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古建筑群（趟水过河摄影）
2019年10月，国务院公布了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以下简称国8，其他批次同理）共762处，这是时隔六年后出炉的新一批国保名录，而距1961年国1的公布已近一个甲子的岁月。至此，受国家级保护的不可移动文物总数已突破5千，而这批国8的数量不到国7的一半，甚至少于国6，近两批国保的“大跃进”步伐至此有所缓和。原因大概一方面是前七批的体系已较完备，其中国7“井喷”受益于当时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的成果，而国8主要是查漏补缺，无需面面俱到；另一方面是筛选趋严，国7申报5000多处而入选1943处，国8申报3123处而入选762处，入选率明显降低。这也符合国家文物局提出的“价值优先、质量第一、完善体系、填补空白”原则。本文试从业余爱好者角度，对国8名录谈一些认识。
高平铁佛寺彩塑（张建军摄影）
总体印象看，这次国8名录有几个显著特点：
一是传承既往，逐步完善标准。随着国保范围的扩大，各批的价值总体呈递减趋势。如果说国1国2是经典，国3国4是准经典，国5是过渡阶段，国6则开始从“精英化”走向“平民化”，当然其中也不乏小众而精彩者（还有些经典因被发现或价值被认识较晚而批次靠后，不能一概而论）。尤其是国7公布近2000处，占现有国保总数近2/5，有些比较水，影响了爱好者心目中国保品牌的含金量。但从提高文物保护级别、扩大保护面的角度看，又有一定必要性。个人理解，数量较少的国2（共62处）是对国1（共180处）的补充，而国8也类似对国7的补充，数量都仅占前批的1/3强，水平也大体相当。国7国8都是很多小有特色，也有些确实一般。其中有的入选主要是保存完整，如北京长椿寺，建筑规格不高，但作为已被大拆大建的宣南历史街区的记忆；还有的遗存不多但是重要历史证据，如只剩一根烟囱和一座小锅炉房的侵华日军第100部队遗址。
史家庄花厅木雕（梁颂摄影）
这次对入选标准也作了进一步明确。如：国家文物局明确提出将古建筑年代下限定为1911年（其实以前基本也是这标准），尽管教科书上中国近代史始自1840年，但到清朝结束前仍有很多建筑依古法建造，特别是国8民间及乡土建筑较多，它们保存较难，不少年代较晚，如道光年间的湖南桃树湾刘氏大屋、光绪年间的山西解州同善义仓等。同时期受西方风格影响的建筑，或者与近代历史事件相关的建筑，则归入近代史迹类，前者如南洋华侨所建的福建东美曾氏番仔楼，后者如反映清末“咸同之乱”的贵州玛瑙山营盘遗址。1911年后即使依古法建造的也归入近代史迹类（如1915年的浙江史家庄花厅，但唯一例外是断代为民国的五台山尊胜寺）。这样尽量避免标准不一，不再出现国5嘉业堂藏书楼建于1924年却列入古建筑，国7延吉边务督办公署、吉长道尹公署旧址均建于1909年，却分别归类为古建筑和近代史迹（前者传统元素多些，但仍为近代风格）等情形。又如：已无文物遗存、仅剩历史坏境的革命纪念地不列，1949年后新建的烈士纪念设施原则上不列，估计也挡住了不少申报项目（但也有例外，如1952年建成的山东羊山战斗纪念地）。
左：浮梁红塔（征马摄影）
右：永济万固寺塔（连达摄影）
寺墩遗址出土玉琮（征马摄影）
二是查漏补缺，不断健全体系。国8中有不少知名史迹入选，如号称“江西第一塔”的宋代浮梁红塔，运城地区的普救寺莺莺塔、永济万固寺塔（个人认为这两座比附近几座国7古塔好太多）；祁县镇河楼、霍州鼓楼（精巧胜于国7隰县鼓楼），晋北崞阳古城的文庙及普济桥；北京博物馆年票里的上宅遗址，出土神人兽面玉琮（陈展于南京博物院）的寺墩遗址；乡土建筑四川福宝古镇、云南建水玉皇阁及崇文塔；红色史迹香山双清别墅、中共驻沪代表团旧址（周公馆）；等等。还有些虽知名但特色不多的，直到本批才入选，如邢台清风楼、开封龙亭大殿、南京鼓楼等，也算多年媳妇熬成婆。查漏补缺方面，扬州仙鹤寺的入选使古代四大清真寺全部成为国保，湘雅医院的入选使“东齐鲁”“西华西”“北协和”“南湘雅”四大近代教会医院全部到齐。又如这次在吉林的国4西团山遗址之后增加了东团山遗址，西安的国5东渭桥遗址之后增加了中渭桥遗址，甘肃的国7东灰山遗址之后增加了西灰山遗址，再如国6西南联大旧址之后增加了西北联大旧址，国7沈阳二战盟军战俘营旧址之后增加了辽源二战盟军战俘营旧址，形成呼应之势。
霍州鼓楼（征马摄影）
扬州仙鹤寺（王磊摄影）
健全国保体系，一方面是对已较完备的类型作必要补充，如：国3辽陵及奉陵邑之后增加了年代较晚的医巫闾山辽陵，国5朱然家族墓地之后增加了附近同类的洞阳东吴墓；古建筑类补充了少量早期木构建筑。另一方面是适当加强以前的薄弱环节，如一些地方特色古建、小众而有趣的石刻、古代工程设施、现代工业遗产等。这次评选，除了各地申报外，还吸收了国防科工、民主党派等方面的意见，因而类型更丰富。
中渭桥遗址（敬泽昊摄影）
三是提升理念，强化价值导向。记得国6公布时恰逢第一个国家文化遗产日，当时的理念是“保护文化遗产，守护精神家园”，而这次升华为国家文物局所称的“突出国家文化认同的物化载体”。在新时代民族复兴伟大使命的感召下，国8的遴选更体现了政治性、民族性和包容性，价值导向更为鲜明。国保体系反映中华文明延绵不绝的发展历程、近现代的艰难探索和道路自信、各民族文化的多元交融、对外来元素的兼容并蓄。有的国8项目补强了中华五千年不间断文明的证据链；有的着重讲述中国故事和中国智慧，展示传统文化精华；有的印证国家统一及边疆大同，记录国境的形成与变迁；有的回顾了我国悠久的对外交往史，启发“一带一路”的当代意义。国8中的革命文物达138处，接近前7批革命文物总和的1/3，占国8总数的18.1%，这一比例仅次于国1中革命文物所占的18.3%。总之，构建国家记忆、传承红色基因是国8的重要主题，具体例证将在下文涉及。
在弘扬传统价值观方面，国8亦有表现，如：椒江戚继光祠、阮鹗墓石刻纪念两位明代抗倭将领，黄道周讲学处纪念这位死节的晚明士大夫，符合爱国主义教育主题；清代廉吏于成龙、王渔洋（士祯）故居，是其家风传承的载体。国防科工部门推荐的一批新中国三线厂旧址，反映了一段曲折的历史，也是祖辈父辈们艰苦奋斗精神的结晶，对今天这代人仍有激励意义。
王渔洋故居（甜甜圈摄影）
此外，国8还有几个技术问题：
一是零散入选思路。按以往惯例，新国保名单中可作为现有国保子项的文物，都以合并项目归入现有国保，而不作为新增国保；同地且同类的文物也往往打包作为一项。国7开始思路有所改变。如国6五台山古建筑群（含台怀镇多处寺庙）、婺源宗祠（含7处宗祠）之后，国7增加了台怀镇1处寺庙、婺源2处宗祠，均作为独立项目；国1瑞金革命遗址之后，国7也增加了2处单独的同类。又如国7九华山的4座寺庙都分别入选，而非合并成1项“九华山古建筑群”。这种做法增加了的国保总数，也导致前后标准不一、不够齐整。国8延续国7的思路，如又新添1处台怀镇寺庙作为独立项目（南山寺），延安革命遗址、鄂豫皖革命根据地旧址范围内新增的国保也皆为独立项目，高山古城遗址也未纳入国5成都平原史前城址；国4-5福建土楼是合并项目，而国8广东大埔的4处客家围屋土楼都是单独入选。特别是同为秋收起义史迹，国6工农红军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师部旧址并入国1秋收起义文家市会师旧址，而隔街相望的国8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团部旧址则作为单独项目，令人费解。
大埔·联丰花萼楼（梁颂摄影）
二是命名习惯不一。国7的近现代史迹有不少名称偏长，最长的达25字（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暨文化工作委员会旧址）。国8略有收敛，但最长的也有19字（天津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和中共天津市委旧址、中央红军长征突破第三道封锁线指挥部旧址）。以往的乡土建筑通常在名称中标记所在村镇，而国8乡土建筑很多在名称中标记所在市县，也造成一定不便。早在国4就出现这个问题，如韩城大禹庙（韩城还有其他大禹庙，尽管至今未入选国保）、晋城二仙庙（晋城地区还有不少二仙庙后来成了国保，而此处一般被改称小南村二仙庙）。国8中的滁州无梁殿（琅琊山）、江山文昌宫（廿八都）、歙县许氏宗祠和歙县鲍氏宗祠（之前歙县的国6许村古建筑群、国7棠樾古民居已分别包含同名宗祠）等，命名似不够精确。有的乍看竟冠以古地名，如平城兴国寺、上党西岩寺塔，这忽如其来的复古风真令人措手不及，细看实为今所在市辖区名（大同市平城区、长治市上党区，这种市辖区借用该市古地名的比比皆是）。还有的国保名中的市县还是旧名，但地址已改新名，如浚县辛村遗址（地址鹤壁市淇滨区，行政区划已变）、户县化羊庙东岳献殿（地址西安市鄠邑区，户县已改名鄠邑区），更是有些脱节。有意思的是，国4新四军五师司令部旧址（大悟）和国8新四军第五师司令部旧址（随州）仅一字之差，其实是同一支部队不同时期的驻地。此外，断代下限到1949年后的，国7表述为“至中华人民共和国”，而国8改为“至今”，作了必要简化。还有就是国8将南北朝分开标注为南朝或北朝，一改国6国7的南北朝统称做法。
歙县·蕃村鲍氏宗祠（梁颂摄影）
三是各省排名竞争。1至7批国保总数前八位的省份（含自治区、直辖市）依次是山西、河南、河北、陕西、浙江、四川、江苏、山东，这次排名变更为山西、河南、河北、浙江、陕西、四川、江苏、湖南。最瞩目的是浙江继国7时略超四川后，这次又超过传统文物大省陕西而跃居第四，湖南经过国7国8两轮冲刺后也跻身前八。河北虽保持第三，但这次仅增加13处，与第二位河南的差距拉大不少。此外，进步最快的安徽从第十五位升至第十位，超过一直居中上游的湖北、福建，其中歙县是这次国保数增加最多的县域；跌幅最大的内蒙古从第十一位退居第十六位。排名变化的原因，大概是有的省份经典文物多，前几批有优势，而随着国保名录“平民化”，一些后起之秀的省份开始赶超，如湖南、江西凭借乡土建筑、红色史迹而在国7国8中崭露头角；有的前几批占尽先机，后面可挖掘资源相对减少，如首都北京。可能更重要的是，国保申报的主动权在各省，而各省积极性不一。如浙江一直重视文物保护，很多小桥小塔都入选国保，湖南则是申报的后知后觉者；较为佛系的如广东，近两批停滞不前。这种不均衡也导致国保数排名相对各省真正的文物实力可能有一定偏差。
下面，再分类型对国8名录作一些初步梳理：
一、古遗址（共计167处）
该类体现了近年来我国重大考古成果，其中28处为历年十大考古发现（主要集中在2011-2018年，最早两处为2004和2005年），有两处是十大考古发现的子项：“浙江良渚古城外围大型水利工程”中的鲤鱼山—老虎岭水坝遗址、“海南东南部沿海新石器时代遗存”中的桥山遗址。另外国8合并项目中还有1处（龙虎山大上清宫遗址）。
鸽子洞遗址（《中国国家地理》2020年第2期）
旧石器时代遗址中，辽宁鸽子洞、吉林和龙大洞、河南孙家洞、安徽华龙洞、湖北白龙洞、广西娅怀洞、重庆玉米洞、新疆通天洞等都是先民穴居生活遗存。其中鸽子洞位于大凌河畔山崖上，景色类似附近的国7四方洞遗址；由贾兰坡考证的峙峪遗址是山西第一批省保，这次终于晋级。新石器时代遗址中，山东章丘的焦家遗址年代早于同地的国1城子崖龙山文化遗址，其出土文物于2018年以“礼出东方”为题在国家博物馆展出；河南临汝的阎村遗址曾出土绘有鹳鱼石斧的陶器，为首批禁止出国的64件文物之一；福建平潭岛的壳丘头遗址是海岛上的早期史迹，其建材中含贝壳，且与南岛语族有渊源。出土商代青铜器的台子寺遗址，使安徽阜阳地区实现了国保零的突破；泉州苦寨窑遗址还出土了商代原始青瓷的碎片。晋国故地山西翼城有三处周代遗址入选，其中不为史书记载的霸国大河口遗址出土大量青铜器。
大河口遗址出土鸟盉（梁颂摄影）
古城址是国8的亮点，包括关羽故里河东解梁故城，秦代始置县的新安故城（中原进入关中的要隘）、益阳故城（十大考古发现中名为“益阳兔子山遗址”），汉末三国时曹袁对战的黄河古渡黎阳城、曹刘吕纷争的下邳故城、作为攻吴前线的合肥曹魏新城、蜀亡时诸葛瞻父子战死的绵竹故城，十六国时鲜卑等族政权的三燕龙城（地面有国3朝阳北塔），北朝时吐谷浑所建的青海伏俟城，宋辽对峙的贝州故城，辽金元三代的丰州故城（地面有国2万部华严经塔），在冬奥会场馆区发现的金代太子城，南宋川渝军事重镇白帝城（不同于明清建筑群国6白帝城），唐宋基址与清代城门并存的嘉兴子城，后金政权早期建都的萨尔浒城，以及反映中央王朝对边疆统治的新疆公主堡、玛纳斯古城，云南河伯所遗址等等。这些城址的历史年代和地理分布都较为广泛，有些尚存城墙夯土，有些仅存出土文物。此外，东北地区还增加了岫岩的卧龙山城、集安的霸王朝山城两处高句丽城址，皆存石砌城墙。
伏俟城遗址（来自谷歌卫星图）
白帝城遗址（图片来自夔州博物馆公号）
建筑基址包括宫殿、祭祀、佛寺等。隋炀帝避暑的汾阳宫遗址位于晋北山区，后被兴于此的唐王朝沿用。祭祀建筑如秦雍城外的血池遗址，位于黄土塬上，为秦汉帝王祭天地之所；长白山神庙遗址证明了金政权在南面加深汉化的同时，在东北故乡仍然保持原始的自然信仰。山东有三处始于宋代的祭祀建筑：少昊陵及景灵宫遗址是宋真宗热衷封禅祭祀的产物（景灵宫的两座巨碑已是国7），凫山羲皇庙遗址加入了伏羲故里之争（附近还有国7微山伏羲庙），东镇庙大殿遗址位于比五岳更古老的“五大镇山”之一的东镇沂山。太原郊区有两处佛寺遗址：童子寺尚存一早期石灯，与渤海国石灯相似；蒙山开化寺有依山而凿的大佛，但头部为新补。
长白山神庙遗址（图片来自网络）
“长亭外，古道边”，古代交通是异常艰苦的，但阻挡不了人们迁移和交流的渴望。国8入选豫陕间的崤函古道石壕段（杜甫“史诗”之《石壕吏》）、闽赣间的武夷山古驿道、闽浙间的白鹤岭福温古道、湘粤间的乳源西京古道等。水运设施入选唐宋时的港口市舶上海青龙镇遗址、汉江两岸的清代襄樊码头遗址。
国8增加的古瓷窑不多，主要集中于南方，其中江西乐平的唐代南窑遗址再现了景德镇地区的早期制瓷史（而当地最大的国2湖田古瓷窑址断代上限为五代）。矿场遗址包括银矿、玉矿、矾矿等，以及盐场、铸钱、采石场遗址等，这些工业遗产从不同侧面反映了古代的经济社会生活。而金银岛、珊瑚岛沉船遗址和之前入选国保的3处海底遗址一样，都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使者。
二、古墓葬（共计30处）
古墓葬在国8中占比不足4%，而在前七批都占7-10%以上。其中5+1处（合并项目）为历年十大考古发现，其他亦有可圈可点之处。宝鸡的石鼓山墓地出土大量西周青铜器，太公庙秦公墓疑为秦国早期都城所在；咸阳塬上传为西周王陵的土堆，经考证实为战国晚期秦王陵，这次入选使国保中的秦人墓葬体系基本完备。又如周代晋国的陶寺北墓地（襄汾）、纪国的纪王崮墓群（临沂）、息国的天湖墓地（信阳）、曾国的义地岗墓群（随州），亦多有精美青铜器出土，标志着青铜文明的多元扩散。出土大型车马坑的伊川徐阳墓地，疑为西戎部族在中原的遗迹。屈原墓所在的汨罗山战国墓群、廉颇家族墓所在的邯郸北张庄汉墓群入选，或是为纪念这两位高风亮节的先人。
误为周文王陵的战国秦王陵（郭蔚嘉摄影）
关中的黄土埋皇上，也埋着名门望族。继国7凤栖原西汉张安世、蓝田北宋吕氏的家族墓地后，国8增加了西汉弘农（华阴）杨氏及其后人东汉名臣杨震的家族墓地。该家族四百余年的兴衰史，到杨修一代基本画上句号。近年发掘的两座三国大墓：西朱村曹魏墓、洞阳东吴墓，其墓主是帝王或贵胄，至今还是谜。大同的沙岭墓群早在2005年即列入全国十大考古发现，其壁画生动描绘了北魏前期的贵族生活。扬州隋炀帝陵更是近年轰动一时的发现，被考证为这位帝王经多次迁葬后最终的安息地。医巫闾山辽陵、喀喇沁右翼旗清代蒙古王陵填补了少数民族帝王陵的部分空白。元代回回人政治家赛典赤·赡思丁长眠于他曾出仕的云南，而福建穆斯林的百崎郭氏墓群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产物。
隋炀帝与萧皇后合葬陵（唐大麟摄影）
此外，还有南宋川陇名将吴挺（其伯吴玠、父吴璘曾在和尚原大战中抗击金军）、明代开国英烈吴复的墓，尚存石碑或石像生。争议较大的是毕昇墓，墓碑在湖北英山发现后，由专家据其文字、形制等推断属于这位活字印刷术发明者，并就地新建了墓冢。这也说明古代匠人地位不高，生平史载较少，其墓地考证困难。
三、古建筑（共计280处）
泽州崇寿寺（梁颂摄影）
新绛圣寿寺大殿（梁颂摄影）
这次古建筑的占比有所下降，但主要原因是近代史迹占比相对上升。山西古建54处，木构仍是主力军。断代上限至早期的木构16处，包括北宋3处：泽州崇寿寺正殿为三开间宋构，上党长春玉皇庙经历代改建仍保留了大量宋代构件，昔阳离相寺为宋代木构加装民国门窗；金代1处：平定马齿岩寺为金大定年间的歇山顶建筑，部分经明清改建，屋顶仍较为舒展。断代为纯元构的有新绛圣寿寺大殿、长子文庙大成殿2处。其他10座保留元代特点，主体建筑多为悬山顶，仅团东清化寺为传统歇山顶（背后曾有座碍眼的天线塔，现已挪走），西社卫公庙为卷棚歇山顶，而武乡福源院正殿为少见的两层楼阁。元构大多用材粗壮，内部梁架未经砍削，其中祁县梁村土塬上的洪福寺，呈“凸”字形正殿的背影令人印象深刻。
梁村洪福寺（征马摄影）
山西明清木构中，长则普明寺、阳曲轩辕庙是中规中矩的明代悬山顶建筑，内部尚存壁画。古县的热留关帝庙大殿为重檐歇山琉璃剪边顶，背影神似附近的国1广胜寺水神堂。永济的董村戏台是这次唯一入选的山西古戏台，为明代歇山顶建筑。右玉宝宁寺的两座明构体量较大，内部曾收藏大量明代水陆画卷，现移至山西博物院；汾阳后土圣母庙则保存了大型祭祀场面壁画，人物繁多、色彩鲜艳。
汾阳后土圣母庙壁画（莲莲摄影）
令爱好者们感到不过瘾的是，山西还有不少早期木构未列入国保，且这次入选/申报比较低。国8评选标准之一是原则上已是省保，也拦住了一些可能破格的项目。国8入选的山西木构有很多曾处于废弃状态，近年来在各方呼吁下陆续得以修复和保护，也是文保事业进步的成果。
蓬溪金仙寺大殿（云程斋主摄影）
其他地区明代以前的木构似都尽量收录。与山西一河之隔的韩城增加了柳枝关帝庙、马庄华严寺2处明构，前者巨大的圆木额枋颇有当地元构遗风。早期木构的另一集中地在四川，这次又入选了盐亭花林寺大殿、蓬溪金仙寺大殿、南部永安庙大殿3处元构以及盐亭文星庙、泸县圆通寺、南部观音庵大殿等明构，皆外观淳朴，地方特色浓郁；明清木构三台蓝池庙、南充七宝寺更接近民居风格。河南的禹州天宁万寿寺、舞阳彼岸寺大殿具有元代特点，温县遇仙观、济源二仙庙、登封玉溪宫为明清木构代表，洛河北岸的偃师九龙庙则反映了清代治水历史。西北地区还有零星的早期木构，如北宋特点的武都福津广严院，元代特点的户县化羊庙东岳献殿、武山寿圣寺等。
济源二仙庙（连达摄影）
古塔一直是国保中的宠儿，国8以古塔为名的就有43处（还不包括建筑群含古塔的）。但这类国保也放水较多，国7已是如此，国8的涞水龙严寺塔（镇江塔）、芜湖广济寺塔、杞县大云寺塔、亳州薛阁塔、合阳千金塔、宜昌天然塔等都特征平平，有的体量较小，有的年代也不早。福建的两处北宋小石塔，雕刻也不算精美。自国7以来南方很多老城常见的小塔也纷纷入选，国8又增加了浙江梅城的南峰塔和北峰塔、安徽贵池的白牙山塔和清溪塔，本身特色不多，作为河山塔影的点缀尚可观赏。但前文提到的运城地区两座明代砖塔是被低估了；附近栖岩寺塔林跨度达千余年，其中一座圆形墓塔，可谓国5泛舟禅师塔的缩小版；繁峙、阳城的两座琉璃塔也都色泽亮丽，展现了当地工艺特色。河北武安舍利塔也是被低估的一座，其逐层斗拱密如象牙雕刻。朝阳南塔、开原崇寿寺塔是两处东北辽塔，前者的锋芒显然是长期被“姐姐”朝阳北塔盖过了。陕西也增加了唐代富平万斛寺塔、宋代蒲城海源寺塔，还有终南山下残缺沧桑的唐代二龙塔。
左：武安舍利塔（莲莲摄影）
右：阳城寿圣寺琉璃塔（梁颂摄影）
南方古塔中，浙江绍兴、义乌城中心的两座标志性残塔也入选，但还是丽水灵鹫寺四座石塔的浮雕更有妙趣。江西浮梁除早负盛名的红塔外，还入选了外观呈弧面的北宋双峰塔，同样呈弧面的还有黄梅高塔寺塔，两者皆有密集砖雕。高州宝光塔高65米，为广东同类楼阁塔中最高者，超过了国6广州六榕寺塔（57米）和连城慧光塔（50米）。广西的左江归龙斜塔是一座镇河妖的风水塔，立于江中岛上，外观普通，但并非自然倾斜，而是根据江风、水势和地基特点故意设计而成，这种清奇的思路大概绝无仅有。
左江归龙斜塔（梁颂摄影）
原平普济桥（趟水过河摄影）
国8有古代桥梁19处，以石拱桥为主。建于北宋的安阳永济桥是年代最早者，为三孔石桥，现几被垃圾掩埋。山西原平的普济桥为金代遗构，形态优雅。其余多为明清所建，略有特点的如浙江温岭的金清大桥，桥面随五座桥孔曲折起伏。兰溪通洲桥为石拱木廊桥，奉化的南渡广济桥为石墩+木廊的梁桥，建瓯值庆桥则为纯木构廊桥，由北往南展现了古桥造型的演变。古徽州的屯溪镇海桥、歙县太平桥、休宁登封桥都是大型多孔石拱桥，形制相似。其中太平桥桥面早已改为水泥公路，仅桥墩为原物；登封桥是通向道教圣地齐云山的地标。河南叶县的龙泉澧河石桥为石梁长桥，部分桥墩雕有螭首，有点类似国4龙脑桥。云南石屏的回澜阁桥尽显当地民族特色，而位于滇池出水口的海口川字闸，既是水利工程，也是一座多孔石拱桥。
建瓯值庆桥藻井（梁颂摄影）
乡土及民间建筑在国8中占比较大，尤其民居宗祠。这次北方民居入选较少，仅晋南曲沃的薛家大院、陕北米脂的常氏窑洞庄园以及山东淄川的洄村古楼。还有宜阳福昌阁这种乡村小庙，胜在可登临纵目。南方宗族延续较完整，这类乡土建筑也分布甚广：一是皖南。主要是祠堂，其中黟县屏山未如西递、宏村、南屏整村成为国保，仅两座舒氏祠堂入选；唐模入选了徽派园林的代表作檀干园，是徽商为其母仿杭州西湖而建。二是浙江。主要是金华地区的9处宗祠及民居建筑群（另2处近代史迹也是民居），多庭院开阔，用材讲究，雕刻精美。三是江西。如集祠堂、官邸、路亭、牌坊等于一体的古代工商业重镇棠阴，交通要道驿前古镇（该镇已有国7石屋里民宅）的奎璧联辉民宅，以雕版印书为特色的浒湾书坊建筑群，赣南客家围屋则入选了龙南乌石围。四是湖北。较为分散，包括大别山区的麻城雷氏祠，三峡地区的南边民居，鄂西北的高家花屋、饶氏庄园，风格较徽浙民居朴素，但雕栏玉砌也不少。
五是湖南。集中在湘西湘南，风格更为朴素，主要靠规模完整。湘昆古戏台集体入选，东安头翰林祠的门楼为木牌坊，神下李氏宗祠的表门已是近代风格。另有少数民族的勾蓝瑶寨。六是福建。如规模齐整的永泰庄寨建筑群、形似国5蔡氏古民居的泉港土坑村古建筑群、安溪客家土楼以及古厝、宗祠等。七是岭南。以梅州、惠州一带的客家围屋为主，广西也有贺州江家围屋入选；广府民居有沙湾留耕堂；海南有冯氏祠堂（位于火山岩村落）、侯家大院（清代木构）等特色建筑。八是川渝。以地主庄园、堡寨为代表，突出防御功能。屏山龙氏山庄是客家堡寨，而庭院深深的井研雷氏民居作为知青院保留下来。九是云南。以当地少数民族寺庙、民居、古镇为主，包括建水土主庙、蒙自玉皇阁、保山光尊寺、弥渡五台大寺等。还有滇西的傈傈族民居同乐村，现存建筑不可能太早，但整体布局密集而壮观。
石楠塘徐氏宗祠（金华蒋公子摄影）
丹江口饶氏庄园（山德水汉摄影）
乡土建筑还有一类是牌坊，前六批国保只有国3两座著名石坊为单体，其他多为牌坊群或古建筑群的一部分，国7开始单体牌坊入选增多。国8的特色牌坊包括：山西原平的阳武朱氏石牌楼雕饰精美繁复，永济东姚温的两座贞洁牌坊分别为石构和砖构；江西大司马谭纶的六脚牌坊、四方形的济美石坊。此外，徽州入选3处小型牌坊群，浙南入选3座明代单体石坊。
大司马牌坊（热热摄影）
儒教古建筑中，文庙有14处入选（含淮阳弦歌台），亮点不多。山西4处文庙以木构或琉璃瓦见长，永春文庙如同其他福建文庙，以石雕龙柱为特色。关于古代科举遗迹，继国5定州贡院、国7川北道贡院后，国8收录了陕西蒲城考院、江西玉山考棚、云南建水学政考棚，都是中规中矩的官式建筑。书院建筑共收录4处：河南大程书院传为宋代理学家程颢始建，花溪书院则是范仲淹写《岳阳楼记》之处，湖南溆浦崇实书院、海南溪北书院皆为带新式特点的晚清建筑。贵州正安的尹道真务本堂，也是一处儒家讲学之地。
崞阳文庙（梁颂摄影）
永春文庙（天下人物摄影）
还有几处佛教建筑值得一提。扬州西方寺现辟为“扬州八怪”纪念馆，大殿为明代遗存，架构多为楠木。北京的清代智珠寺经法国设计师维修后辟为高消费西餐厅（Beijing Temple Restaurant，简称BRT），曾引发争议。个人认为改建首先要符合防火标准，其次新增建筑不应遮挡古建观瞻。广东国恩寺与国1光孝寺、国5南华寺并为六组慧能三大祖庭，荔枝葱郁，具有岭南佛教园林风格。甘肃天祝的东大寺是一座清代喇嘛庙，保存着较为完整的西游记故事壁画。藏传佛教建筑有4座，规模都不大：包头市区的昆都仑召，七世达赖避难的川西甘孜惠远寺；西藏康马县的乃宁曲德寺为清末抗英旧址，艾旺寺内有彩绘塑像。
智珠寺（莲莲摄影）
此外，还有江西浮梁县衙，是南方唯一列入国保的县衙，也经大修后成为旅游点；赣州福寿沟是宋代地下排水工程，也是这座古城千年不涝的奥秘所在；云南凤庆的流浪河磨坊群是新类型的古建遗迹（国7有贵州的水碾群），这也应了国家文物局所说的，国8要反映古代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四、石窟寺及石刻（共计39处）
老庄大佛寺石刻造像（甜甜圈摄影）
经过前几批对石窟寺和摩崖造像的大规模搜罗，留给国8的都比较小众，主要分布在四片地区：一是华北。河北太行山区（与山西交界）有些小石窟，这次入选的曲里千佛洞石窟仅存1窟，以十二圆觉像、布满墙面和石柱的千佛雕刻以及窟外力士浮雕见长。山西的几处规模也较小，有的风化严重，其中吉县的挂甲山摩崖造像保存了不少北朝的小型浮雕，秀骨清像。山东肥城的陶山朝阳洞是地质形成的天然洞穴，内有晚期佛教浮雕造像；济南老庄大佛寺的主佛高9米，为隋末唐初风格。二是四川。这次补充了巴中石门寺、资中重龙山2处摩崖造像，亦为本地风格。三是陕甘。淳化的金川湾石窟主佛高7.5米，仅次于彬县大佛寺主佛，居陕西第二。民乐的童子寺石窟地理环境类似附近国4马蹄寺石窟，在山崖内开凿石梯相连，但仅少量造像及晚期壁画残存。玉门的昌马石窟仅存4窟，其壁画有明显的敦煌风，可惜基本不开放。四是西藏。其中查拉路甫石窟就在布达拉宫斜对面的药王山上，真有些熟视无睹。昌都地区的仁达摩崖造像、囊巴朗则石雕，中印边界的乃甲切木石窟均以藏传佛教的大日如来为主题，前两者兼具藏汉特点，后者则受印度教风格影响，反映了地缘文化的细节差异。此外，花岗石质地的闽南山区入选了永春魁星岩三尊摩崖佛像，附近南安的桃源宫陀罗尼经幢也是当地石雕盛行的产物。
重龙山摩崖造像（趟水过河摄影）
童子寺石窟壁画（老白摄影）
国8的碑刻及摩崖题记也集中在几个片区。华北的东汉尹宙碑为汉隶精品，唐狄仁杰祠堂碑（魏博藩镇）、北宋回銮碑（澶渊之盟）不仅是珍贵的历史资料，也是重要的书法字帖。浙江雁荡山鼻龙洞摩崖题记、衢州仙岩洞摩崖题记位于风光秀丽的景区内，为历代文人墨客游览时所留。四川宜宾流杯池石刻、云南安宁温泉摩崖石刻也与之类似。绍兴的汉建初元年买地刻石，寥寥22字的隶书，记录了久远的经济活动。新疆的焕彩沟石刻、刘平国刻石是汉唐军队西征路上勒石为铭的遗存，清初被同样西征的军队途经时发现，这两处象征着中央政权对边疆统治的悠久历史。湘西南的丹口苗文石刻群则是古代少数民族的文字实物。此外，安徽的明代阮鹗、清代汪由敦的墓道石刻也入选。其特点在于石像生，故列入石刻类而非古墓类。河南孟津象庄的那头颇为写实的东汉石象，也归入国5邙山陵墓群。
汉建初元年买地刻石（大花猫摄影）
五、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共计234处）
近现代史迹在国8中占比超30%，而前几批中均不到20%，总体感觉是，传统类型查漏补缺，新类型批量出现，红色国保权重增加。中国近代和现代史是以1919年还是1949年划分向来有争议，国7从前者，而国8从后者。总之，这段时期中国面临“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筚路蓝缕走出“历史的三峡”，国保也大概有两条主线：西风东渐和本土觉醒、民族抗争和道路抉择。
大理天主教堂（阿疆摄影）
西风东渐是前几批的传统主题，这次并不突出。如：教堂类有英国人建造的上海九江路圣三一堂，红色砖墙，十字平面，钟楼为近年重建；法国人建造的大理天主教堂体量虽小，但具有当地白族建筑特点，经常被教科书引用；山东蓬莱的武霖基督教圣会堂规模较小，主要反映晚清西方传教士在该地的活跃状况。另有湖南辰州教案、广西西林教案发生地。外国使领馆类首先是抗战前夕至汪伪时期的日本驻南京大使馆（国7已有美、英驻华使馆旧址），不少建筑后被拆除；温州的英国领事馆位于瓯江中的岛屿上，与绿树掩映的双塔并立；法国驻龙州领事馆是边境外交遗迹，保存着两座结构相同的法式楼房。
老芜湖海关旧址（郭蔚嘉摄影）
近代中国海关长期掌握在洋人之手。继著名的国4江海关、国5江汉关、国6粤海关之后，这次入选长江边的老芜湖海关，鄱阳湖畔的九江姑塘海关，南海之滨的潮海关、琼海关，都见证了近代中国航运、关税事业的发展。近代铁路遗产则包括站台保存民国风的新开河火车站（天津北站），站房颇有怀旧感的呼和浩特白塔火车站、开封兴隆庄火车站，真正“一桥飞架南北”的津浦铁路淮河大桥，穿梭于崇山峻岭、景象悲壮的滇缅铁路禄丰炼象关桥隧群等。
津浦铁路淮河大桥（包阳摄影）
上海交通大学图书馆（征马摄影）
近代教育遗产自国4国5以来不断增加，这次除沪江、圣约翰、湘雅等教会大学外，其他更代表了在西方思潮影响下的本土文化觉醒。上海交大早期建筑是被低估的一处，作为中国最早自主创办的两所大学之一的南洋公学（另一所北洋大学堂已入国7），汇集了1896-1954年间陆续建造的不同风格建筑（而官方断代为1896年，未如其他高校的断代体现时间跨度）：早期主要是殖民地外廊式，中期的哥特式图书馆最为秀气，工程馆则是邬达克少见的教育类作品。重庆大学早期建筑的设计体现了中西结合、格物致知的理念，又后来经历了抗战陪都的风风雨雨。南开大学思源堂、云南大学会泽院作为校园内的单体建筑入选。杭州求是书院继承了中国传统风格，也是浙江大学的前身。芜湖内思高级工业职业学校、曲阜师范学校旧址标志着我国本土职业教育的开端，贵阳达德学校、雅安明德中学旧址反映了西部近代教育的启蒙。浙江图书馆的两处馆址体现从传统到近代风格的变迁。泉州安礼逊图书楼、重庆罗斯福图书馆则是以外国人命名的两处。法国科学家创立的北疆博物院，就在国7原天津工商学院主楼背后，收藏了在中国北疆一带科考采集的早期人类遗存及动植物标本，其中包括宁夏水洞沟遗址（国3）、河北泥河湾遗址群（国5）的考古成果。
北疆博物院藏品（征马摄影）
近代医院除兼为医学院的湘雅外，还有英国人创办的南京马林医院、法国传教士创办的杭州仁爱医院、救治过抗战美军的临海恩泽医局等。本土建造的西式公共建筑包括万州江边的西山钟楼、南京的国立美术陈列馆、桂林的广西省立艺术馆，开封的河南省博物馆等。乌鲁木齐文庙则是1922年重建的中国传统建筑群，主要是增强对边疆地区的儒学教化，其主旨类似国4哈尔滨文庙。
近代民居多数体现了西风东渐的历程，特别是闽粤沿海开风气之先，华侨建筑较多。如石狮景胜别墅为闽南红砖和西洋楼房的结合；大埔肇庆堂、开平风采堂分别在传统客家民居、广府祠堂中融入了鲜明的西洋元素，而雕刻又以中式题材为主。广西武宣的刘氏、郭氏庄园也都采取西洋楼甚至碉楼形式，又有中国传统堡寨的功能。海南文昌符家宅是一处废弃的西洋老宅，特别适合怀旧。甘肃回族的尕路田大房子、青海藏族的囊拉千户院建于新中国成立前夕，以传统的二层楼房为主，前者体现了多家庭集体生活的新社会理念，后者与中央政府和平解放藏区的历史有关。
开平风采堂（Stony摄影）
边境史迹也是构建国家认同、增强主权意识的重要实物，之前仅国5平定准噶尔勒铭碑、瑗珲新城遗址，国6鸭绿江断桥、友谊关等可归入该类。这次首先是两处晚清界碑：防川的中俄边界清勘界碑（土字牌）、深港间的中英街界碑。土字牌只是一块高1米多的小石碑，却见证了中国主权的重大事件。1886年勘界时的清政府缺乏近代国际法理念，错失仅15公里远的图们江入海口，如今登临这一眼望三国处，吾辈只得望洋兴叹。多块中英街界碑是一街两治的标记，在香港回归后成为历史。此外，还有新疆赛图拉哨卡遗址、西藏亚东海关遗址，而作为中缅边界的畹町桥也是二战时的重要交通遗迹。
中俄边界清勘界碑（DONG東摄影）
近代的本土觉醒和民族抗争，还体现在工业科技遗产方面。建于1881年的吉林机器局旧址与晚清洋务运动同步，是为抵御沙俄侵略而造的兵工厂。建于1933年的上海工部局宰牲场旧址体量巨大、造型奇特，外墙壁立万仞，内部复杂幽深，是当时远东最大、最先进的屠宰场。这些工业遗产如今纷纷成为文化创意产业园或影视剧取景地，也是对它们最好的保护和利用。西部近代工业遗产主要是为抗战后方所建，如窑洞中的宝鸡申新纱厂，以及重庆瀼渡电厂、泸州洞窝水电站，贵州的天门河水电厂，云南的中央电工器材厂一厂、凤凰山天文台等，都反映了一代人实业救国、科技强国的梦想和实践。
上海工部局宰牲场旧址（桃子摄影）
资产阶级革命的遗迹入选不多，主要有康梁讲学的广州万木草堂、辛亥革命前夕的四川荣县军政府、军阀时期的西安革命公园（如今也是著名相亲角）等。这次民主党派还推荐了一些项目，如民革中央推荐的张治中故居、蒋光鼐故居、野寨抗日阵亡将士公墓、程潜公馆等。此外，民盟创始人沈钧儒、洪门领袖司图美堂的故居，还有张自忠将军墓，估计也是民主党派推荐的。
程潜公馆（许凯章摄影）
日本侵华的血泪史一向触目惊心，其负面遗产总是勾起不能忘却的惨痛记忆。国8收录了东北地区多处以及内蒙、海南各1处日军罪证，包括矿工万人坑及死难同胞纪念地等。继国6侵华日军第731部队旧址后，国8增加了100、156两支细菌部队的遗址。长春的伪满建国忠灵庙，其功能相当于靖国神社，为蓝瓦白墙的日本“兴亚式”建筑风格，也是奴化教育的工具。1928年济南五三惨案的遗址包括外交官蔡公时殉难的旧洋楼，当时日本人将他割鼻削耳挖眼而死，手段之残忍不亚于古代战争的野蛮风格。南京利济巷慰安所是一处被确切证明的慰安妇旧址，前些年因城市改造而几遭拆迁，亏得各界人士努力奔走呼吁，最终得以保存并列入国保名录。
伪满建国忠灵庙旧址（许凯章摄影）
侵华日军第516部队遗址（霏霏摄影）
抗战史迹也是这次的重头戏，很多历史事件大家并不陌生，遗迹却鲜为人知。如：“9.18”事变中的东北军北大营营房，现已沦为棚户区，但整齐划一的格局仍清晰可辨；朝阳山的东北抗联第三路军密营遗址，见证了林海雪原的艰难岁月；苏州河北岸的四行仓库是淞沪抗战的最后阵地，近年又做旧后入选国保；参加武汉空战的苏联空军志愿队烈士墓，预示着二战反法西斯同盟的雏形；横跨怒江激流的滇缅公路惠通桥，更是盟军抗战要隘，被炸毁后不久又得以重建；香港文化名人大营救指挥部旧址，是从日据香港营救和转移民主人士的交通线；湘西雪峰山抗战旧址，是守住大后方的地理底线；武汉国民政府第六战区受降堂、沈阳审判日本战犯特别军事法庭，则昭示了抗战的最终胜利。
滇缅公路惠通桥（老白摄影）
近年来革命文物的保护得到进一步加强。之前国家文物局负责可移动和不可移动文物的各只有一个司，今年新设了革命文物司，可见其重视程度。不同时期的红色革命遗迹在国8中皆有代表。大革命时期有广州的监察机构、农协旧址，肇庆的叶挺独立团团部旧址（阅江楼），武汉的贺胜桥北伐阵亡将士陵园。土地革命战争遗迹集中于湘赣一带的革命根据地，尤其江西入选了多处红军驻地及重要会议旧址（与几次反“围剿”关系密切），基本都是宗祠民居。其中1932年宁都会议旧址为曾氏宗祠，该会议否定和排挤了毛泽东，实行“左倾”冒险主义路线，一度是党史研究的禁区，后来随着逐步解禁而还历史本来面目。还有与之前安源罢工、罗坊会议等国保相关的旧址，这次都是单独入选。
中共赣西南第一次党代会旧址·胡氏宗祠（司图博行摄影）
作为线路遗产的长征史迹也继续得以补充，其背景是去年中央批复的《长城、大运河、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方案》。国8的长征史迹分布在湖南（中央红军突破第三道封锁线指挥部）、贵州（两处会议旧址、遵义邓萍墓）、四川（红军长征过石厢子旧址）、青海（果洛红军沟）、甘肃（山城堡战役旧址）等省。延安时期增加了4处革命遗址，包括张思德牺牲纪念地。山西的红色国8主要是抗战及解放战争时期党政军机关旧址，如金岗库村晋察冀军区司令部旧址，是同类项目中第三个列入国保的。山东有临沂大青山突围战遗址、海阳赵疃地雷战遗址等中共抗战史迹。此外，党的早期领导人高君宇故居、八路军高级将领左权将军墓也列入国保。烈士纪念设施有新四军盐阜区抗日阵亡将士纪念塔、昌邑县抗日殉国烈士祠等，均为1949年以前所建。
滑县县委县政府早期建筑（图片来自网络）
北京站车站大楼（郭蔚嘉摄影）
为更好讲述新中国革命与建设故事，1949年以后的国保这次有不少入选。与开国事件相关的包括为解放军进藏修建的川藏公路大渡河悬索桥、昌都地区人民解放委员会办公旧址、青海果洛和平解放纪念地、湘西剿匪旧址、五四宪法起草地、一江山岛战役遗址等。1959年的滑县县委县政府早期建筑布局齐整，全部为青砖红瓦的苏式建筑。同年为新中国十周年献礼的北京十大建筑是民族元素与苏式风格结合的尝试，其中仅北京站大楼入选国8。反映新中国建设成就最突出的是军工遗产，如北京的原子能“一堆一器”旧址、乐山的首座受控核聚变实验装置旧址，是少有的以机器设备入选的国保。其他还有湘鄂川黔的几处军工三线厂，主要制造核武器、导弹、火箭炮、歼击机等。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毛泽东“备战备荒为人民”思想指导下，大量东部人才携家带口西迁，扎根当地投入三线厂建设，并形成了新的生产生活集体。半个世纪过去了，那代人的酸甜苦辣记忆仍在那些老旧的厂房、空空的礼堂中回荡不绝。更遥远的如新疆建设兵团的石河子、玉尔滚军垦旧址，拓荒戍边的悠悠岁月令人难忘。
四川梓潼·三线核武器研制基地旧址（符玉华摄影）
反映新中国建设的国8还有三类：一是公路设施，如云南的开远长虹桥、安徽的涡河一桥均建于1960年代，前者为大跨度单孔石拱桥，虽是现代建筑，犹有赵州桥遗风；后者为多孔连续石拱桥。还有1984年为川藏、青藏公路通车30周年而建的纪念碑。二是农业水利遗产，如1950年代的浙江王店粮仓群，外观锥形、内为木构，现在看来很有艺术感；1954年的安徽佛子岭水库连拱坝（佛子岭还是当年一款廉价香烟品牌）、1979年的浙江江厦潮汐试验电站都是大型水利工程；四川泸县的奇峰渡槽、广东罗定的长岗坡渡槽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形似罗马输水桥。三是生活类企业。如“红色官窑”湖南醴陵群力瓷厂、“滇红”诞生地云南凤庆茶厂等。更值得一提的是1978年安徽凤阳小岗村旧址，开启了改革开放的新天地。这次还有科协推荐的上海科学会堂，民国法式建筑为新中国所用；宋庆龄基金会推荐了2处：上海的中国福利会少年宫，也是民国老洋房；北京的宋庆龄儿童科技馆，建于1986年，看不出有太多入选国保的必要。
开远长虹桥（蛮书摄影）
六、其他（共计12处）
这12处基本是农业水利遗产，如福建宁德的霍童灌溉工程，主要是隋代至今由人工开凿的山洞和沟渠，建筑和构筑物甚少，未列入古建筑类；浙江苍南的矾山矾矿遗址，地面遗存较多，又跨越古代和近现代，未列入古遗址类，同理的还有四川先市酱油酿造作坊群。自国6聚馆古贡枣园、国7红河哈尼梯田开启的农业景观遗产类型，这次入选了渠江茶园、江阴蚕种场、凤堰梯田等，体现人与生态环境和谐共存的理念。而兴化垛田、太湖溇港这类围湖造田工程，对自然和人类福兮祸兮， 也一直争议不断。另外，上海、浙江和海南的三处水利工程均有构筑物，但未列入古建筑类，看来归类还存在模糊地带。
兴化垛田（星摄影）
意犹未尽的是，还有一些精品与国保名录再度失之交臂。就个人所知，古建筑有格局完整的北京礼王府、两层浮雕的喀左大城子塔，目前分别被机关和学校使用。国家文物局说这次评选充分尊重了产权人的意愿，或许能解释有些文物未入选的原因。古墓有新发现的河北田庄大墓，虽墓主人身份未定，但不是未入选的理由；辽西的明代总兵朱梅墓，石刻众多且精美。再如陕西的薄太后宋塔、元代特点的章丘兴国寺、梅州客家围屋南华又庐，近代建筑如民国“大上海计划”遗存，岭南大学、华中大学等教会学校旧址，也都有较高价值。希望将来新一批的国保名录中，能看到它们的名字。
来源斯飞
