兒這麼說，我感覺心裡舒暢多了！要不你們就讓我出院吧，在家養著也一樣。”
楊樹也找醫生打聽過了，楊媽媽這種病隨時都有危險，醫生建議還是住在醫院比較保險。於是他安慰老媽：“媽，在這兒再養養唄！養好了身體，你才有力氣帶孫子呀！”
楊樹把孫子說得這麼自然淡定，陳舟兒品出了一種別樣的味兒來，想和他理論，看著婆婆的樣子，心一軟又閉上嘴。
“好好好，都聽你的！只要能讓我抱上大孫子，叫我怎樣都願意！”楊媽媽心情大好，嗔怪道：“帆兒，跟你哥學著點兒！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沒個正形！”
楊帆一副委屈兮兮的樣子叫道：“前人一個岳母刺字，後人無數精忠報國！哥，我永遠在你這榜樣的形象下苟延殘殘喘啊！”
“誰叫你小子不爭氣！”楊樹笑道。兄弟正在笑鬧，陳舟兒的手機響了，她一看是陳母打來的，心裡莫名一緊，忙接了接聽鍵叫道：“媽！”
陳母的聲音有些疲憊，小心問道：“舟兒，你婆婆怎麼樣了？好些沒？”
“好多了，我現在在醫院呢。陳舟兒聽出陳母語氣有些微妙，心中的不安又加了幾分：“媽，有事你說，是不是瑩瑩又淘氣了？”
“舟兒，你爸這幾天感冒了，你能不能把瑩瑩接過去？我怕傳染孩子……”陳母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字斟句酌地說。
2
“爸病了？我這就回來！”陳舟兒有些慌。如果真的是一個小感冒，陳母也不至於巴巴的打電話給她讓她去接人，肯定是出大事了！
這邊婆婆沒出院，那邊父親又病了！多事之秋啊，她得請悟空了！
步入中年的女人，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事業要拼，還得提防挖牆腳的妖精！這個世界對女人也太苛刻了吧？唉！
“一個感冒，有什麼關係嘍，你媽也太小心了！”楊樹在一旁聽她們這麼說，有些不耐煩地嘀咕道：“瑩瑩體質好，沒事的！再說這麼遠，來回折騰也太麻煩了！你媽別不是見你這段時間沒去，故意找事吧？”
楊樹的話讓陳舟兒很不爽，他怎麼不先問問陳父的病，而是先入為主地認定是陳母小心眼兒？這些年孩子都是孃家幫忙帶著，楊樹什麼時候開始覺得是理所當然了？
陳舟兒仔細想想，楊樹有多久沒去看她父母？有多久沒主動買禮物了？這種疏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是從他仕途順利、陳父退休以後？
“我爸只怕不是感冒，我們回去看看吧！”她看向楊樹，手有點抖。楊樹皺眉看了一下表：“我還約了你談事，要不你先去看看？”
“哥！”旁邊的楊帆低吼了一聲，楊樹拉過他：“你左右無事，去送下你嫂子。媽，我還約了人，先走了。”
說著也不管別人的反應，抬腳走了，留給大家一個霸總的背影。
“嫂子，我們也走吧！”楊帆看陳舟兒落寞的樣子，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了，不會有事的，走吧。”
“嗯，辛苦你了！”陳舟兒跟著他出了門。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個小虎牙：“嫂子說什麼呢，我們是一家人呢！”
3
陳舟兒做夢都沒想到，所謂的“感冒”會要了陳父的命！
這段時間陳母已經感覺陳父有些不對了，他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就連陪外孫女也是強作歡顏勉強應付。
《曾廣》說：在官三日人問我，離官三日我問人。陳父退休後，心理落差本來就大，覺得生活沒了盼頭，就像秋霜打過的蔬菜，整個都蔫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身體的各種毛病也湧現出來，可他卻倔強地不肯去治，自行買藥服用。
這一回他說是頭暈，以為前幾天天氣突變感冒了，買了一堆感冒藥在吃。陳母不放心，想要陳舟兒管幾天孩子，陪陳父去醫院好好療養一段時間。
陳舟兒回來見陳父氣色很差，也催促著去醫院看看，楊帆也幫著勸導，陳父這才答應第二天去醫院。
陳舟兒怕吵到父親，和楊帆等到放學，就把孩子接了回去。
誰知睡到半夜，她被一陣急促的鈴聲驚醒，迷迷糊糊接了電話，陳母的哭喊聲驚天動地：“舟兒，你快回來！你爸，你爸走了！”
“啊？”陳舟兒腦子嗡的一片空白，她感覺自己墜入一個深不見底的谷底。原來生與死的距離，不過一線之隔！
她不可置信地尖叫：“怎麼可能？下午還好好的，怎麼說沒就沒了呢？媽，你別嚇我！別嚇我！”
“舟兒啊！”陳母撕心裂肺嚎了一嗓子，沒了聲息。陳舟兒連喊了幾聲“媽，媽！你怎麼啦？你在聽嗎？媽！”
半晌，那頭才傳來啜泣聲，大概是陳母剛才哭暈過去了，這才緩了過來。
陳舟兒慌了神，爬起來開燈，旁邊的枕頭照原樣放置。已是凌晨兩點，楊樹又還沒回來。半夜不歸，現在已經是他的常態了！
心靈的疏離都是從身體開始的。只是陳舟兒每天忙老老小小，忙工作家務，等她有一天在意這個，已經晚了！
她來不及多想，哆哆嗦嗦打了楊樹的電話，該死的手機又關機了！
眼淚像洩洪的水庫洶湧而下，陳舟兒沒時間去思考別的，光腳跳下床，一邊給楊帆打電話，一邊朝女兒房間奔去。
4
等她們母女穿戴好，楊帆已經開車過來了。他一臉悲慼，見陳舟兒悲痛欲絕的樣子，吸著鼻子說：“嫂子，你別太傷心了，伯母還需要你照顧呢！”
這句話像有還魂功能，陳舟兒胡亂抹了把淚，摟了摟不明狀況的女兒，又通知了許妍。這個時候，她有很多事要忙，無暇分心，需要有人幫她照顧女兒和陳母。
回到孃家，許妍也趕了過來，瑩瑩這才知道外公沒了，嚎啕大哭起來，陳母也哭得幾次昏死過去。
家裡亂成一團，許妍只得當安慰天使，又是哄瑩瑩又是勸陳母。安撫好她們後，才抽空來問陳舟兒：“楊樹哪去了？怎麼沒來？”
“他不在家，手機也關機了。”陳舟兒低聲說。在這關鍵時刻，她最需要的人卻聯繫不上，她只能一個人強忍悲痛去面對，說出來還真丟人！
“他說在公司加班？手機沒電關機？楊媽媽還在醫院住著呢，他的心可真夠大的！”許妍抱怨道：“舟兒呀，他有那麼多班要加嗎？指不定在哪加什麼班呢！”
深陷喪父之痛的陳舟兒沒注意到許妍臉上極不自然的表情。一旁的楊帆卻看得真真切切，仔細一想也不由疑竇叢生，只是這種場合，他也不好細問。
等楊樹知道消息，陳舟兒已在楊帆和許妍的幫助下，把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
望著面帶愧色的楊樹，她奇怪自己竟然沒有生氣，好像這個人不過是個客人，有他不多無他不少。
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不再依賴他了？她不知道。
辦完喪禮，陳母依然沉浸在悲痛之中，每天不是坐著發呆，就是哀哀哭泣；楊瑩瑩還得在這邊上學。為了照顧她們，陳舟兒決定暫時搬回孃家住。
楊樹聽她這麼說，表示極力支持，他情深意重地說：“老婆，你就好好照顧媽和瑩瑩吧，住多久都沒關係！不用擔心我，我媽也有我和楊帆呢，放心吧！”
陳舟兒眼圈一紅，自己總擔心生病的婆婆，一心一意照顧；不料自己看上去沒事的父親說走就走了，都不給她在床前盡孝的機會！果然世事無常啊！
許妍卻極力勸她把陳母接回自己家去住：“舟兒，讓伯母換個環境也許心情也會好些呢！再說了，讓楊樹一個人在家，你真的放心麼？”
5
許妍目光飄忽不定，一股熟悉的玫瑰花香鑽進鼻子。陳舟兒想起那凌亂的被褥，和那天在小區門口巧遇時許妍的慌亂。
她心中一凜，一個念頭如火山的岩漿，在腦子裡左衝右突。難道，是她？
不！不可能！陳舟兒自我否定。買同款香水的人很多，如果因為這個去疑心自己最親的閨蜜有覬覦之心，那就太小心眼了！
而且，許妍雖是“齊天大剩”，卻受原生家庭影響，平生最痛恨劈腿，這種人怎麼可能去做三兒？絕對不會！
再說了，這個時候她哪有心情去管這檔子花事？這人都能說沒就沒了呢，何況那看不見摸不著的感情呢？
陳母不想去女兒家住，她說這是她和老陳的窩。如今老陳沒了，她就是那隻守巢的孤雁。
於是陳舟兒留下來，許妍欲言又止，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守著老媽女兒，意味深長地抱了抱她，一聲長嘆。
她每天橫穿城市去上班，在路上花費的時間和上班的時間差不多了！可有什麼辦法呢？這是她的責任和義務啊！
楊樹好像也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偶爾打電話來，也是隨便問幾句就掛了。
倒是楊帆，幾乎每天都會和她們視頻，有時間還會過來看望。弄得小區裡幾個多事的大媽還以為，他才是陳家女婿呢！
陳母緩過勁來，也勸陳舟兒回去：“你們還這麼年輕，怎麼能因為我而長時間分居呢？馬上要放假了，我有瑩瑩陪著就行，下學期我再想辦法把她轉到寄宿學校去，你還是早點搬回去吧！”
許妍也老叫她搬回去，還有好幾次戳著她的腦門罵：“你說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世道！哪個男人都不是有了幾個臭錢就在外面瞎混？就算是柳下惠，也經不住別人生撲啊！更何況都是一群狼呢？你別守著老家失了小家了！”
陳舟兒想想也是，於是收拾了東西搬回去。路過醫院時她突然想先去看看婆婆，就方向一轉把車直接開進了醫院。
她還沒進病房，就聽到一聲嬌笑伴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她凝神一聽，如三九天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一般，凍在當場！
第三章完，明天12點，更新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