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財富與智慧啟示錄

藝術品:在戰爭中風險大

在戰爭年代,雖然藝術品可以藏匿,但需要苛刻的存儲環境,在戰火紛飛的條件下,人心惶惶、不可終日,遇到到處劫掠的軍人更是危險。最重要的是,戰爭伴隨著毀滅和饑荒,收藏者也會懷疑這些藝術品能否變現以換取食物。特別是在被佔領的國家,藝術品的保存難上加難,絕不是保存財富的好方式。

當時,納粹空軍元帥戈林鐘愛藝術品,貪婪的從各國掠走無數珍品。另外,佔領軍也偷走數千件藝術品,很多就此一去不返,戰後即便要追回也是千辛萬苦。如巴黎的伯漢兄弟,經營高級藝廊。德軍一來,他們馬上把莫奈、雷諾瓦、畢加索、塞尚等畫作分成兩份:一兄弟運到摩納哥,逃過一劫;另一兄弟卻錯判形勢,藏在自己的豪宅中,結果德軍搜查發現,全部搶走;最痛惜的是兩兄弟把最好的名畫藏匿於法國崎嶇偏遠的城堡中,他們認為德軍永遠不會到那裡,結果因為城堡仿白宮的造型、激怒了德軍,被縱火焚燒,藏匿其中的無價名畫毀於大火。

波蘭三大富豪選擇將珍寶埋在地下,不幸的是,他們都遭到告密者出賣(當人們挨餓受凍時,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全部被德軍沒收。二戰結束後,僅華沙地區就有1.35萬件藝術品申報遺失。當然一些藝術品逃過納粹的魔掌,如巴黎羅斯柴爾德家族的豪宅在戰時被德國徵用為空軍指揮部,戈林肯定去搜刮過,但他沒想到在書架的背後還有一間密室,裡面藏滿了羅斯柴爾德的最佳畫作。

值得一提的是,凱恩斯在1940年到巴黎出差,人們紛紛變賣收藏品,藝廊堆滿了一流畫作。凱恩斯在隆隆炮火中,買了兩幅塞尚、兩幅德拉克羅瓦的畫作;若他還健在,40年後那些畫作價值至少翻40倍;當然,他還應該感謝英國人民的奮勇不屈。

黃金珠寶:各有千秋

1942年日軍佔領香港時,當地華人發現他們的金錢和山頂別墅一文不值。在那種極端困境中,珠寶反而是最好的財富保值工具,可以輕易拿去換取糧食和藥物等生活必需品,因為日本軍官想用珠寶去討女人歡心。

但在歐洲等被佔領國家,流傳著很多故事:有人拿著價值不菲的珠寶去黑市交易,只能以賤價脫手。羅斯柴爾德家族的成員逃到英美兩國後,也靠變賣珠寶生活及東山再起。

在倫敦空襲期間,英國犯罪率急劇上升,尤其城市,被炸房屋遭洗劫,盜竊謀殺陡增。富人損失慘重:眾多私藏的無價傳家寶不翼而飛,有錢人必須親自看管貴重物品。一位英國老太太透露,她有四年時間是跟珠寶睡,而不是跟丈夫。珠寶是最容易攜帶和變現,也是最容易保護的財產形式。

在戰爭時期,幾乎每個參戰國都發生了惡性通脹,尤其是被佔國和戰敗國,這對財富保值來說是毀滅性的。歷史顯示,在二戰期間被佔領的歐洲,黃金是最好藏匿、保值及維持部分流動性的資產。

法國的富豪家族世世代代都囤積黃金。根據瑞士的私人銀行家,1939年法國多數富豪家族的財產中,約有20%是金條,那些金條都放在瑞士或埋在自家別墅的後花園裡(遺憾的是,他們幾乎沒有投資美國股市)。但惡性通脹發生時,法郎兌美元一路狂貶,但以法郎計價的黃金價格跟著飆漲。黃金的實際價格,比房產和實業的飆漲還要快,具體高出多少,現在很難知道。

但在那可怕的歲月裡,黃金避險有三個問題:

(1)若要變現,你必須找到買家或黑市交易者,兩者都一樣危險,在當時充滿告密和背叛的野蠻社會,任何事都會發生,你可能會被當場謀殺搶劫或被人盯上、引禍家中。

(2)即便找到交易方,也是買方市場,金價會大打折扣,你只能被迫接受;身臨其境的人講到,當時暖衣和食物是大家最想得到的東西,拿黃金出來就真的能換到食物嗎?人首先要得到溫飽,才會貪圖財富。

(3)你必須自己親手藏匿,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整體來說,賣幾塊金條比賣房產或事業的危險性和代價要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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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參觀牟氏莊園所見,歷史在東西方亦是相似)

在二戰時的不少國家,黑市是獲利最好的行業,也是真正賺錢的地方。很多人因此致富,但非常危險,形同玩命。有些狡猾的生意人善於把獲利變成不動產,或用黑錢買黃金囤積。法國解放後,一些黑市交易者由於民憤積久,很快遭到暴力虐待而命運悲慘,財富自然是一場空。

不動產的保值增值具有普適性

1940年的法國富豪世家,經歷二戰,到1950年依然富有,主要因為他們擁有農場、地產。法國期間還經歷了惡性通脹,但他們擁有的不動產在名義值上也大幅升值,但實質上從1940年增值了20%。換句話說,不動產是對抗通脹的絕佳方法。無獨有偶,意大利的情況也是如此,約20個意大利富豪世家也是靠持有不動產,在墨索里尼時期、德國佔領期、盟軍入侵期,保住了財富。

1914~1950年,德國是個幾乎無法讓財富保值和增值的地方:輸掉兩次世界大戰,鉅額賠款、惡性通脹、獨裁專政,遭遇佔領、轟炸。如果你是一名非猶太裔德國人,應該怎麼辦?應該說,這是數千年來有錢人都面臨的問題,包括美國南北內戰:小說《飄》裡,當聯邦軍逼近,南方鄉間處處陷入火海時,斯嘉麗的父親臨終時交代,一定要想盡辦法保住塔拉莊園的地產,“只有土地才是真真切切重要的”。二戰歷史大致佐證了他的觀點,更別說作為長期幸運的戰勝國(如美國等)不動產。

房產下面的土地永遠都在,即便遭到轟炸,地契被毀,當地人也知道那塊地是誰的。有時,如果原來的地主討人厭,當地人就會順勢忘掉所屬權(積德更重要)。總體而言,土地可以保值,無論是農地、林地或建設用地。

德國和日本一樣,盟軍佔領比較溫和文明,人民的財產權獲得了尊重,東德除外。不過,柏林牆倒塌後,東德的地產價值也恢復了。在遭到轟炸的城市,被毀的住宅或地產都得不到賠償,但所有權得到保留。

1940年如果你在日本的財產都是土地,你就保住了財富。尤其是在東京和大阪的工商、住宅用地。即便土地上的建築物經歷二戰被完全炸燬,你還是要死守土地,相信日本終究會浴火重生、重新崛起;戰後繁榮期一來,地價開始狂飆,你就成了大富翁。戰後日本的商業、住宅用地是很好的投資標的。1950~1990年,日本的名義收入翻了50倍,土地價格翻了330倍。1990年泡沫破滅後,地價大幅下滑,但近年又再度攀升。長期而言,日本的股票和土地都是不錯的財富保值和升值工具。

當然,戰時土地的流動性很差,當家人飢寒交迫時,你空有一堆地產卻無法產糧也一樣沒用。

不動產、事業、股票,只有在投資期拉得足夠長時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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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票仍是長期回報最佳

研究財富的保值增值,最好的方式是縱觀世界各國股市的長期走勢。研究發現,幸運國的股市長期回報率最好。所謂幸運,是指沒有戰敗、未遭佔領、整體穩定、未受惡性通脹的國家。研究顯示,幸運國在1900~2000年的實質報酬率(經通脹調整後),以本國貨幣計算是6.5%,以美元計價是6.2%,這個數據包含了再投資收益的總回報率。

表1:穩定而幸運的國家:年化實質報酬率(%),1900~2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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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千禧報告第二卷》;荷蘭銀行。注:瑞士從1911年開始

在這一百年裡,美國股市的實際報酬率是6.9%。經濟學家羅伯特·席勒以標普500指數和CPI指數計算,結果是二十世紀的實際報酬率是7%,幾乎一樣。長期7%的實際報酬率其實相當優異,這表示股市的資金每10.6年購買力就翻兩倍,每20年就翻四倍,相當驚人!

表2:不幸的輸家:年化實質報酬率(%),1900~2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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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千禧報告第二卷》;荷蘭銀行

幸運國比不幸國每年的股市回報率高230基點,而且波動性更小(20.4% VS 24.6%)。一年多出230基點,再以複利計算100年,那是相當驚人的數字。不幸國的政府公債很多是負報酬,其通脹率幾乎是幸運國的兩倍。戰敗國及遭到佔領的國家,為他們的不幸和罪惡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們的股票報酬率很低就是證明。日本和德國在國難之後,出現了驚人的成長,這很有趣,他們在戰後都不反抗佔領,專心重建經濟,所以重新創造了財富。伊拉克等大部分國家則是相反。

歷史資料清晰顯示,戰勝國的金融資產都有很好的報酬,股票的長期表現最好。英美股市都有驚人的預測性,在長期的戰爭中,他們都精準察覺到局勢的轉折點。但在這跌宕起伏的過程中,需要投資人必須有耐心和毅力。

今天,這些幸運國依然是比較強大、成熟的經濟體,但他們普遍面臨著人口減少的挑戰。未來高成長的經濟體將會是發展中國家或新興市場,他們有迅速成長的勞動力和生產力,這些都是成為最佳股市的條件。但是他們的實質收益和購買力很難持續高增長,換句話說,高成長國家一直在不斷的更換,他們不見得就有成功而穩定的發展。

家族財富的艱難傳承

猶太人是個多災多難的民族,他們有根深蒂固的難民思維,永遠保有憂患意識。1920年代納粹崛起之前,猶太人早就是德國社會與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許多猶太人的祖先早在中世紀末期就在法蘭克福生活,他們在日耳曼帝國裡受到尊重。1930年代初期,德國上流社會的猶太人覺得自己就是德國人,身家相當安全。他們知道社會里的反猶情結,但他們自認為在德國的地位已經穩固並完全融入德國社會。

身為中產階級的猶太人日益感受到壓力,走在街上無辜被抓,店鋪突然被砸。很多身居德國的猶太人遠走他鄉時,不得不選擇變賣家產,當他們賣掉公司和房產時發現,現在是買方市場,他們只能得到真實價格的二分之一。不過,他們還是逃出了德國,成為難民,但依舊保有唯一的無價之寶:自己的大腦。

到1935年底,已有10萬名猶太人離開德國,還有45萬名猶太人仍在觀望。其中包括眾多猶太精英,他們面臨痛苦地選擇:丟下家產移民逃難,還是選擇堅守、期盼否極泰來。然而時間拖得越久,猶太人移民的成本越高。德國頂尖猶太銀行家麥克斯·華寶在1938年底不得不出售銀行事業。我們作一簡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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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寶家族離開德國時,1160萬馬克的資產賬面值,經過70%折扣、54%所得稅、90%外匯稅之後,只剩15.5萬馬克,所謂財富徵收,莫過如此。至少他們安然逃離了。

法國知名猶太富豪喬治·列文被捕時,德國秘密警察知道他在瑞士銀行存了很多錢。在向納粹轉賬400萬元加一筆好處費後,他被特殊保送到西班牙馬德里——可以輕易轉往倫敦或紐約。總之,列文在瑞士存一大筆錢是正確的。

有些幸運的法國富有家庭在鄉下找到世外桃源,他們在1940年關閉巴黎的住家,帶著多數珍寶,隱居偏僻的鄉間農村,躲過了戰亂(注意:此時不應住豪華住宅,或擁有太肥沃的土地)。同樣的道理適用於比利時、丹麥、荷蘭和東歐。

1912年出生的匈牙利貴族安德拉斯世世代代擁有一座豪華大莊園、2000英畝農地,在布達佩斯擁有幾棟出租公寓和一座豪宅。他是傑出的騎師,戰爭爆發後,他別無選擇,只能跟隨德軍到東線作戰。後來他投降美軍,在戰俘營呆了7個月。戰後他逃到美國,以打工為生,他一貧如洗:蘇聯沒收了他的家產,公寓和豪宅盡數被炸燬。後來經過多次爭執和交涉,新成立的匈牙利政府終於把破爛不堪的莊園和兩百英畝土地歸還給他,僅此而已!他的兒子估算,那些賠償不到1940年家產的5%。安德拉斯沒有把財富多元化分散,因此付出慘痛代價。

不過,他的故事有個圓滿的結局,安德拉斯的兩個兒子都在美國成長,也許是基因不錯,也許是移民特別認真的心態,兩兄弟雙雙獲得哈佛大學獎學金,後來都積累了不錯的財力。也許大腦和技能才是最方便攜帶、最好的財富保存方式。

看過歷史沉浮,要特別提醒的一點是,富人特別容易自滿、過度自信,成為有錢的傻瓜。如許多猶太人非常優秀,見多識廣、博學涵養,但流於自滿。他們在德國太安逸、養尊處優,自以為結識所謂的重要人脈,根本不相信會出現集體迫害、危及自身性命。類似事件,亞美尼亞人、海外華人等都已發生數次。

以上故事告訴我們,尤其是擁有大量財富的少數族裔,要隨時保有憂患意識,不要炫富,無論你覺得當下有多安全、多融入當地社群,一定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在海外存一些資產。由於所在國資產收益豐厚,轉移到海外確實痛苦、代價高昂。我們不難理解為何印尼、菲律賓的富有華人,總是在新加波和香港置產;新西蘭的地產成為美國金融大佬的投資首選;俄羅斯富豪斥巨資購買倫敦、紐約和法國南部的房產。他們都知道那些房產買貴了,但他們主要目的是建立保險機制,實現資產配置的多元化。一位俄羅斯富豪說:我也希望我買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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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產配置之道

擁有財富的人應該永遠要牢記一件事:《啟示錄》裡的四騎士,總是會再次現身。從遠古以來,財富擁有者就一直面臨著各種威脅。財富令人眼紅,也令富者得意忘形。多元化投資是必要的,分散在股票、私募股權,以及能夠創造現金流的事業;股市在重大轉折點有驚人的直覺反應,隨時注意投資大眾的集體智慧。就如華爾街的俗語:大事即將降臨時,它的影子總是先投射到紐交所上。

尼采曾說,忽視過去,如瞎一眼;沉迷過去,如同失明。我們無法預測災難的黑天鵝何時出現,千萬不要沉迷於黑天鵝事件。預測的太早,其實和錯誤沒什麼兩樣。還是尼采說得好:盯著深淵太久,你也成了深淵。

考慮到流動性,股票仍是保存財富最好的方法。即便在20世紀的百年間,德、意、日等國經歷了長期夢魘,股票還是提高了資本的實質購買力。《對沖基金風雲錄》和《戰爭、財富與智慧》的作者巴頓·比格斯個人認為,家族應該把75%的財富投資在股票上(注:僅供參考)。二十世紀的歷史證明:股票應該作為主要投資,而不是唯一的投資。耶魯大學基金掌舵者大衛·斯文森喜歡說,在這個容易出現通脹的世界裡,你應該成為股權的擁有者,而不是放款人;

你的多數投資應該放在全球性的股市裡,別想抓住股市短期波動的時機,應該注重股市長期的實質複利購買力。

同時,在容易出現戰爭和混亂地方,土地和房產是最安全的財富保障。不起眼的農場,而非豪宅,可能是最好的選擇。實體建築可能會被炸燬,但土地永遠都在,無法被掠奪到其他地方。如:在法國和意大利,擁有及經營葡萄園是很好的財富保值方式;而在1940年代的日本,最好的財富保值方式是創業思維、擁有工業用地和日後可能壯大的事業。

但股票和土地都需要長期的耐心和毅力,如同《魔鬼詞典》裡的釋義,“耐心”是被偽裝成美德的輕度絕望(Patience: A minor form of despair disguised as virtu.)

最後,綜上所述,品味古老的東方文化,更是充滿長期智慧。立德、立功、立言,或許是最好的財富傳承。本文轉載自比格斯的《二戰股市風雲錄》。(來源:紅與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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